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L的朋友R走了。
在一個寧靜的夜晚，一樣的，找女人，去喝酒，搖晃身子回家。
然後她就死掉了。
聽到消息那刻，我緊張地傳了訊息給妳。
「你晚點有空嗎？」妳回。
雖不是台電腦，但妳總是堅若磐石的。
而我知道妳再也不是了，至少此刻不是。
妳說，無法描述她的死亡，腦裡只有一片空白。
我明白的，那空白就是她的死亡，拼圖中永遠佚失的一塊空白。
都不會再有，空了。
妳說，拜把的，十年了吧。
妳總是在跟她比較，從喜歡上同個女孩開始。
高中時比功課誰排名在前，上了大學比誰玩得兇，畢業後比誰成就高。
當初喜歡的那個女孩C，她誰都沒選。
「C在畢業時跟我說當初她其實喜歡R，但她好面子，沒說，現在更拉不下來。」
妳笑著說，又隨即垮下臉。
妳說，頭七那天，風雨飄搖，R人緣好，人來得多。
最後C來了，一身素黑長裙，隨風搖曳。
望著她紅腫的側臉，她一步步走向棺木之際，倏地轉過頭看妳。
「我把頭撇掉了。」
「那時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想，大概是因為C在為R哭吧。」妳愣愣地說。
我說，妳輸得徹底啊。
世界上最刻骨銘心的愛，戲劇、小說、電影，最後都得賜死個誰，
因為死亡，是最穩定的狀態，那份愛就到此，在最好的時候畫下句點，
不會再有變化。
不會因日常生活的瑣碎消磨，不會因各自的成長而歧異。
不會再有變化。
「R沒辦法再跟妳比了。」
永遠停在25歲，最美好的25歲。
送走L後，我想起摯愛的M。
分手後有一陣子，日子像是刀在割。
在情緒的深谷裡徘徊，事件本身已隨著時間的河流逝，但我已經變了。
沒有預兆，無以名狀的情緒不斷捶打妳，無法言喻、無法說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它就是發生了。」
有一段時間整個人會是抽空的，妳就只是活著而已。
他們要妳相信愛情，村上春樹也恐嚇妳最好相信有什麼是永遠的。
但何謂永遠？
我一直以為是橫軸，時間的累積，沒有到終點就不是真的。
在軸上不停平衡，不讓日常消耗、不讓關係枯竭。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當我看著這個我們曾經共度數個季節的木屋，想起每個美好。
當我以為當初那份愛已消逝在雲霧中，
卻發現其實它靜靜地向下扎根，往很深的地方去。
我才知道永遠其實是一個點。
是一見鍾情的瞬間。
是每個相視而笑的瞬間。
是第一次親吻的瞬間。
是每次吵架和好後的嬉鬧。
是日常中的每個默契，每個例行公事。
是每天睡前的晚安。
是每天早起時的匆忙。
是不管見幾次仍然傾心的瞬間。
瞬間即是永恆；瞬間即是永遠。
是啊，我們曾經到過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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