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相逢有時06消失

看板lesbian作者croatia時間7年前 (2016/10/29 00:06)推噓16(16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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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有時〉06 晚上十點，衛寧按響娘家的門鈴。即使她有家裡的鑰匙，她還是習慣先按了門鈴再進門。連續兩聲短促的鈴聲，代表著女兒回來了，不是外人。一進門，她就見到爸爸坐在沙發翻閱手中的資料，電視是開著，但顯然只是當作背景音樂，衛以正沒有認真在看。「爸。」「回來啦。」衛以正拿下老花眼鏡，拇指食指按著兩側的眼窩，神情有些疲憊。「妳媽帶 Lea去洗澡。吃過飯了沒？」「吃過了。」衛寧溫順地坐在一旁，將茶几上凌亂的中英文資料收攏整齊，這才將衛以正睡前喝慣的養生茶遞到他面前。「爸，累了就先去睡。」「我明天早上有場研討會，還是先把資料看一看比較安心。」衛以正接過保溫瓶，喝了一口：「妳要先上去看看 Lea嗎？」「是不是這小丫頭晚上一直吵你，才讓爸沒辦法好好看資料？」衛寧不自覺蹙起眉心，明明已經告訴過 Lea，公公上班回來很累，應該好好讓公公吃飯休息。鐵定是這小傢伙又調皮了。「沒有沒有！」衛以正笑著放下資料：「 Lea很乖。這附近不是有個小夜市嗎？我看今天夜市有開，就帶她去撈魚，妳記不記得，妳小時候也愛玩。」雖然說是「這附近」，但衛寧知道那小夜市一點都不近，騎摩托車也要十來分鐘。有吃的攤位就有玩的攤位，簡單的彈珠台、射飛鏢、紙網撈魚，那是小時候一哭鬧，爸爸就會帶著小衛寧去玩耍的秘密基地，然後父女倆打勾勾，說絕對不能讓媽媽知道。但媽媽總是在聞到兩人從夜市帶回的油煙味後，一陣好氣又好笑。「爸，你晚上要是還有事忙，就不用理 Lea，讓她在家裡玩也一樣。」已經是個五歲的孩子了， Lea還常常莽撞地要爸爸揹著她到處玩。畢竟爸爸有了年紀，讓 Lea這麼一折騰，衛寧很擔心爸爸會吃不消。「怎麼能這麼說。」衛以正肅了肅臉色，「她是我孫女，我不陪她玩陪誰玩。妳小時候我就算再忙，回到家還是會先看看妳，檢查妳的功課。」衛寧在心裡吐了吐舌頭。是啊是啊，爸又來了，開始教訓人。「爸，不是這麼說。」她耐心解釋：「 Lea還小，分不清輕重，她現在又是愛玩的年紀，喜歡跑來跑去不會控制力道。我每次被她撞到，也都痛得不得了。前陣子你不是說腰痠背痛嗎？還是要好好照顧身體，不要由著她，說要抱就要抱。」「小寧。」衛寧等了一會，卻沒聽見衛以正開口，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爸，怎麼了？」就見衛以正身子靠向沙發，兩手鬆鬆地交握在大腿上，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兩隻手的大拇指有一搭沒一搭互撞著。「小寧，妳說得對，爸爸也照顧不了妳們太久。」「爸—」這不是衛寧想表達的意思。但衛以正只是伸出手，作勢安撫衛寧讓他說完。「前陣子心臟科的程醫生說他兒子剛從美國學醫回來。這孩子還蠻有志氣的，雖然回來了卻不肯跟他爸爸在同一間醫院服務，想要靠自己累積經驗。之前在研討會上我見過幾次，人也斯斯文文，挺不錯的。妳有空的話，要不要約出來吃個飯？」「爸—」「就當認識朋友也好啊。」彷彿害怕衛寧拒絕，衛以正越說越快：「小程醫師結過一次婚，聽說是年少不懂事，學生時代結的婚很快就離婚了，也沒有孩子。上回研討會結束後他拿資料到我辦公室，剛好看到妳跟 Lea的照片，也蠻想認識妳的。」「爸，我不是說現階段我不想想這些嗎？」衛寧嘆了一口氣。剛回來的前兩年情況還算好，但這一年來，爸爸似乎一有機會就想介紹人認識。她能懂父親不想見她一個人帶孩子太勞累，但這樣急就章地把她推出去，甚至未經她同意就讓對方看照片，她真的很不舒服。她不相信哪是什麼小程醫生剛好到辦公室找爸，一定是爸爸的言語裡透出隻字片語，才引起對方興趣。衛寧很後悔剛剛為什麼會讓父親把話題從注意身體到得找個人照顧兩母女作結。特別是，在這個剛見完沈荷的夜晚，她已無心再顧旁人。「我就提提。」衛以正拿起保溫瓶，掩飾性地喝了一口，「就提提。妳要不願意就算了。」在衛寧開口前，樓梯間傳來一陣拖鞋響。兩人不約而同抬頭，就見夏麗芳走了下來。「媽。」衛寧打完招呼後，才發現Lea沒跟著下來。「Lea呢？」「她玩累了，洗完澡後我就讓她先睡了。吃過了嗎？我有幫妳留菜，今天怎麼這麼晚？」其實夏麗芳並不贊成衛寧接商業口譯的案子，口譯又不像翻譯，會議要是拖太久，根本就不能說聲「我時間到了，先走了啊」之類的話。夏麗芳倒不是不願意接 Lea上下學，就只覺得衛寧會太累，偏偏衛寧不肯搬回家住，寧可一人扛起所有重擔。「對啊，今天比較晚。」衛寧含糊說。「我看 Lea睡得很熟，就不要叫她了。妳那會議不是開兩天嗎？