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那時候，離闊相知(13)
距離床戲，還有掐指一算好幾集。
想讓緩緩而進的文字，細細勾勒人與人之間，穿越千萬年的洪流中，遇見彼此的化學反應
那是最難以筆墨形容的深刻，卻是我最想以文字表達的真誠。
是這系列文章，最核心的價值。
希望你們喜歡=)
-----------------------------------正文開始-----------------------------------
小焰體溫本來就高，半夜被掩的嚴實的棉被弄得渾身是汗，酒精的醉意些許散去，頭卻
還有些暈眩。小焰正想踢開厚實輕暖的羽絨被，才發現仕濤側身對著自己，他穿著棉質
的短袖吊嘎，一隻健壯結實的手，護崽似的環抱著自己。就著窗外皎潔的月，小焰側著頭
凝望著沉睡著的仕濤，那挺拔深邃的鼻樑眼窩，被沈沈睡去的寧靜抹上些許恬靜的溫柔。
粗獷的面容中，有著緊蹙眉宇後留下的細小紋路，為他如雕刻塑像般俊揚的臉龐，少了些
精緻卻難耐的秀氣、多了點陽剛令人著迷的風采。
靜靜的幾分鐘，迷茫的醉意又清醒了些，小焰就這樣淡漠的盯著眼前不過咫尺的仕濤。
說不上來心中想著什麼，或者正在期待、抗拒著什麼，小焰只覺得盯著仕濤時，自己內心
也有著久違未曾重逢的安定，那是一種言語難以敘述、文字難以紀錄的氣場，有些人，
似乎天生就有股力量，只要在身旁就令人安心。
大概從青春期的高中開始，俊朗的面容、矯捷的身手、還有那不羈的隨性與率性，讓小焰
除了被數不清的女孩暗戀外，似乎甚至亦記不清楚有多少的男孩也曾對自己傾心愛戀。
那時候和小焰混在一起的高中男生們，似乎都為了證明自己非此族類而總是表達厭惡之情
，只有小焰自己除外。
小焰覺得自己還是喜歡主動的。然而，即便從來未曾接受過哪個男孩痴情的告白、直率的
傾心，當身旁的人出言攻擊著勇敢鼓起勇氣對自己告白的男孩們時，小焰從未出口過什麼
惡寒傷人的話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似乎從未真的在意過喜歡自己的人的性別，對於
感情的期許，更精確的說，他覺得自己總是期待終究有個讓自己信賴託付的人，讓總是
佯作堅強的自己，有個港灣可以靠岸，有個臂彎可以軟弱。
所以仕濤喜歡自己嗎？
林品焰靜靜的凝視著陳仕濤熟睡的面龐，捂的嚴實的棉被扎實的
讓林品焰不得不拉開被窩的一角落讓自己已經大汗淋灕的身體有些空隙可以透氣。甫一
移動仕濤從容熟睡的眉宇就緊蹙一道道深深邃陷的皺痕，放在品焰身上的手不知是否自覺
的加重了些許力道。小焰靜默，伸出手搭上了仕濤強健結實的二頭肌群，而後看著仕濤
的眉宇輕緩，似乎沈溺的睡夢裡又找到了安穩的理由。
所以自己喜歡仕濤嗎？林品焰心裡想。
認識仕濤說短不短，說長卻絕對不算太長。從第一次那聲嘶力竭的幹你老師開始，似乎
已習慣眼前這個有著俊揚面容卻僅有中二智商的男人，無孔不入的滲入自己的生活。
林品焰發現自己下課回家開門總會下意識的往仕濤的房裡望去，看看今天這個軍官下班後
有沒有留守；運動結束買宵夜，也總是下意識多夾了半個人份想著分給仕濤吃；連原先
連說話都懶得的厭惡，都變成每日鬥嘴不停歇的相互調侃。
所以自己喜歡仕濤嗎？林品焰心裡還在想。
說是喜歡，或者應該說是習慣了更有些恰當。習慣仕濤在家的日子不用外食，永遠有著
蒸騰著熱氣的美食上桌填飽自己垂涎美食的胃；習慣跑步訓練的時候有個人陪，在上氣
接不了下氣的訓練瓶頸時，有個實力堅強的人陪伴著自己；習慣無論心情好或不好，總有
個人可以傾聽而後選擇安慰或者白目的反應；習慣生活中有這個人，坐在同一個空間裡
不說話也不尷尬，偶爾幾句相互的訕笑就是溫暖的交集。
所以自己喜歡仕濤嗎？自己真的喜歡一個這樣的人？一個這樣的男人？
「怎麼醒了？」仕濤突然張開眼睛，略帶倦意的眼神柔軟的陷入小焰的眼眸。
「熱醒的。」小焰老實的說。
「總比感冒好。」仕濤說。
「你不回房間睡？」小焰輕輕的問。
「可以在這裡睡嗎？」仕濤輕輕閉上眼睛，而後緩緩的說。
「隨便你。」小焰輕輕地回應了聲，褪掉汗濕的T恤，換上一件乾淨的躺了回去。
「你會討厭我嗎？」仕濤說。
「討厭你還讓你在我的床上睡？」小焰說。
「我可以遠遠的看著你，但別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仕濤囈語似的呢喃。
「你他媽演偶像劇膩？」小焰咯咯的笑了。
「不是，我是真的，好痛、好痛過。」仕濤說，一隻手環繞過小焰的背脊。
「是喝了多少，到現在還這麼醉？」小焰輕輕皺著眉頭。
「把你的伏特加都喝完了。」仕濤懶懶得說。
「喝多了，睡吧。」林品焰回。
小焰的背脊感受仕濤手臂傳來熾熱的體溫，身上細滑的汗液些許膩滑著仕濤的肌膚。有些
