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有時〉03
其實，衛寧是很愛她媽媽的。但愛本身就是一種複雜的情感。它包含了各種喜
怒哀樂，難以用一句話說清。就像是她曾經很不諒解媽媽，卻在成為母親後，
漸漸懂得母親的心情。
譬如說，她不能理解為什麼媽媽要告訴左鄰右舍女兒只是帶孫女回來度假，而
不肯直言她已經離婚了。都是相處了二十幾年的老鄰居，這些長輩也都看著自
己長大，就算用度假當藉口好了，這藉口能用多久？
但礙於媽媽的宣稱，她只能嗯嗯咿咿含糊點頭，笑得有些勉強。卻在背轉過身
後，對母親沈默以待。母親沒有對這番託詞做任何解釋，而衛寧也不想問，問
了又如何，一定是關乎面子之類的考量吧。
衛寧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知道母親的視角跟自己的視角有多不一樣。
那次她帶 Lea回家吃飯，正好醬油沒了，她門鑰匙一拿，信步便到附近的小雜
貨店。隔著幾排層架，她聽到熟悉的聲音：
「哎，聽說小寧早就離婚了。」
「我就說嘛，哪有可能回來這麼久了，都沒看到小寧她老公，原來早就離婚了
。好好的怎麼會離婚？」
「麗芳那種個性這麼要強，怎麼可能會說，難怪她最近都不來運動。不過....
..」
「不過什麼？快說啊，幹什麼神秘兮兮的？」
「噓，妳小聲一點，不要告訴別人。王太太說有次撞見麗芳在唸她女兒，原來
小寧她老公早就外遇了。」
「外、遇！唉呦，真的假的，我之前還跟我女兒說，看看人家小寧嫁得多好，
洋老公高高帥帥的，看起來又有錢。結果還真被我女兒說對了，說不定是中看
不中用。妳看看，才結婚多久就外遇。小寧真是可憐呦。」
「對啊，想當初衛醫師把歸寧辦得多熱鬧啊，請了有四十桌吧，還有麗芳那個
驕傲勁兒，誰會想到變成現在這樣。」
在鄰居說出更難聽的批評前，衛寧拎著醬油，笑容可掬地走到兩人面前：「林
媽媽、陳媽媽好。」
那場面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林媽媽和陳媽媽面面相覷，方才那種見獵心喜
的新奇感一下子全沒了，只看著衛寧扯出不自然的笑。
「我雖然離婚了，但我過得很好，謝謝林媽媽、陳媽媽關心。」衛寧說得很真
誠。她翻譯的工作逐漸上了軌道，日子過得井然有序，這些茶餘飯後的閒談應
該也隨著當事人的澄清適可而止了吧。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只是擔心妳過得辛苦，現在沒事就好。這樣，
有空帶Lea來我家玩，林媽媽做拿手菜給Lea吃。」
在衛寧笑著答應後，兩個老鄰居幾乎是偕伴而逃。那局面有些荒謬好笑，她甚
至把這件事當笑話，一邊吃一邊說如何遇到林媽媽、陳媽媽，兩人的表情如何
又如何。
但夏麗芳聽完後，卻淡淡挾起一隻蝦子，只說：「妳爸還在醫院忙，不會這麼
早回來。快吃飯吧，菜都涼了。」
「我不覺得離婚有什麼好丟臉的，妳以後遇到林媽媽她們也不用躲躲藏藏，還
是跟以前一樣照常去運動就好了。」
「都是些閒言閒語何必理她們。」
「媽—」衛寧還想解釋，卻看見夏麗芳坐得很端正，眼眉未抬，專心剝著蝦子
。
「喏，早上剛買的，很新鮮。妳吃吃看。」夏麗芳將剝得完整的漂亮蝦子遞給
衛寧。
「如果妳一點也不在意林媽媽她們說的話，當初為什麼不直接說，我帶 Lea回
來是因為離婚了？」看著盤裡的蝦子，隱忍許久的衛寧終於脫口而出，「現在
我幫妳出了一口氣，不好嗎？」
可夏麗芳只用濕毛巾仔細地將指緣擦乾淨後，才抬頭看她。那雙眼睛與衛寧很
像，卻多了些歲月的痕跡。「小寧，那是因為妳走過來，才能說都過去了。」
衛寧一怔。
「妳現在生活穩定了，所以覺得理直氣壯，大可以不用理林太太說的話。如果
妳在前幾個月遇到她們，也覺得是幫我出氣？還是妳會覺得難受，對 Lea內疚
？」
半年前她的工作還沒有著落，即使她早有心理準備告訴別人離婚了，卻肯定無
法跟今天一樣從容。也就是在那時，衛寧才懂得母親的偽裝。的確，母親是愛
面子的，所以從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但在愛面子之下，她只是想保護衛寧和
Lea 免於受到閒雜人等的干擾。與其向不相干的人不斷解釋，倒不如用幾句客
套話帶過。當衛寧懂得後，似乎也就釋然了。
可釋然後，就能全然地和解嗎？有些事可以，有些事不行。就像媽說的一樣，
那是因為妳走過來，才能說都過去了。對於衛寧來說，某些傷口它還在那裡，
而她也不曾「走過去」，這也是為什麼她雖然愛著母親，卻也無法輕易說愛的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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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w, 回覆上篇網友推文提到：
近來有些朋友也在私下問我《止戈》什麼時候出版？我只能說擬定的合作一波
三折，可能出版社的模式與市場已經不是我這世代能適應的。雖然有些悵然，
但還是樂觀以對就是。如今，我最期望的是電子書方式，一來是我喜歡kindle
，二來是也方便閱讀。找到合適的平台操作，我再分享各位。
也謝謝還惦記這個作品的諸位朋友。20萬字耶，回想起來都覺得很驚人。當然
，跟動輒百萬字起跳的作品比起來，這還是小無見大巫......但現階段對我已
經夠了。（笑）
其實這幾年也是持續在說故事的。《止戈》之後有已經出版的《無鬼咖啡館》
，也有興之所致的《空折枝》，還寫過科幻小說，算一算大概每年寫一部，總
覺得能一直嘗試不同的題材很有趣，是一種自我挑戰吧。這次的《相逢有時》
就算今年的目標 :)
是說如果有任何合作出版管道或建議，也歡迎站內信聯繫。
by 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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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3926?loc=P_asb_003
http://croatiayang.blogspot.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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