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放棄

看板lesbian作者neverfell (亮)時間8年前 (2015/09/13 18:19)推噓25(25推 0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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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會放棄，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筆、一劃，橫豎在心頭上。『放棄』這兩個字並不難寫，難的是，從來都不知道怎麼好好寫完。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期待一段長久的感情。談愛永遠都不容易，面對家人燙熱的感情，或者是自己希望緊緊牢記的戀愛，亦或是對於那養育10年的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期待。『預見失去』是否讓我成為了無法道別的人，或者，是讓我成為了預謀道別的人？「妳啊，工作已經15年，都快40歲了，如果妳其實想要回家鄉陪伴父母家人，妳早就可以回台灣了。」『我怕，怕回去現在這樣自由又自我的生活，就會不見了。這樣遠遠地愛，關係也很不錯的。』「妳還是這麼不坦率。」 Jess是我第三任女友，兩年的相處時間、超過十年的相識時間，她儼然是最瞭解我的人。她在5年前嫁作人婦，和丈夫在上海生活，小孩都已經2歲了。「妳喔，如果再坦率一點肯定會更討人喜歡，或許當初我們就不會分手了。」『屁啦，少扯到這種事情上，當初根本就是走不下去啊。』「有時候再回過頭去看那些檻，真的覺得當初怎麼會這麼沒用，沒跨過去。」『這是一個無解題啊，欸，我聽到妳小孩再哭，快去看看吧。』關掉視訊，我把電腦蓋上，到廚房再煮了一壺咖啡。母親時常會跟我facetime，每年回台灣4次，鬆綁了我和家人之間的緊張。從帶男友回家、怎麼還是一個人、為什麼不回台灣和家人生活一起，到為什麼生活這麼自私，各式大小和自由或團聚有關的話題，每週都輪轉著。是到了近期終於不是那麼緊張，母親開始接受了我就是個風箏，但即便飄得再遠，心理始終惦記著家裡。「下個月回來，我們去花蓮一趟好了，妳這次可以回來幾天？」母親已經70歲，罹患癌症之後開始好好照顧自己，硬朗的很，連父親的身體都照顧的妥貼。他們是健康的祖父母，帶著幾個孩子和孫子，越活越是精彩。『這次，我想15天可以吧，反正工作都交出去了。』每天5分鐘的談話，母親的不過問、父親偶爾在鏡頭那端探頭進來的笑容、哥哥一家人的熱情招呼、新生命的加入，這麼多事情的加入，這樣的熱鬧讓我確實感覺活著真好。在上海的工作很忙碌，談戀愛也著實不易。上海雖然開放，但對於同志的議題是隱隱藏著。偶爾去新天地喝點小酒認識幾個新朋友，共同感覺就是還是要稍微隱藏一下。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前女友。分手不到幾年的前女友。我也是在這裡喝酒時認識她，當時的她剛被派到上海工作，一看就知道是女強人的模樣。幾次在同一間酒吧的巧遇，讓我們慢慢進入了溫溫的戀愛。不同居，生活作息也不同，在公司壓力都大的我們，每到下了班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各自的家泡個澡。等到長假，就規劃要回各自的家鄉，或者去國外某個城市待著，淺嚐沒人認識卻又能任性相愛的自由。在一起3年，也不懂真正分手的契機到底是怎麼產生。只知道我們有著些許的疏離，對於『一起下去』的共識始終不同，我們無法幫助對方面對家人和社會認同的問題，也無法接受隱然失根的感情，最後終於走向分開一途。『我們就分開吧，看來這些問題在我們之間都是無解題。』「是啊，好像也只能這樣。」在她家地毯上談論分手的事情，一邊再擁抱她豢養的貓一次，深深地抱著，最後一次的摯愛。「怎麼辦，開始捨不得了，也有點後悔了。」『慢慢地分開，快快地分開，對我們來說都可以。只是，那都是分開了。』「是啊，希望我們都很好，或許過個幾年，我們都不同了。」