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Grace-下
16歲是換名字如換衣服的一年。
她從不美不義的Grace Roa到Grace Sullivan，再蛻變為炙手可熱的模特兒Grazia Roa。
變化驟然發生。她先聽了Tanya的話，改回父姓，再不久，
她忽然接到一通法國腔的電話。
「請問是Grazia Roa嗎?」軟軟的腔調是法國人；
似乎以為她是義大利人，把Grace當Grazia。沒有Grazia，但是有Grace，她懶懶地回答。
對方興奮地說了一串，最後是邀請她參加美國場的試鏡，寄了資料到信箱；
點開附件，她無比驚慌。 那是張絕美的照片，是稚氣的她被綁在床上，
咬緊下唇雙眼炯炯盯著鏡頭，題名Grazia Roa，下方文字是藝術界人士的盛讚，
「Raffin充分表達出性與暴力的張力。... ...」
照片攝影師是Nina Raffin (1960-1995)，那個綁架且性侵她的代課老師。
文章接續寫道，Raffin早退隱也早逝，作品不多，
而Grazia Roa這張照片堪稱是Raffin的巔峰，
而Grazia Roa這個絕美的人物至今身分成謎。
她臉色發白，咬緊下唇，她記憶中的恥辱成為她當下的榮光。
她深呼吸試圖冷靜；她不需要特別賺錢，
她優秀的美國老爹已經賺下她一輩子奢豪度日的財產。
Tanya輕敲她房門，她倏地轉換電腦頁面，故作無事地應答，
而Tanya擔憂地撫著她泛白臉龐，又低頭輕輕親了一下額頭。
看著Tanya背影，她確定她欣賞Tanya憑一己之力過活的認真，
她也確定自己熱愛變換各式穿著風格，她更自信自己的外貌足以撐起最狂野的衣料幻想。
她印出信件，抓著這張紙，親赴試鏡現場。
進入攝影棚的第一步，是名模Grazia Roa的開端。
名模很忙，照片從早拍到晚，無論是午夜時分渾身倦怠，
抑或與眠床遣捲的清晨，當鏡頭對準名模，名模瞬間跳進設定中的情境，
姿態、表情，彷彿透過畫面傳遞周遭布景鮮活的草味或花香。
實際上這一切是虛幻，佈景沒有氣味，攝影現場多汗臭。
美麗透過不美麗的後製完成；唯一現場、即時而不需要後製的，
是名模的身段、肌膚跟眼神。
Grace開始名模生涯後，過晨昏顛倒的日子。
她美國老爸的秘書兼她本人的保母及曖昧對象Tanya，一週見不到她1小時。
生活如常，Tanya幫老闆確認行程訂機票，
下午時分打電話跟Grace的經紀人確認Grace現況，縮略經紀人的話語後彙報給老闆。
報告老闆，您的女兒現在工作滿檔人氣直升。
Peter點頭表示了解，又忙不迭地接起電話跟客戶寒暄談生意。
平靜生活中，Tanya感覺原先令人酣沉帶著鮮麗色澤的氣味消散，
日常生活本質上有如漂白水般死白帶些臭味的單調襲擊，日子本來就是灰白的。
Tanya思念Grace，當打電話給Grace時，那頭常是嘈雜背景跟人聲喧鬧，
Grace興致高昂地談話顯然喝了酒。
她想像，Grace身旁簇擁著男男女女，眾人的欲望指向Grace，
有如皇后般地Grace在酒後恩寵了誰眷顧了誰有如在某個夏天眷顧她自己。
她又打了通電話給Grace，Grace很不高興，
「妳不要一直打來。我有事，妳也有事要忙，妳可以多經營自己的生活嗎?」
Tanya啞然，她赫然發現，從Grace踏上美國本土後，她確實沒有自己的生活。
辦公室、Grace，累得像條狗之後迫不急待倒在沙發上一覺到天亮，
醒來又是重複的一天。
過去2年她沒發現到自己沒有生活，生活中有Grace而Grace就是她的生活。
掛上電話她無聲無息落淚。Grace不是她的生活，只是人生中的小插曲。
Tanya毅然離職，遠遠地飛到西岸重新開始。
日子很好，偶爾接到Grace或高昂或低落語氣的電話，她心平氣和地聊天，
彷彿兩人之間從來沒發生過任何事。
她生活，認識新人，認識足以談論結婚計畫的人。
她跟Grace聊到準未婚夫Nick，Grace沉默了半刻，又興高采烈地說恭喜，
並透露她下次的拍攝點是義大利。
得不到的最好嗎? Tanya忽地飄飄然享受Grace在電話中沉默的那些空檔，
原來她曾頂禮膜拜宛如神祇般美好的人，也只是個得不到最美的凡人。
Grace心頭亂糟糟。她以為Tanya只是在她美國老爹身旁做事做膩了才換個環境，
沒想過飛到西岸後Tanya這麼快認識新人甚至說到婚姻。
胸口被撕扯下一塊肉，有點空，需要填充。
她抵達義大利，以敬業精神及演技拍完全部照片後，堅定地告訴經紀人，
她要休息一年回去念書。經紀人試圖說服她回心轉意，看她堅定，也不再說什麼。
Grace拿著義大利護照，飛回美國。美國老爹Peter不會知道她人在美國；
她早說了會在義大利度假一年。
到機場時她有些陌生卻像回家，她想起Tanya拍拍她肩膀跟她說歡迎回美國。
公共電話通了，那頭是熟悉的聲音，
