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二十五)
(二十五)
整個晚上,方若望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只有簡短的"是"、"好"、或"不要"。
她們一起吃了凌暐亞買來的肉羹麵和燙青菜,
但是方若望其實只喝了湯,吃了幾口面,
燙青菜也是凌暐亞要求她一定要吃,她才吃了一些。
她默默的看著電視,把腿彎曲起來,用寬大的t-shirt套住,
只看到她的兩隻腳露在外面,
面無表情的把下巴頂在衣服裡的兩膝之間,手抱著腳。
凌暐亞看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半,於是問她要不要去睡覺,
她點頭,把腳伸出來,拉平衣服,慢慢的走去浴室。
凌暐亞整理桌面,倒了兩杯水放在床頭櫃,
去浴室準備刷牙洗臉。
浴室裡仍然瀰漫著那股男香水,
方若望用一種極慢的速度在刷牙,一邊刷著眼淚就大顆的滾落,
牙刷刷著卻還是看得見她的嘴唇在顫抖。
凌暐亞拿了漱口杯裝了水,拉著她走到廚房,離開案發現場。
"妳在這邊刷,刷好了就直接去房間。"
凌暐亞把電燈都關上,沒忘記檢查瓦斯和大門有沒有上鎖。
然後走回浴室刷牙洗臉,回到房間看見方若望默默的翻開被窩,
鑽進去躺下,面對牆壁。
凌暐亞留了床頭燈,關上房門和日光燈,躺在方若望旁邊。
"妳真的不想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凌暐亞對著天花板,輕聲說。
方若望身體也沒動,也沒發出聲音。
"很多事情我都是覺得說出來會比較好,
雖然我應該十之八九已經猜得到,不過妳想改天聊也是可以。"
外面經過了一台改裝過的摩托車,由遠而近再遠離。
飛機也掠過天空,轟轟作響;附近不知道哪戶的狗,吠叫了幾聲。
城市裡,寂靜之中的喧囂。她沉默以對,只有空氣和耳鳴在悄悄地說話。
不久後,她聽見凌暐亞的呼吸漸漸的變得又沉又緩,
鼻息間帶有輕輕的雜音,看來也是個鼻子過敏的孩子。
她想凌暐亞應該睡了,悄悄地翻過身,面對她。
她看著凌暐亞的臉,雙眼皮搭配雖然不濃密但是很捲翹的睫毛,
鼻子的線條很柔,嘴唇很飽滿。其實是一張很漂亮的臉。
是因為那不修剪的眉毛粗粗的,還有深色的肌膚跟雀斑,
和她總是剪得短短的頭髮,讓她看起來像是個年輕的男孩。
方若望不知道如何表達她的感謝,
這是第二次凌暐亞義不容辭的出手相救,
兩次都將她從幾乎要讓她溺斃的窒息悲傷裡,撈上岸。
凌暐亞讓她覺得有了依靠和溫暖。
雖然她真的不喜歡麻煩別人,她不想要習慣去期望任何人。
但是真的,這樣的時刻怎麼樣有人陪都是比一個人好。
她看著凌暐亞漸漸隨著熟睡微張的雙唇,
還有遊移的眼球躲在微微搧動的眼皮下。
她知道凌暐亞已經熟睡。她幫她把被子拉好蓋緊,
她讓自己的手緊靠著她的手,
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和光滑細緻的皮膚。
她眼睛也哭累了,閉上眼就有一種酸澀發燙的感覺。
昏昏沉沉的,慢慢的睡著。
凌暐亞早早的醒來了,看到方若望蜷曲的身體,
然後靠她很近,好像個小孩。
看起來她很累,沒有察覺凌暐亞起身在彈簧床上造成的起伏。
於是她先去刷牙洗臉,然後到廚房去煎了蛋,
把冰箱李找到的三片土司塗上奶油烤,
用咖啡壺煮了咖啡,才去換上出門要穿的衣服。
進到房間,方若望已經坐起來了。
"妳煮咖啡了?這麼早起?"方若望對她說,應該是聞到了咖啡香。
"恩,對阿,昨天也不算很晚睡。妳要不要起床準備了?
