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本的溫泉浴場前後去了幾次，分別是東台、東遊季、湯の三座浴場。
東台設施簡省，三窟水泥嵌卵石池子，水溫各異，形狀規模與魚塘相仿
，池旁種了些檳榔樹，還有盞巷口常見的水銀燈。那次經驗始於一趟橫
斷山脈的摩托車旅行，同行數人裡還有名琉球學生。一百五十元的入場
費應算低廉，三兩池中人，互相詢問旅途的起點，交換各地溫泉的經驗
。至於青年學子進了浴場，不外將彼此丟進水裡，咯咯地激起陣陣水花
，鬧到精疲力竭，才發現氤氳之中，那夜的星星特別多。
二度拜訪知本，踏進東遊季大規模的水療池。同樣的一百五，恐怕改變
了知本溫泉的經營生態─我甚至認為市井裡的北投，乃至深山野藪裡的
寶來，也受到東遊季的影響─促使其他業者紛紛引進spa水療、香精浴
池等設施。東遊季的體驗帶來許多驚奇，我沒想過溫泉也能有這麼多種
玩法，設施ㄧ樣一樣地嘗試過去，時間也不知不覺地過去，那種趣味讓
我有段期間逢人便稱東遊季。再次前往，新鮮感淡薄了，只覺得水聲嘈
雜，溫泉味卻少了。
最近一次體驗是在湯の知本。命名、更衣室的粗面黑石地磚固然帶有和
風，浴場一隅提供的茶點及茶席，更有日本服務業的貼心。只是那和風
往往與其他設施、服務不相襯，算來是通病。撇開這問題，湯の讓人印
象深刻處，在於浴場的雕刻與山壁。浴場涼亭的瓦造、規模帶有和風，
但在楹柱上卻佈滿燻黑再磨出層次的原住民雕刻。我不確定這樣的組合
搭不搭，但在萬芳叢中挺別緻的。浴場傍山，壁立的山勢緊貼浴池緣石
拔地而起。朦朧的燈光與霧氣裡，山壁上樹影幢幢，大致能分辨矮的是
鳳仙、腎蕨，高的是芭蕉、過貓，再高便是榕樹與相思樹的庇蔭了。燈
前，植物的紋路格外分明，那些光影盤著岩石，順山壁拾級而上，鋪天
蓋地地開展，不若村舍周匝的樹林，只是地平線的一抹黑影。我能低著
頭玩味岩石與枝枒映在水面上的倒影，我能平視它，甚至仰望它，仰望
它與涼亭間孱細流過的星光。山壁太近了，伸手可觸，愈看便愈覺得要
向自己傾倒過來，卻也因此愈是要看；那片山壁似乎有種奇怪的魅力，
就像颱風天朝著堤上觀潮人撲來的滔天浪花。在這煙霧迷茫的空間裡，
我突然想到，亭子與山壁間若能懸上布幕，躺在池裡看電影，豈不快哉
；什麼樣的片子適合溫泉池，倒是個有趣的問題，那晚我沉浸於各式各
樣的想像。
浴場砌築愈見精緻的同時，台灣溫泉文化的輸入源─日本興起了懷舊風
，崇尚上個世紀二丁掛磁磚拼嵌出的質感。感懷的年代距我稍遠，我仍
無法體會二丁掛的美，卻想到東台的水泥浴池，以及星散各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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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ort#17 in the abyss of Berm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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