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那時候，離闊相知(25)
網路太爛了，所以前言就不廢話了...
在這篇創作文中，我一直沒有想要加入太多光怪陸離的情節，而是想要以些小事，去堆疊
呈現「三」個男主角在感情中的情感軌跡。因為這世界有太多美好的事，都只是些小事。
但我也希望藉由三個男主角在劇情中的展現，即便有些偶像劇式的，仍可以給大家一些美
好而確切的期待，對於愛情，誰說現實生活中沒有這樣的故事。
----------------------------------正文開始------------------------------------
從籃球場飆著腳踏車回家，稍稍盥洗了一下小焰就背著簡單的後背包到火車站準備搭車
北返。明姨不願在電話裡面太鉅細靡遺的說，三言兩語小焰只知道明姨要自己回台北幫忙
自己搬些東西，明姨腔調中明顯的悲傷猶在耳邊，小焰只能稍稍安慰了幾句便答應趕緊
動身。不知道仕濤是不是在執行任務，於是小焰也沒有打電話，只寄了封簡訊說明姨有
急事，自己到台北幫她處理事情。他有種不甚好的預感，混雜著稍早還在猶疑自己只是
感情裡的替代品的負面的情緒，英挺臉龐上的神色再不見俊朗的笑容。
一路車流順暢，走上高架道路往北的時候，原來開闊燦藍的天便慢慢染上了灰色的雲幕。
自客運巴士擦得不甚乾淨的窗外望去，台北繁華的城是繁華的寂寞。林品焰不想去想仕濤
的溫柔背後是否曾有一段巨大的寂寞，他曾經以為自己並不會在意，才發現那只是那時候
自己陷得不夠深滯、愛得不夠猛烈。一架飛機有遠而近自小而大的準備降落在松山機場，
睹物思人，林品焰覺得對於這段感情，他突然之間不願意與人分享，無論以什麼方式；
這是屬於這年紀張揚的獨佔欲，倒也沒有是非對錯。
往明姨家的捷運上，誰都沈默。倒也不是真的那樣的安靜寂寥，只即便交談的人們也沒有
太多喜悅的神色，應酬式的談話沒有情緒，壓低聲線的嗓音就消融在捷運行進間嘈雜的
轟隆聲中，誰看起來都是一臉疲憊，有著各自生活不足為外人道的苦。或者閉眼、或者
點著頭瞌睡、或者讓手裏方塊型的智慧型手機映著藍色的光，倒映在每個人眸光之中的
蠟黃或者滿佈血絲。小焰不喜歡這個城市，這裡有太多記憶裡傷痛的片段，彷彿城市的
天空從來沒有清澈過。
明姨住的地方在一棟屋齡四十年的公寓，左右是層層疊疊同樣老舊的屋舍，偶然幾棟都更
成功的建案還正在興建過程中；或者鷹架外紗的墨綠色，或者公寓外牆斑駁的水泥色、
或者幾許剝落的磁磚露著新舊不一的赭紅，一望而即是城市缺乏美感的展現，沒有亂中
有序的矛盾美，穿梭在違規停車氾濫的小巷衖裡，時不時得閃過疾行的摩托車與左閃右突
的小轎車，這是林品焰最無法愛上的都市一隅，也是他立志要多賺點錢，帶明姨去住一個
好一點的地方的最主要原因。
老舊鐵門的鎖在對講機通話之後匡啷一聲的打開，踏上一層十階的樓梯，往明姨的房子
走去。晚上沒什麼光，壞掉的電燈泡照著左鄰右舍緊閉的大門，側邊白灰色的牆壁有著
不久之前颱風過後還未散去的水氣，舉目是令人沈悶的氣息。小焰在台北是有家的，所以
他不常來明姨的公寓。在母親搬走之後明姨大多時候陪自己生活在父親留下的那層華廈裡
，休假或者有時煮完飯、打點好屋內的擺設之後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舊時代的女性有些執拗的堅持。對於小焰的母親或者小焰自己曾提出讓明姨就住在小焰
台北的家這樣的詢問，明姨都不假思索的便回絕了。即便她已把小焰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般的愛著，她還是覺得自己掛著幫傭身份，不適合獨自一人住在雇主的家，她希望那些
疼愛、關懷是純粹而簡單的；她傳統的觀念不想落人口實，即便從來沒有人會朝著覬覦
財產的方向去審視她。何況有自己的家還是好的，小焰青春期叛逆的時候，她也曾有那麼