我們對坐著，伸出彼此的手，緊握著這麼一下，那個力道讓因為悲傷而緩慢下來的心臟，又震了一下。分手的三個月之內，我們彼此還是會互道晚安，偶爾忍受不住寂寞還是會打電話給對方。知道我們關係的朋友都不懂為何分手，其實，就是知道有個門檻怎麼樣都跨不過去。不出櫃的我們，對彼此父母的壓力使我們要讓愛再淡然一些，即便相愛著也不能一同居住，互相依賴的時候又要提醒自己不能再再深陷，要是牽扯一深，要是未來的樣子真的越來越清楚了，我們就已經分不開了。這樣想像著未來的我們，真的愛得好痛苦。 Jess曾說，我們是個性相異，但戀愛信仰卻是相同的兩個人。不管我們吵架與否，但我們都謹守著那條線，彷彿跨越了自由就不見了，連朋友可能都做不成。再愛得深一些，可能就不會是愛了。分開了的我，帶著滿懷的捨不得，繼續工作著。我一個人去了一趟西湖，到哪都人多的杭州真的蠻漂亮，也不用跟太多人說話。在杭州特別喜歡坐船的感覺，撐著長篙的小船，曬了暖暖的冬陽，那一刻我真的彷彿忘記自己還想緊緊抓住她的想望。「雖然我忍不住想著你，但是漸漸地不那麼想了。雖然我們在感情裡都脆弱，卻意外地發現在生命裡都堅強的我們。我要回去香港了，要離開上海了。或許幾年後再見，或者不見，我們都不一樣了。」離開杭州的最後一晚，我才看到了這封幾天前寄的信。她知道我特別喜歡寫字，於是乎就寫在信紙上，拍成相片寄給了我。那個字跡，糾結著千頭萬緒，沒有署名也沒有再見，連祝福都迂迴。我終於承認我愛上了一個跟我相像的人，就因為那是另一個自己，更明白簡單的回信就能交付一切。我拿著餐廳付的餐巾紙，在上頭用油性的原子筆寫上Thank you & Goodbye。在意字體的我，忍不住描繪幾遍讓字跡清晰，拍完照回傳給她，那紙巾就摺好收起來了。回去一趟台灣，也終於了解有些檻始終都跨越不過。向父母道別時又再一次想起每一次的離開都未好好地訴說珍愛。叮囑再多的保重，或是我會過得有多好，我都沒把最該說的說出口。回到上海繼續忙碌的工作，幸好沒有同住的我們要切斷關係也算乾淨簡單。我邀了不同的朋友來家裡玩，開始下廚，培養著以往都沒有開始的興趣。我始終沒有逃避自己其實還是想念著她，但知道即使想著，忌妒羨慕著以前擁有彼此的自己，但就這樣靜靜地，就好。我覺得『放棄』最難寫的，並不是筆畫，也不是是否能符合我心裡對字跡的要求。而是，不確定要放棄這段感情，還是自己，還是真真實實愛著的我們。不知道要快快地放棄，還是緩慢地道別。最害怕的，是不知道放棄之後的彼此，是否還是那樣好的。我想著每一段消逝的感情，我都沒這麼好好地說再見。沒有想過自己這麼沒有準備地繼續一個人的生活，沒有想過自己度過了數不清想念著而哭泣的日夜，沒有想過，原來我早在說離開的那一刻起，就預備好要過不同的人生。後來，我們也沒有寫信給彼此。我被調到另一個更忙碌的部門，開始忙不完的應酬和會議。有男有女的示好，但我始終都沒準備好。「妳大概沒有好好的道別，所以也不知道新的人應該要是怎麼樣的吧。」 Jess還是跟我保持不錯的關係，像是摯友一般的存在。是一面清澈的鏡子，記錄著我的好與不好，以及那些轉變。分開之後，我因為工作關係要去一趟香港參加會議。三天兩夜的緊湊行程，應該是沒什麼機會可以在那裡有私人行程。我沒想著要聯絡她，沒想告訴她我記得她香港老家的地址。到了中環，我知道這個城市並沒有絲毫共同的回憶。開完會，晚上也不去熱鬧的地方喝酒，我選擇走到酒店附設的露天酒吧，想著後天回上海應該要找機會休息一會。拿著一杯紅酒，坐在邊邊的位置。香港的夜景真的絢麗，我在那回了幾封公司的信，一邊吹著風，什麼也沒想的就坐在那，看得出神。「我沒想過會在這裡遇到妳。」我驚訝還是在這裡遇見了妳，分手這麼久之後。原來妳已經準備好了和我相遇，只是我還沒好。『我也沒想到會遇到妳，想說只是來幾天，就不叨擾妳。』詢問之下，妳正好在這間飯店接洽客人，升職了，有著更忙碌的生活。更換了唇色、髮型、穿著，變成另一個樣子。不知為何，什麼都不一樣的彼此，我怎麼會有勇氣再這麼認真地看著妳，另一個樣子。後來妳坐在我的面對，我們聊著分開後的改變。「那妳有換工作嗎？」『調了部門，現在更忙，我剛好來出差，談幾個案子。』「我也是，回香港工作也忙，其實我之前還是去了幾次上海，但都沒有跟妳聯繫。覺得時候未到吧。」『那現在是時候了嗎？』妳又向服務生點了杯紅酒，也順便幫我叫上一杯。「想了那麼多，躲了那麼久時間，還是在這裏真正的看到了妳。