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
不願讓家人了解我,覺得他們根本不會懂,也無法接受真正的我。只能
依據他們期待的、認定的我作為偽裝。盡義務似的點點頭、偶爾坐在飯
桌上一同吃飯、看個影集。像個傀儡般地,跳出他們期望我跳的舞步。
他們很多價值觀很多處理事情的方式我都無法茍同。試著溝通過,但總
是在大吼大叫和沉默中結束。然後我選擇閉嘴了。因為我無法承擔「不
孝」這般的指控。同樣的指控我也是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每次爭吵都令
我覺得自己像個以齒以爪撕咬自己也撕咬他們的野獸,而傷口浸潤在罪
惡感的毒汁裡,每次都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了,爭吵卻還是一次次地發
生。漸漸地我感到無力,而我開始逃避回家了。
我似乎是天真地以為時空的阻隔多少可以紓緩這段已然是烽煙瀰漫的關
係。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應該可以增加雙方對彼此的包容吧。事實證明是
沒有。家裡和學校,一小時的通車時間。大概是認為隨時都可以見到面
,雙方強硬如昔。而家裡和學校那麼近我卻總是選擇留在學校,因為「
待在台北能做的事比較多」(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柔軟的理由,而這的確
也佔了很大一部份的原因);最後這成了另一個爭吵的端子,家裡和學
校那麼近了,就不能回到家再做那些事嘛?分明是不想回家。到底是在
逃避什麼?
我的確是不想回家。而我逃避的是不是他們,是爭吵。我羨慕起那些家
裡住得遠的,住在高雄甚至屏東的同學們。她們對家的渴望是如此細緻
而深刻,她們懷鄉的渴慕總讓我感到醜惡又羞慚。而她們回家時每每受
到公主般的對待,家人把握著難得的機會相聚,爭吵是不可能發生。我
不期待公主般的對待,畢竟太多的關懷太多的干涉只會讓我感到不自在
,我需要的,只是不爭吵的平靜,而不是爭吵過後難堪的緘默。
他們曾說過,那些吼叫那些怒罵是他們關心我的方式,因為他們是那麼
氣極敗壞地想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們一點都不懂我,而我甚至是
他們那樣殷殷教育而成的女兒哪。我嘗試過讓他們懂我,但我流洩出的
那一些(對學歷的淡薄和一定程度的反社會)只讓他們更加怒不可遏。
他們試圖扭轉我的價值觀說是為了我好,而他們的價值觀我不願認同便
又陷入爭吵的無限迴圈。
我不曾懷疑過他們愛我的事實。而我也毫無疑問地是愛著他們的。只是
,爭吵的存在又更加的必然自然甚至是理直氣壯。因為他們愛我他們要
求我他們苛責我,因為我愛他們我會在乎會流淚會對現狀的無可改變感
到無力。我受夠了爭吵,但爭吵總是無法避免。
暑假已經開始一個禮拜了。因為學校男一舍施工而我原先待的宿舍必須
支援,我是如何也沒辦法暑宿了。待在家裡的這個禮拜我亟盡理由地上
台北,然而留給家裡的,那相對稀少的時間爭吵還是持續地在發生的。
我在房間躲了六個小時、讀完了一本小說終於還是走出來打了這篇文章
。為了避免爭吵我一句話都沒說無力感於焉把我淹沒。
我好恨學校為什麼要放暑假,我好恨男一舍為什麼要整修,偏偏又是我
原先待的宿舍得支援,我更恨自己為何如、此、不、孝,讓我愛著和愛
著我的人互相傷害。
我真的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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