我們吃個早餐就出門吧,我沒有從妳家這邊早上開車去公司過,
早點出門比較保險。"凌暐亞說著,
一邊扣好釦子,走到鏡子前面,稍微抓了一下頭髮。
方若望刷牙洗臉,換好衣服,走到客廳。
兩個人安靜的吃著早餐。
"Enzo要回香港了。"她突然說。
"怎麼回事?這麼突然?"凌暐亞問。
"我暫時....不想說。想問妳可不可以陪我送他去機場?"
方若望的聲音有點顫抖,看得出來在壓抑著。
凌暐亞一口答應,很有默契的不繼續話題。
"沒問題,幾月幾號?如果提早說我一定有時間。"
"11月11號。"
"好,我會記得的。"
去公司的路上,氣氛依舊沉重。
凌暐亞想到可以聊聊自己的事情,
畢竟也很久沒有跟方若望update了,
也可以避免方若望一直想到Enzo.
"妳知道我禮拜六那天跟芮頤,我們去海邊了。"
"恩,我不知道耶。然後呢。"
"我覺得跟她相處滿開心的,那天也還算順利吧。
只是我可能想東想西的,她也很敏感,
我們分頭之後她問了我一些問題。"
"她很敏感?妳想東想西?所以她是問什麼問題?"
於是凌暐亞很詳細的說了那天出去玩的狀況,
還有她的擔心。
方若望瞇著眼睛看她:"妳真的是很龜毛耶!
原來妳瀟灑的外表下,藏著這麼婆媽的靈魂啊?"
凌暐亞被這突如其來的"靠杯"逗笑了,開始抗議;
"喔妳太過分了吧,我跟妳分享心事不是給妳機會兔曹我的耶!"
她還沒有告訴方若望,隔天早上芮頤一舉殺到她家的舉動,
她想先知道方若望怎麼想的。
"我覺得妳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很矛盾又很不果斷的人耶,
雖然我必須說我不覺得芮頤看起來像是會真的喜歡上女生的類型,
但是我覺得妳比她還不清不楚的。"方若望說。
"她也沒有給我時間阿,我覺得她好積極,
我不是不喜歡她,但是我就是很擔心隨便決定會傷害到我們彼此。"
"那妳覺得給妳時間,妳要拿來做什麼用?"
"我可以多了解她的過去,了解她的想法啊。"
"那妳幹麻答應她的邀請?這跟男生追女生也一樣阿,
如果對方很積極,妳就很配合,她一定會比妳更淪陷,
如果妳配合配合最後才發現妳介意某些她的點,
那妳到時候要喊退出,不是更傷害她?"
凌暐亞無語了。
她那麼退縮是真的不希望傷害別人,也真的是為了對彼此好,
但是經過方若望這樣一說,她又覺得自己似乎愚昧又幼稚。
車子到了公司,她們兩個下車,一起走進公司。
在大廳遇到了方若望的主管。
"主任早。"方若望打招呼,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方若望的主管凌暐亞上次在RD那天就見到了,
於是她也點頭示意了一下。
對方對她們兩個人投來的眼神,是一種不太帶有善意的打量。
尤其是對凌暐亞,但是他打過招呼之後就馬上離開了。
電梯上樓,和之前一樣到了RD的樓層就剩下兩三個人而已。
就在其他人慢慢走出去,方若望也要跟著步出電梯之前,
凌暐亞說:"下班門口見吧,我送你回家,不然妳也沒車。"
方若望點點頭,說通常都可以準時的,
有變化會打分機上去跟她說。
看來昨天去陪她還是有效果,凌暐亞想。
至少話比昨天多了。如果這樣能夠幫助到她就好了,
聊到芮頤,心情原本有點複雜的,現在似乎變得比較輕快。
希望這樣的周一,能預言這週將是平靜又順利的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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