明天我送她去幼稚園就好，這麼晚了妳早點回去休息。」見衛寧還在猶豫，一旁的衛以正也接道：「就讓 Lea好好睡，我明天上班前先送她去幼稚園。妳趕快回去。」既然衛以正這麼說了，衛寧也不再堅持，開著車慢慢回家。一個人，一輛車，接近午夜的台北街道還很熱鬧。但車窗卻將這些喧鬧隔絕在外，安靜的車裡，衛寧打開音響， Lea喜愛的〈冰雪奇緣〉主題曲動情地唱著，她隨手切換頻道，哀傷的阪本龍一一瞬間流淌在每個角落。這是衛寧最喜愛的音樂，卻也因為過於哀傷，她不願意讓 Lea多聽。〈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是一部老電影，也是電影主題曲的名字，集結了鬼才 David Bowie與阪本龍一領銜主演的戰爭片。一個被日軍俘虜的美國軍人，一個愛上美國軍人的暴戾日本軍官，註定了只能以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作結。衛寧第一次聽時就想哭，那是不由自主地，潸然淚下。於是她總在忙碌的一天結束後，手捧熱茶，倚著陽台旁的落地窗，看底下點點燈火，讓樂章洗滌一身寂寞。而現在，她讓寂寞的音樂伴著她，她才能好好想想沈荷剛剛說的話。其實沈荷說對了一半。衛寧想知道又思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但若說再和她談一場戀愛，以現在的社會風氣，兩個女人在一起已經不容易了，要是還夾雜一個孩子，衛寧沒把握能不能做到。她不再是當年那個能風花雪月的青澀女孩，必須考量許多因素。就算衛寧可以什麼都不顧好了，又思呢？這麼多年過去，她 —還愛我嗎？或許是因為衛寧的坦承，沈荷也老實承認，其實她和又思畢業後，兩人再沒聯絡。可幸而又思一直是萬眾矚目的人物，她能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又思的消息。兩個人再碰面是在沈荷的妹妹沈豫的婚禮上。沈豫一直知道姊姊的心結，幾個月前她要結婚了，除了邀請她高中同學李晨君參加婚宴，也邀來又思。沈荷、沈豫、楊又思，在妹妹心目中，姊姊沈荷和姊姊的同學楊又思，是最厲害的組合也是最好的伙伴，會一起到家裡討論功課、研究辯論比賽的主題。但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沈豫開始疏遠姊姊，她討厭姊姊跑去跟老師告密，害得一切都不一樣了。沈荷原本很擔心又思不肯來參加婚禮，她卻與李晨君一前一後出現。當年的不快，如今好似雲淡風輕，沒人再提起，沈荷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原來晨君除了是妹妹高中時代的好朋友外，她在上了大學後，還跟又思唸同一個科系。雖然又思唸大四時，晨君才剛大一，但總比沈荷轉了好幾手才能得知又思的近況好多了，更何況，晨君在大學畢業後仍跟又思保持聯絡，沈荷想了想，決定直接問衛寧：「我沒辦法回答妳這幾年又思過得如何，但晨君會比我瞭解的多。她也是學妹，跟我妹同一屆。我畢業那年，她剛考進來，聽我妹說她跟又思很好。還是妳想先見見她？」見一個從沒見過的人談以前喜歡的人，那種感覺真的很怪。衛寧幾乎要搖頭拒絕了。「衛寧，我真的很羨慕妳。」「羨慕？」衛寧眼眉一抬，不明白沈荷的意思。「妳很幸運，在還有機會的時候能把握喜歡的人。」沈荷頓了一頓：「晨君說又思這幾年過得並不好，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這不是衛寧記憶中的楊又思，她詫異地看了沈荷一眼。在看見沈荷避開她的眼神後，她突然理解了沈荷。為什麼沈荷總對她疏疏離離、不親不熱，為什麼身為又思的好友卻又跑去告密。自己怎麼這麼傻，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要是能早一些懂，結局會不會不一樣？衛寧澀然一笑：「沈荷，妳也喜歡又思對嗎？」「她喜歡妳。」沈荷說得很溫柔：「就因為這樣，我才希望妳好好把握，不要輕易放過。」很多時候輕輕的一句話就夠了。如果說沈荷曾在楊又思身上學到什麼，那該是當妳在意的人不是用同樣方式在意妳時，一切早已盡在不言中。 --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3926?loc=P_asb_003 http://croatiayang.blogspot.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177.224.25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77670765.A.9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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