幾次給氣得躲回了住處打算連餓這個小混蛋幾天，雖然那些氣都是過一個夜就消失殆盡。
明姨很早就離婚了，那是在民智未開的那時代一個女性前衛的舉措。丈夫是那時父母親給
選的，相親了幾次誰也還摸不清楚誰的底細就嫁了的那種連續劇式的愛情。那時大家都
生活在眷村裡，丈夫的職業是軍隊裡一個不上不下的士官，原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不上
不下的過，平淡也有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滋味，卻才發現嫁了個愛賭愛喝的二愣子，喝了
就賭，賭輸了就喝個爛醉，爛醉了就動手，那樣的生活在眷村你家廚房通我家臥室的環境
裡，不只是可憐、更是可笑。
日子倒那樣過了十幾二十年，直到明姨四十好幾的時候，幾次給變本加厲的丈夫傷的不輕
，鬧到了眷村人盡皆知的時候，明姨才遇見了品焰的父親。那時候品焰的父親已經是個
校級的飛官，年紀是小自己十多歲的，記憶裡的他有著英武壯碩的身軀，眉目是不怒自威
的嚴肅，腳底鎧亮的皮鞋總是熠熠著光芒。輪廓深邃、身材魁梧，是眷村裡誰也欽羨或者
愛慕的人。幾次的斡旋、幾次軟硬兼施的談判，加以那時候品焰的父親啥也沒說的便默默
掏了一筆錢給了那個愛賭的男人後，兩人就這樣離了。離的不乾不脆，連身分證上的名字
都沒抹掉，只是就這樣在幾次的彼此叫囂生中，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之中。
後來的事就清晰的多了，品焰的父親調差到台北，小焰也正好出生。看那時候還是已經
四十好幾的女人沒有依傍，和自己的老婆又說得上話，在徵得小焰母親的同意之後，明姨
就成了小焰熟悉的明姨。只是誰知道，身份證上沒有抹掉名字的男人，繞了一圈賣光了
家產，就又回來糾纏。二十幾年過去，從中國買的那個外籍配偶也沒留情的就跑了，走投
無路開始酗酒，就又想找個長期飯票。
於是林品焰看見的，是明姨手上纏著的紗布、眼角有著淡淡的瘀青，還有她帶著憂愁與
恐懼的神色。前一晚男人鬧了一陣之後，在左鄰右舍的抱怨聲中，明姨不得已只得讓醉醺
醺的人進了自己的公寓，落魄加上久別重逢的新仇舊恨，很快就讓男人的本性重新顯露，
門邊用報紙包著幾捆垃圾，地板還有些玻璃碎裂的殘渣，動手阻止的明姨力氣不是醉鬼
的對手，收拾一地的碎屑時又給玻璃劃傷了手。男人不知道到哪裡裡閒晃去了，林品焰
覺得憤怒的焰火燃滿身體，他不想講理，因為這是他想用拳頭解決的事。
明姨自然是知道小焰的個性的，若非萬不得已她也是不想打給小焰的。只不過這時候看著
小焰，她覺得好像看見二十多前年那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伸出了援手
。她整理了一行李箱的行李，這個時刻，卻覺得自己柔弱的連搬下樓的勇氣與力氣都沒有
。兩人討論了一下，決定先回到小焰台北的家，未來的事未來再作打算。老舊的階梯還沒
走到底，卻迎面就是撲鼻濃烈卻噁心的酒氣，醉醺醺的男人手裏是個棕褐色的瓶子，走路
搖搖晃晃嘴裡吆喝著令人厭惡的髒字。
「拿著行李要去哪裡？蛤？準備要跑路嗎？」男人說，搖搖晃晃的。
「不干你的事。」明姨有些畏懼，輕聲的說並準備繞過男人的身旁。
「去哪？老子沒同意你想去哪裡？」男人伸手阻攔，手指左搖右擺的指摘著。
「走開。」林品焰暴走了，嗓音裡燃燒著憤怒。
「幹你媽的你誰啊？」男人藉著酒膽子大著。
「滾開。」小焰的聲音更大了些，明姨焦躁的拉著他的手，感覺著他熾熱的體溫。
「你他媽沒跟老子離婚，就去生了個孩子啊？」男人指的明姨罵。
「你神經病不要亂說話。」明姨厲聲的說。
「不然這男的是誰啊？長得倒像那時候多管閒事那個男人。」男人的語氣更醉了。
「所以我說，跟老子分開之後，你倒是跟那軍官好上了是吧？」男人猥瑣的笑。
「說話啊，老子他媽的沒滿足你是不是。」男人的嘴角是令人噁心的唾沫星子。