「Tanya, Ti amo.」
Tanya沉默了。她曾想過Grace不只是愛她的身體而還有更多的什麼在裡面，
但她已經疲倦於與眾人一同圍擠在她周身瞻仰她的光華。
她深呼吸，胸口都脹痛了，「我愛妳，但我已經要結婚了。」
「落腳後我會去找妳。」Grace掛上電話，情緒紛雜她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傷。
她連計程車都忘了招，茫然地跟著人群排隊上巴士，
直到一個華人女孩掀了一地行李，她才回過神。
那是張柔和的亞洲臉孔，眼睛會笑，年紀看起來比她小，身材像是少女般矮而可愛。
她忍不住感到親切，少女剛踏上美國的感覺回到她體內，
Tanya那時親切的微笑印在她臉龐。
「我叫Grace Roa，妳可以叫我Grace。我從義大利來念書，妳呢?」
亞洲女孩用亞洲口音說她叫Nan，從台灣來，看著她的眼神好依賴又好溫馴，
好像需要她照顧。每個人都該顧好自己，Grace想著，但是也不妨多照顧個人，
只是個外國小女生，人在美國多少會惶恐吧。
Grace想，她不曾惶恐，從她到美國，Tanya一直在；但現在不在了。
她眼神瞬間黯淡，卻又在下一秒回到對話時綻放歡快的光芒。
Grace暫時住在飯店，打電話問Tanya能不能過來。
「妳不是要過來嗎?」
「太累了。」
Tanya有些氣憤，她已經把家裡打理好了，
卻又心軟捨不得Grace折騰，咕噥地到Grace的飯店。
房門一開，Grace抱起Tanya轉了2圈，再把人摔上床，粗野地扒下Tanya的衣服。
她大驚，「妳不能這樣。」Grace扣住Tanya的下顎俯身狂烈地吻著她的唇，
同時感受身下的掙扎越來越微弱，她的唇離開Tanya，銀絲牽著兩人，
Tanya的眼神迷濛了眉頭微蹙像是不解，「妳為什麼這樣對我?」
「我愛妳，妳可以不要結婚嗎?」Grace伏在Tanya胸口帶著鼻音說。
Tanya思緒紊亂，是誰辜負了誰? 是誰拋棄誰?
最清楚的是，她不能對不起Nick；至少不能讓Nick知道她做了對不住他的事。
Tanya捧起Grace依然美麗的臉龐，從額頭吻到嘴，舌頭熱烈交纏。
背德的罪名在判決定讞前都不存在；重點是不要被發現。
在Nick的酒吧裡，Grace慨然發現，Nick跟Tanya如此登對；
但她卻無法停止渴望在說完Excuse me之後，鑽入廁所等待Tanya，製造刺激的樂趣。
Tanya很濕，咬著唇努力不發出聲響，她更過分地大力吸吮乳尖，
加了一根手指由淺而深地快速進出，手腕上早流滿Tanya潮熱的淫水。
Nick還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正在他開的酒吧廁所裡，被另外個女人上吧，
Grace忍不住興奮，用拇指加重按壓肉芽的力道，而Tanya顫抖鼻息沉重。
外頭Nick正跟Nan聊天，她們完事後若無其事回到酒吧，
Nan已經醉了倒在Grace肩頭，Grace笑言: 「我女朋友醉了。」
Tanya喝掉一排shot，也倚在Nick身上樂呵呵。
這齣戲，演給誰看的?
Nan很可愛也很乾淨。不省人事的Nan躺在她跟Grace租屋的客廳裡。
為什麼要演戲? 為什麼不能真的跟她開始看看?
Grace托腮玩著Nan黑色閃著棕光的長直髮。
她想要的人，未曾得不到過。
她勾引Nan，寵愛Nan，強勢得不容Nan拒絕她想拿走或給予的一切，
呼之欲出的我愛妳卻遲遲說不出口。
我愛妳到底有多難?
在學期結束的尾聲，Tanya跟Nick結婚了。
她道賀，參加庭園婚禮聚會。喜氣洋洋的璧人，她尾隨新娘進入更衣室，
撩起新娘的裙，新娘嚴正地握住她的手，「Grace我們不行這樣了。」
Grace沉默地點頭，離開新娘更衣室，也離開婚禮會場。
關於我愛妳，到底有多難?
她想起令她作嘔的Nina Raffin。
在釋放她的前夕，她必須哀求說著我愛妳，
Raffin才願意停止令她不斷收縮下身的性玩具。
她想起Raffin聽到「愛」這個字眼時表情裡的愉悅跟滿足。
說愛其實也不難，只是卑微而已。她，Grazia Roa，已經是國際名模了，不需要卑微。
她回到租屋，試圖開啟Nan的房門，又鎖起來了。
這次她沒有拿出萬用鑰匙開門，只是慘然一笑，拿起電話撥給經紀人，說她休息夠了。
Grace想，她適合一種不包覆她生活的愛，透過紙透過影像傳遞她的形影，
她不必真實出現在他人的生活及生命，就會被愛著及膜拜著。
她不需要示弱地說我愛妳，也不需要面對鎖上的門。
搭上飛機遠離美國時，她覺得輕鬆及自由，計畫遺忘的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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