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暗巷一枝花**9
平靜的日子很好，天氣漸漸冷了，
冰店的生意淡了，尤其是這樣的雨天。
我坐在攤子的尾巴，看著隔壁的素描畫家畫畫。
每天我只要無聊，就會湊到他旁邊看著他畫。
我小學的時候，什麼課都不想上，
只想上美勞。
拿著筆可以不要寫字，可以沒有規則，
那是一件讓我很開心的事情，
我總畫到手的側面都被鉛筆沾黑，才發現快下課了。
”妳好像很喜歡盯著我看捏，小帥妹。”
那是我在夜市附近的攤商間的外號，小帥妹。
”妳這樣一直看我也是會害羞的耶，雖然我是老阿北了。”
黃大哥很喜歡開玩笑，雖然他平常很沉默，
但是有開口都是有笑點的。
”誰要看你阿，甲卡歹！我在看你畫裡的美女。”
”妳來妳來，妳偷看這麼久了，有沒有偷學兩招，
以後也可以去把美眉，或者把格歌喔，
不然把我這樣的老輝阿也是一樣可以用。”
黃大哥一邊講一邊拿了一張紙和一支2b素描筆給我，
我也就信手塗鴉起來。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鄭曦曦，想著她的臉。
夜市裡的人都看過她，都靠北過我，
我後來說她是我表妹，家裡單親所以靠我照顧，
因此矇騙過關。
不過如果畫張畫也畫表妹，可能又要被胡亂猜測。
所以我只畫了個側面，旁邊順手畫了翻騰的海浪，
還有蜿蜒帶刺的藤蔓。
”趙虹君！有人客啦！看人欲點啥啊！”
老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趕緊放下紙筆，
跟黃大哥做個手勢比比後面，黃大哥笑著點頭，
我就離開了。
鄭曦曦假日有時候都在林口街作酒促。
她穿著白底綠字的台啤酒促制服，
穿梭在油煙和香菸環繞的熱炒店裡，
有時後還會被客人凹著喝幾杯。
”比陪酒好吧，也不是天天會有魯小的客人，
而且我不爽也是可以不要喝，只是喝了，
客人開心，可能會多買兩手吧。”
她穿著白色馬靴，綁著高高的馬尾，
那感覺像是美少女戰士的形象，
卻無法代替月亮逞罰任何讓她不快樂的人。
”日子 有甜也有艱苦 有你 有我互相照顧
想要聽 你心內的感想”
這一天我結束了夜市的工作，
到林口街接她下班。
看到她的時候，卻伏在桌上，長髮沒有綁成馬尾，
散落在她的肩膀和手臂上，看起來很狼狽，
整個人好像癱軟無力的感覺。
”阿姨，曦曦人謀爽快喔？是安哪？”
我來到曦曦旁邊，問著在鄰桌收拾碗盤的阿姨。
”逃督阿就一群少年仔甲曦曦講，她會凍飲多少，
攏算他們的，所以曦曦就治遐硬拼，拼甲倒去了。”
阿姨一邊說，一邊抹著桌子，疊起一張張板凳。
”曦曦、曦曦。”我搖晃著她。
她抬起頭，馬上摀著嘴，反胃的抽動，
我扶著她到水溝旁，她吐了，我抓起她的頭髮，
輕輕拍著她的背。
”好點沒？妳喝這麼多幹麻？又要繳什麼錢嗎？”
她搖搖頭，又想吐的樣子，
我把她手腕上的髮帶拿起來，紮好她散落的頭髮，
到店裡要了一杯溫開水，拉了椅子讓她坐好。
她靠著我，氣喘吁吁，全身沒有力氣。
”先漱漱口吧，然後喝點水。”
我一邊和她說，一邊按摩著她的太陽穴。
她順從地漱了口、喝了水，
乖乖的貼著我，讓我按摩她的頭。
”喝成這樣，是能多賺多少？
妳如果錢不夠可以說，我奶奶最近好多了，
都不用一直去醫院耶，我都可以多存一兩千。”
關於奶奶，其實我說謊了。
奶奶的病痛，幾乎都是慢性病，
尤其糖尿病，讓奶奶的視力還有抵抗力都變得很差。
”奶奶喔，現在只能控制飲食，好好休息，
因為這些病，都沒辦法根治的，奶奶年紀又大了，
只能按時吃藥多休息，控制住不讓病情更嚴重了。”
醫生說的話，我聽了很難過，
但是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君，我想補習阿，同學都有補習，
都可以很快就跟上老師。我覺得我很吃力。
可是我也想上公立大學阿，我都沒她們笨，
但是我上班好累，又好窮，怎麼辦啊...”