「還是那男的覺得膩了，當初也想找個替代品啊？」男人醺然的氣息瀰漫空氣中。
「你不要亂說話，走開。」明姨帶著皺紋的臉，有著悲傷的淚痕。
「小焰，別理他。」明姨拉著小焰的手，感覺焰火燒上了身，小焰的肌肉緊繃著。
「我說那多管閒事的倒是死的很快麻。」男人擋著路，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說。
「管完我們的事過幾年就死掉了麻，活該。」男人又灌了一口酒。
酒還沒嚥下肚，男人覺得自己的後背就撞上了冰冷堅硬的牆。醺醺然的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只看到手裏那棕褐色的酒瓶被一把撥到地上，感覺冰涼的液體濺了穿著拖鞋的腳踝，
空氣裡淡淡的是讓自己麻醉的酒精氣味。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視線中，稍早那個與以前多管
閒事的軍官有些相似的男孩，咬牙切齒的握著拳，拳頭砸在自己耳旁的牆上，呼嘯的拳
聲嗡嗡似的在耳邊響著。好像還有什麼，是女人驚呼的尖叫，不遠處是不是有自己最討厭
的警笛聲，男人覺得自己倒透了霉，這世界誰都跟自己作對，酒精衝上腦門，還想說些
什麼的時候，手腕就被冰涼的鐵銬銬上了。
小焰的拳頭本來是要砸在這個廢物的臉上的，憤怒湮滅理智的最後時刻，他突然感覺到
明姨在耳邊驚聲的阻止，以及已經迫在咫尺的警車鳴笛聲響，他讓拳頭撞上了男人身旁
慘白的牆，看見斑駁的牆飛濺起漫天的灰屑，而後感覺劇烈的疼痛自指節蔓延了上來，
小焰覺得自己在顫抖，那是盛怒之後不可遏制的反應。而後他知道警察來了，明姨在說話
，那個男人被銬上手銬戴上了警車，而自己和明姨，隨後也坐上了另一台尾隨來的警車。
警車上，小焰覺得有些盛怒之後微微的顫抖。感覺明姨冰冷的手輕輕拍著自己的前腕，
而後感覺疼痛一陣一陣的，自受傷的指節處如濤似的滲入了骨裡。些許的血液乾涸的附著
在腫脹的指節，小焰回想著稍早暴怒的時刻，不知道究竟讓自己最生氣的，是那男人口無
遮攔的說了關於父親離開的事情，又或者是他就那樣歪打正著的用著令人作嘔的方式描繪
感情裡的替代品。盛怒之後的是可怖的寧靜，小焰握著明姨的手，感覺她沒有說，卻那樣
劇烈的沈溺在記憶裡她不願面對的傷痛。
警察沒有為難他們，卻好生整頓了那個醉酒的男人。男人不是什麼善荏，小奸小惡是做過
的，於是警察在聽完明姨跟小焰、以及報案的鄰居簡單的敘述之後、佐以明姨眼角的傷痕
，便就著那些過往，硬是拘留了男人在警局。另一頭，告誡明姨跟小焰該注意的事項之後
，建議明姨找個時間去法院處理一下後續，便讓出外值班的員警順道載了兩人回小焰台北
的住處。警察不是沒有問過小焰要不要包紮，但冷靜之後，小焰覺得揍牆壁實在說不上
什麼英勇，便也彆扭的拒絕了。小焰覺得自己忘不了，他們離開警局時，那男人惡狠狠
的眼神，那原也沒有什麼，小焰卻覺得那是一種不甘被替代的仇恨，即便那仇恨莫名其妙
，喝醉的人卻也直率。
稍稍收拾了行李，一夜未眠的明姨總算安心的去睡了。回到自己大學前熟悉的住處，房間
明姨三不五時還來打掃得乾淨整齊，小焰躺在床上，腦裡又是不可遏止的仕濤的身影。
手指關節上的疼痛還一陣一陣不停歇的傳至心頭；小焰畢竟還是孩子，一日高張力的衝突
也讓他有些疲憊，心裡想著的是，如果仕濤在就好了，那個有著英武身形的男人，這時候
如果他在就好了。
「明姨的前夫跑回來鬧，我們剛從警局回家，沒事了。」小焰敲了封簡訊。
「等我一下。」仕濤的簡訊很快的響起，小焰想他可能正在忙。
「在忙嗎？你在哪裡。」小焰問。
然後手機嗚嗚地響起。「我現在應該是在你家樓下。」簡訊裡說。
光影幢幢，路燈搖曳處幾隻飛蛾繞著不規則的軌跡，焦距過近，拇指大小的蟲身卻在灰白
色調的老舊公寓上，闌珊著巨大卻模糊的投影。台北的夏，濕溽溽的，以沾黏方式的灼燒
著每個人。街角便利商店偶然傳來幾聲歡迎光臨，也帶著點城市的無精打采；仕濤站在
