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陳殊，我們回家
妳有撐過黑雨傘嗎。
妳撐的，又是誰的黑雨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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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沒帶的?」
將土產放入袋中，拿了幾件瓶罐，童昕隨口問道，
眼還不忘認真在房內巡視一番，仔細的確認。
她今天特地換下常穿的藍綠色外套，套了一件素色上衣，
平常那件紅色長褲被深色牛仔褲取代，唯獨那襪子，還是喜歡穿的長長的，
上面有幾何圖案交錯覆疊。
陳殊就甭提了，風格ㄧ直都是簡單隨性，偶爾走個古著派。
她如往常簡單卻不隨便，左手腕的刺青若隱若現。
「都好了。」從陳殊的語氣，約略聽的出她有些認真，儘管表情淡漠。
那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洞察，童昕見狀對她眨了眨眼，說道
小殊不必這麼認真啦，輕鬆點。
這是陳殊第一次跟著回家，回童昕的老家，祭拜。
在她的印象裡，童昕是對家很執著的人。
她總喜歡分享她母親又煮了什麼，她父親曾做過什麼，
她哥哥、姊姊如何如何，她便怎樣怎樣的生活瑣事。
那對陳殊來說著實新奇，
她父母都是大忙人，鮮少有深入對談，更遑論嬉鬧般的相處。
陳殊有極高的生活物質，她父親甚至在她上大學的那年就買了部車給她，
但除此之外沒別的了，沒有溝通、沒有交流。
陳殊始終記得童昕說慶祝升大學的禮物是哥哥送的ㄧ片CD，萬青的專輯，
而她們全家還去了嗑了小火鍋，這麼說著的女孩，臉上表情是滿足的。
車駛上國三，沿途童昕睡睡醒醒，還問要不要換著開，這當然只是說說而已。
陳殊刻意用鼻哼了聲，淡道:「從18歲拿到駕照就沒再開過車的，乖乖坐好。」
語畢想來是遭受一頓白眼，陳殊不以為意，唸了句都不正經的。
景色從高樓大廈轉為矮厝小房，從悶雜的空氣轉為清新的綠意。
停好車甫進門，便聽得童昕一句:「老唄，我回來了。」
童昕聲音不大不小，陳殊心裡卻是一震，方才明瞭是對著櫃上的相片說的。
她父親的神主牌就在神明的隔壁，香煙繚繞，
旁側還有ㄧ個小小的唸佛機，唸著大家都熟悉的字句。
而她母親聞聲而出，見女兒帶了人來，連忙招呼。
「阿姨好。」陳殊點頭趕緊回應，眼前婦人太過熱情，一時之間還不知如何措辭。
「哈哈，我媽就是這樣的啦，很好客。」
童昕與母親周旋一番，好不容易才勸下她母親別再煮了，吃等會拜好的已足，
ㄧ邊說一邊拉走陳殊，小聲調侃，「小殊小木頭兒。」
童昕拜過父親，從褲袋裡掏ㄧ包尊爵7置於櫃上，拿香遞給陳殊。
「老唄，她是很照顧我的人，你也要保佑她喔。」
陳殊心一緊，默默唸下心中禱告，上了香。
等待拜好燒金紙的期間，童昕就帶著陳殊到處晃，
去見了從小就待她好的大媽，也去村里阿婆家看看那隻老黃狗，
路上還與幾戶人家的小孩們嬉鬧，嘴裡介紹哪兒好玩哪兒有趣，
晃累了，就著田埂旁隨意歇下。
拔了根蘆葦，童昕眉笑眼笑問道:「我媽怎麼樣?」
「...很熱情。」
「哈，那老唄呢?跟我長得很像吧!」
「是妳跟妳爸長得像。」
「阿，隨便啦，有像就好。」
她把蘆葦插在陳殊頭上，笑著說好可愛。
陳殊難得把捲髮綁了起來，比起平時帶點頹廢的美，更有些年長正式的風範。
不用多問就知道是什麼原因，童昕碎唸正經大木頭，心裡卻暖暖的。
她比自己還重視這件事，就這點，令人沸騰。
「妳願意說妳爸的事嗎?」
「妳想聽什麼?」
「都好。」
「妳這麼說，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講呢。」
陳殊沒再開口，只是很認真的盯著女孩看，然後摸了摸她的頭，
輕輕的、緩緩的。
童昕頓時覺得很想哭，卻說不上來為什麼。
「...我老唄很愛喝茶，應該說他到後來只能喝茶。
年輕時喝酒、檳榔、抽菸樣樣來，生了病，只剩茶了。」
童昕深吸一口氣，緩慢的說著。陳殊沒漏掉一絲ㄧ毫，
將她嘴角的微笑和眼裡的苦澀看盡。
「辦喪親戚朋友回來幫忙，老媽就會要我拿茶具去洗。
我爸在世的時候都愛說 "塯咖ㄟ，拿去洗乾淨，等一下來泡茶。"
我都嫌他泡完茶不自己動手清。」
童昕頓了頓，將身子挪向陳殊，淡淡的說:
「如今，我沒有機會幫他洗茶具了。」
她毫不避諱的看著陳殊，而後笑了起來，那笑容扎得陳殊又酸又苦。
「我真壞....還嫌呢，竟還嫌呢...。」
陳殊只覺口中又乾又澀，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童昕搖著頭，手裡還把玩著蘆葦
又將它插上戀人的髮，捧著戀人的耳旁，ㄧ字一句清晰的道，
「然後呢，然後，我就看棺木被推入機器裡，
承載著我爸的肉體，燒了。」
她起身，牽陳殊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有那麼一瞬，以為眼前的女孩就要碎裂。
任由童昕緊握著手，陳殊緩緩擁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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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妳有撐過黑雨傘嗎。
我撐的，是我父親的黑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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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們喜歡:)
打著這篇的時候心裡還是覺得很酸。
親人若過世，必須撐起黑雨傘，不能讓神主牌照到光,
黑雨傘的意思是這樣來的。
※ 編輯: facile 來自: 175.180.81.250 (07/04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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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斗的是我哥哥，道士說男生捧斗，女生拿傘。
說來說去，也就是習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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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都會洗,不然會留下茶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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