遇到了就沒想那麼多了，也沒鼓起什麼勇氣，就是叫住妳了。」『我很開心妳叫住我了。』「我知道如果是妳先看到我，妳肯定是內心翻攪，但還是不會跟我打招呼的。」是嗎？真的會如此嗎？那晚我們聊了好久，從8點聊到12點，說著彼此的狀況。分開之後都沒再戀愛的我們，好坦然地聊著分手後彼此的慘狀。那一刻，我終究理解了，自己放棄了什麼。時間晚了，我叮囑著趕快回家休息，彼此留了最新的名片。我陪著到一樓的大廳等待著計程車，在只有我們的電梯裡，剛剛才結束講述各自忙碌工作的慘狀。後來，在妳要上計程車的幾分鐘前，我拉住妳的手。『我很感謝，我們都不一樣了。我們真的都變了，我真的感謝放棄讓我們更好了。』「是啊。」妳收回手，靜靜地站在面前。『下次，到上海來，打給我吧。下次我再來香港，一樣會打給妳。如果妳願意，可以寫信給我，我也會寫信給妳。』妳笑著擦了擦眼淚，點頭告訴我會的。送妳上了計程車，我回到飯店房間後，便開始寫信。飯店附上的筆記紙和筆都是恰到好處。第一行，開頭就是。【我很慶幸當時我好好的跟自己告別了，用力地放棄了。才有新的自己，也才有新的妳。】放棄這兩個字，並不難寫。慶幸的是，寫完了，不代表自己已經結束了。而是彼此以一個新的方式，各自繼續下去。 -- 最近身邊一對好朋友分開了，他們在一起蠻久的，分開也是讓我覺得可惜。我覺得，怎麼去勾勒分開的過程和結果，對兩個人都是煎熬。我只知道，那位朋友是勇敢地面對這個分開的結果，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面對，坦然地傷心，平和地道聲再見，即便不知道新的生活會是如此，但是也是跟過去道別了。即使頻頻回顧，充斥著捨不得，但依舊是寫完了這兩個字。我還記得每一次告訴我失戀的朋友，他們都好害怕分手後的人生。即便是還在感情之中的我，也會害怕這樣的改變。但即使是分開了，也請期待日後的人生。常常想著，在感情還未改變我們之前，自己是什麼樣子。以及在之後，生活又會是什麼？不管是否坦然又果斷地說了再見，又難過了多久或花多少時間投入另一段感情。道別，伴隨而來的都是一層層的因果，為自己的生命進駐新的力量，即便可能是悲愴的，但也是巨大的。若愛是一種對人生投注力量的希望形式之一，其實離別也應該是。其實，金牛座的我本質是非常害怕改變。但我卻一次次在生命經驗中，發現我對「改變」的詮釋滿懷希望。每一次的改變，不管變好或變壞，那都是日後的自己去賦予意義。現在的難過、憤怒、悲傷，日後可能都會變成慶幸，或者自己會因而變好。因此，悲傷不至於永遠悲傷；傷懷，也不至於永遠傷懷。祝福妳們，滿懷力量，坦然迎接改變。於是我們都變成，更好的人。若你們有任何想說的，都歡迎你們隨時分享，我會很開心。：）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158.2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42139547.A.8D1.html ※ 編輯: neverfell (1.171.158.21), 09/13/2015 18: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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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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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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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esomefrog

09/13 19:36, , 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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