她含糊像在夢囈地說著，讓我心疼。
補習不便宜，我之前就有聽曦曦說過。
以前幾千塊能搞定的補習費，現在都要上萬。
當時她沒有說她想補習，成績也不錯，
現在看來升上高二對她來說，一邊工作一邊讀，
還是太吃力了一點。
我拍拍她，告訴她說一定能解決，
然後扶著她走到我的摩托車旁邊，幫她戴上安全帽，
脫下我的外套，蓋住她穿著短裙的腿，
載她回家。
一路上，她抱著我，用臉來回摩蹭我的背。
”我好累喔，君我想躺著。”
她像個小孩在撒嬌，我忍不住笑了。
到了她家，我扶她上樓，幫她把門打開，帶她進房間。
”我不想要穿制服，好臭。”
她歪歪倒倒的想脫衣服，看我愣在一邊，
她說：”我爸去高雄出差了，不會在家，哈哈。”
說完繼續脫著衣服，衣服卻被我綁起來的頭髮卡住。
”哎呀，我來拉。”我讓她在床上坐好，
幫她脫下制服，套上她的T恤，讓她躺好，蓋上薄被子。
”君，陪我啦，不要走。”
她在我轉身時，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轉回來，坐在床沿，她拉住我的手。
”我喜歡妳。全世界妳對我最好。”
她喃喃地說著，側過身，蜷曲的姿勢像貓。
我沒有因為她的告白而心悸臉紅，
我知道她每次撒嬌，都會說這句話，
而且幾乎都是喝酒之後，或者半開玩笑地鬧著說。
”你的溫暖充滿著阮孤單的心臟
我不能繼續再等待想要對你說”
”我也喜歡妳，全世界，妳最好。”
我雖然知道她已經睡著，但是還是只敢在心裡說。
我也累了，半靠著枕頭，牽著她的手，
慢慢睡著。
”欸，那個誰阿，帥妹啊，過來過來！”
黃大哥招呼著我過去，我跟老闆說了一聲，
走到黃大哥攤子旁邊。
”妳到底叫什麼名字阿？”黃大哥點著菸，問我。
”趙虹君啊。”我一頭霧水。
”那個，小君阿，前兩天我和幾個也是搞藝術的朋友吃飯，
有個在西門町搞刺青的朋友，看到妳那天的塗鴉，
覺得妳好像有點天份，想問妳要不要去他那邊學，
如果學得成，有賺頭的。”
我有點愣住了，塗鴉？是那天我隨手畫的那張嗎？
刺青？那不就是要跟監獄老大天天見面嗎？
我有點害怕。
”阿，我知道妳在想什麼，
現在的刺青店比以前正派拉，不會有太多奇怪的人進出，
而且妳是女生，老闆不會幫妳安排太可怕的客人。
客人也都是會選師父，看作品的。
所以妳如果有興趣學，是可以考慮一下，
我感覺你身體條件也不錯，視力好沒近視，
有在做粗活，手的穩定度也很好，
如果有考慮的話，我能介紹妳去。
做得好的話，薪水是四五萬以上的喔！”
四五萬以上？那我不就可以讓曦曦去補習了嗎？
也許奶奶也可以看更好的醫生？
”甲你疼 甲你惜 甲你捧在我雙手中
我一生唯一的希望 要給你快樂 好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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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個以前對我來說有意義的日子。
一個以前我應該會笑著對妳說很多話，
甚至錄一首歌給妳的日子。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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