華廈圍牆的出口處，握著手機偶然四處張望，光害的霓虹下，他彷彿仍舊張開了張巨大
的傘，那之中是見即安定的信任，有他俊揚的輪廓、俊朗的笑，至少這是林品焰看見的
他，始終那樣令人神往。
「你怎麼跑來了？」小焰問。
「擔心。」仕濤的回答簡短卻有著不可描摹的堅定。
「有什麼好擔心的。」小焰回答，卻心虛的將右手遮掩似的藏在身後。
「怕你衝動。」仕濤還是簡短的說，小焰覺得他的視線鉅細靡遺的掃過自己。
「受傷了？」仕濤問，飛官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小焰背到身後的手。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小焰扯開話題的問。
「你忘記我是你老師了。」仕濤一派輕鬆地回答。
「從學校調資料啊？」小焰覺得這個資保護的也太不嚴密。
「從你房間的身分證上。」仕濤晃了晃手裡小焰的身分證，揭曉謎底。
小焰是那種不用皮夾的人，學生的生活也過得單純簡單，出門就是幾張鈔票或者偶爾帶張
學生證，大學所在的城市用不上悠遊卡，於是也就省了。至於身分證、健保卡，就隨手
扔在房間的書桌上，那兒亂糟糟的，望著即知是男孩那種不修邊幅的住處，終歸是要用的
時候再物換星移一番，終歸是找得到的。
「手給我看。」仕濤的眼神銳利而帶著點譴責的看著小焰。
「看什麼。」林品焰伸出左手，眼神飄移像是做錯事的幼犬。
「另一隻手。」仕濤一隻手攬過小焰，一隻手攫起他的右手前腕。
今天那拳下的不輕，指關節腫脹的帶著些青紫的傷痕，指關節不好包紮，小焰擦了藥試了
幾次就決定晾著讓它自然的好；面速力達母的淺淺香味飄散在空氣之中，闌珊光影下，
閃爍了瑩瑩的光澤。小焰不知道面速力達母的氣味是否也蒸騰入了仕濤英挺的鼻樑，卻在
他炯炯有神的眸光中，看見一絲溫柔與責備。
「揍牆壁？」仕濤聽完小焰的解釋，揚起了單邊的眉毛。
「至少沒揍在他臉上。」小焰有些中氣不足的說。
「為什麼這麼衝動。」仕濤輕輕地說。
小焰想著關於那男人醉醺醺時說的那句關於替代品的話，約莫就是讓自己拳頭飛砸過去
的最後一根稻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麼，直到終究是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人面前
，才約莫的體會了自己那不可明說的佔有慾。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麼，仕濤
的過往是他未曾觸及的秘密，但從兩人的感情確立之後，仕濤卻也從來沒有拿著自己去
與誰比較。小焰突然覺得，說起來也許仕濤才是最無辜的人。
「他污辱我爸。」小焰說。
「該打。」仕濤回。
「是吧。」小焰覺得有些立足之地的追著贊同。
「我是說你該打。」仕濤寬大的手掌，輕輕敲了敲小焰的頭。
「我又沒怎樣。」小焰不服氣地說，像隻嗚噎受了委屈的幼崽。
「還好沒怎樣，下次不要這樣了。」仕濤的語氣是充滿溺愛的縱容。
「好拉，對不起。」小焰囁囁的回。
「傷你的人不會因為你受傷而難過，愛你的人會。」仕濤輕輕地說。
街角的便利商店還是熒熒的光，台北似乎也沒有那麼令人厭惡了，小焰覺得。
(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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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bug已修復。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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