[創作] 城市

看板lesbian作者prinzipk (Mann)時間7年前 (2017/01/15 17:08)推噓15(15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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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柏油路兩旁積水，半黃半綠的葉片漂流，流過遠處紅燈、車頭熾白或暈黃的光，緩緩沉在不鏽鋼水溝蓋上，拖慢下水的速度。城市緩緩積水，像是排水孔塞滿頭髮灰塵的浴缸，污水上淹。興奮跟期待褪去得特別快。在異鄉工作，滿以為將在這座城市展開亮麗人生，現實總讓人醒得快。這是羅詩雲到城市工作的前半年，她曾興奮地流連在故鄉所無的大展覽，相信在這層層莫測高深的作品裡流轉，就能隨著自己所不理解的氣氛向上、一直向上。然而她很快發現這樣的壓力，錢、錢、以及錢，所有她相信的機會，建立在她有沒有消費能力進入那樣場域。那個資格，就像一間俱樂部的會員證，要秀出象徵身份的卡、得到工作人員一個點頭，才能安然入場。入場以後，不代表她是一份子。會員卡有分黑卡、金卡、銀卡、鈦卡，端視那穿著談吐還有手上拿什麼書，去過什麼國家，見過什麼人，聽過什麼演講，能說出多少作家藝術家的名字... 還有，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手上拿著什麼包？以及無比抽象的「品味」。這細緻分類的系統，毫無猶疑地排拒她。透過漫灰的窗，她俯視這座下雨的城，從心底感受那破土而生的黴菌漫天漂浮。她想家。 2. 故鄉比較乾，空氣飄著沙塵的味道。夢中回去時，她老家還坐落在田埂中，黑夜時一片黑茫，彷彿被吞噬一般令人心慌。沒有光害的天，星星滿天亮得猖狂刺眼。羅詩雲到城市的第三年，她沒法再回家鄉。田變成工廠，家人確診癌症，以驚人的速度惡化相繼離世。她真的是一個人，像黴菌一樣漂蕩在這城市；現在的她已經學會聰明的消費，聰明穿搭，重複著某群人習以為常的語彙因而成為一份子。眾多語彙，她對環保兩個字感覺特別深刻。如果不是那座工廠運作，她不會孑然一身無處可歸。心底在流血，但她還是24小時開電腦，拒絕工廠以及電力耗費間的因果關係。她不是親手殺生的人，但眾生因她而死，這樣的因果會不會扯太遠？她心底血跡未乾時，已經拒絕了提問本身，於是這樣的因果從來不是她的問題，一如原生在這座城市、並以此自認高人一等的人們，講漂亮的話，穿漂亮的衣，指責那遠處供應一切美好物質的環境敵人。她不是唯一一個，於是心安的繼續這當前生活形態。 3. 獵人頭公司打來，她到了這間新成立的外資公司。作為一個秘書，在老闆不在時統治一座空城。其實，在小村的計劃顯然受阻了。她心裏羨慕那座小村；如果那些計劃落實，小村是再也回不去的。吸引到計劃本身的一切，將於計劃落實後消失殆盡，這樣的矛盾不斷重複。也許是這樣的心情，也許基於一種惡意，她幫了趙怡君。來吧，來看看妳所憧憬的一切，是怎麼樣的虛偽及噁心。趙怡君彷彿不受這城市的詛咒影響，只是勤勤懇懇地做事，拮据地生活，在假日時約她去看海。海浪拍岸的聲音，像是心跳。遠方夕陽落下時，天空與海互相浸染拉拔，好像激烈的法式接吻。天海是一天見兩次的遠距離，即使見了，像是擁抱了實際上誰也沒碰上誰。趙怡君對她笑，在她腳滑時俐落地拉住她，手掌心穩穩透了暖意。她已經好久沒有牽手，跟誰的距離都太遠了。她不在這座城裡，也不在故鄉裡。趙怡君的眼裡有夕照反光，微微彎起，膠黑的瞳子也映著自己的臉孔。一時間她有心動的感覺，好像只要被這種眼神照射，所有致命的癌細胞就會死去，她會得救。然而，當她回到家，她想起鈷-60可不只殺癌細胞，而是屠殺所有的細胞。 4. 女人跟女人之間是怎麼一回事，羅詩雲沒有懂過。在城市生活的第一年，她跟一個女人交往過，教會她過往所不懂的快樂，那女人離去時也讓她明白，愛是場大屠殺。或許，那個名為愛的東西，並不存在，只是一場極親密的關係的代名詞，想像人跟人的結合能產出什麼樣虛擬的結晶，假稱為愛。因為相信這個結晶存在，所以有愛，只是在離開時所有浮想所有信賴以及所有承諾，一夕間枯萎，像是砍斷一把刀還有另一把刀接續似的，把在這場域裡所生長的一切，呼吸的、不呼吸的死活不論綁在曠場正中央，一個一個斬了，像是場屠殺。她覺得自己死過一次，但在面對血緣相連的死亡，她才真正感受到，那段愛戀的斷絕不是死。他人的死亡之於自己，是自己的一部份跟著入土，卻不得安寧。愛戀的斷絕是她埋了一部分自己作為養分，而嶄新的芽茂盛地開著，人生馱著無奈繼續延展。她知道這個小村人喜歡自己，同時也感到恐懼。有起有滅是海浪的規律，人也是這樣的。可那樣的眼神，是個莫大的誘惑。 5. 到了城市以後，趙怡君念了很多書。看不太懂，只讓文字順順地踏過心眼，在心胸留下整齊的腳印，她想，時機到了她就會懂。在小村的時候，她聽過許多戀愛的故事。有的像羅密歐與朱麗葉，有的是平凡幸福過後的怨偶，有的是因海浪而破碎的一家。她看了許多，一樣不明白怎麼能戀愛，只是她遇到了所以知道。她有喜歡的人，那個坐鎮辦公室的秘書。女人跟女人應該是奇怪的事，但在這座城市，好像性別不是問題。她看過其他女人跟女人在一起。唯一的問題是，對方是否也有同樣的心情。問題的答案，要靠自己問出來。所以她忐忑地約了羅詩雲，深吸一口氣說，我喜歡妳，妳喜歡我嗎？ 6. 人的心很複雜，但面對一個是非題，沒有空間申論辯駁，就變得非常簡單。妳喜歡眼前這雙坦誠的眼睛嗎？「我也喜歡妳。」有人牽起她的手，她們就這樣走了一下，羅詩雲才緩緩地問，「喜歡就要在一起嗎？」「是啊。」這樣直白的答案，突然讓她有種莫名的信心。「那妳下週搬來我家。」「好！」甜膩又害羞地朝她笑笑，又低著頭牽緊她。這是肯定句的力量。人性之於文字之於科技還太原始，太容易矇騙。無論虛實無論這是什麼，她願意試一試。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31.149.15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84471324.A.FD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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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pensort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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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kiitos

01/15 18:59, ,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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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340597

01/15 19:45, , 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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