事情似乎揭開了迷霧的紗之後。小焰沒有再說什麼，仕濤亦保持靜默，誰此時也不需要
對誰提出疑問、誰也沒有給誰的答案，僅只此刻，生命交錯，至少一個人意願守護，一個
人享受寵溺。
林品焰不知道陳仕濤是不是又沉沉地醉進回憶裡，感受他在自己後背傳來的鼻息漸趨緩和
，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卻彷彿還帶著活力的時而用力、時而放鬆，像在探尋著擁抱的方式，
太緊令人逃、太鬆怕人逃。林品焰在腦海裡又瀏覽了一次自己和陳仕濤相處的點點滴滴，
覺得那之中充溢著暖人的氣息，於是他清了清喉嚨，任憑聲帶震動的聲響劃破這短暫而
寧靜的片刻，然後他不用回頭，都知道陳仕濤還醒著。
「那是什麼感覺？」小焰突然問，仍然背對著仕濤。仕濤長長的沈默著。
「喜歡上一個男人。」小焰有些不確定的說。
「我只是喜歡上一個人。」仕濤輕輕地說。
「我不在意他是男人。」仕濤說。
「我在意的是如何為這個人付出與守護。」仕濤繼續輕輕地說。
「你覺得我會喜歡你嗎？」小焰艱難的咬出了一串僵硬的問句。
「我不知道。」仕濤很誠實地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小焰回答。
「你瞭解我嗎？」小焰問。
「今天才暸解了多一點。」仕濤說，小焰覺得他在自己身上的手指有些僵硬。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小焰問。
「我想，是在你身上，我才能重新找到快樂的感覺吧。」陳仕濤想了一下後說。
「那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小焰問。
「憑我可以養壞你那張貪吃的嘴，憑我可以陪你哭、伴你笑。」仕濤開口，
「憑我可以給你安全感。」仕濤繼續說。
「我才不需要那些東西。」林品焰小聲的說，字字句句都填進仕濤的耳中。
「憑我受得了你傲嬌又中二的個性。」陳仕濤語氣裡多了點甜甜的笑意。
「去你老師的。」林品焰波瀾不驚的說，不像平常那樣弓起背的炸毛。
「我不知道。」冷靜了些許，小焰才又說。
「看我一下好嗎？」仕濤說。過了幾秒，小焰猶豫的轉身，兩人互視。
清澈的眼眸裡，一方是無比的堅定、一方是徬徨的疑惑。夜色直勾勾的，黑暗還籠罩著
溫暖的房間角落，兩人卻似乎從未如此清晰的注視著對方的臉龐，似乎即便光線不明，
還是可以細數對方臉上每一道微微的皺紋、每一種淡淡的表情。世界無聲，似乎也不那麼
需要聲音；兩人臉上都還有著酒精未完全褪去的暈紅，畫面絕美。
「親我一下好嗎？」小焰說。
仕濤以為是自己下意識說出來的話，看著小焰挑動的嘴角後才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眼
即是瞬間，數秒便似永恆。而後仕濤微微撐起了壯碩的身體，讓自己溫熱的唇貼上眼前
閉緊雙眼的俊揚男孩，一樣殷紅的唇。柔軟、柔軟、滾燙。
星火瞬間蔓延，仕濤伸出手用力的壓住小焰的背，似乎希望讓自己的唇與小焰的唇可以
更緊密沒有間隙的觸碰。而後是靈活的舌頭輕輕試探的觸碰著小焰仍然緊閉的雙唇，濕潤
的觸感溽濕了情慾的開關，小焰眼睛仍舊緊緊閉著，渾身無一絲抗拒、卻僵直著帶著點
執拗的躊躇。仕濤幾乎入魔，另一隻手輕輕揉著小焰的頭髮，洗髮乳混著男孩熾熱而有著
淡淡體味的香氣，絲絲蔓延在兩人親暱接觸的周圍空氣，彷彿焦灼了一切的氧氣，讓緋紅
的色澤輕輕的鋪灑在兩人的頰上。
「對不起。」小焰還是沒有張開唇，仕濤紳士地離開了他的嘴唇，意猶未盡。
「我還沒有準備好。」小焰說。
「是我太急了，我的錯。」仕濤說。
「我沒有和男人在一起過。」林品焰想了一下，然後還是決定說了出口。
「這不是勉強得來的事情。」仕濤艱難地說，那裡面也有著他曾經的頓厄。
「但我覺得感覺還不壞。」林品焰的嘴角微揚，唇側梨窩襯著幾顆白皙的貝齒。
「真的？」仕濤抬起頭，澈亮的神色裡，有著淺淺的不可置信。
「但我真的還不知道。」林品焰原該帶著點戲謔的神色，此時是淡淡的憂愁。
「對不起。」仕濤說。
「別說對不起了，睡覺。」林品焰又轉過身去，用背影隔起雙人床上的軋然沈默。
仕濤的手沒有再搭上小焰的身體，他讓自己在雙人床上又退離了一些。用最殘酷的方式
對自己，用最紳士的方式留下呼吸的空間給眼前背對著自己身形僵硬的男孩。陳仕濤知道
，躊躇的煩惱是他帶給林品焰的，那是男孩在遇到自己之前，可能從來未曾有過的煩惱，
那是在那天午後的籃球場上，那聲髒話之後開始兩人交錯繁複的生命重合，他從那時候
開始重新找到快樂的方法；但對林品焰是不是也從那時候開始，失去了原該屬於他這年紀
，無憂無慮的青春正盛。
一道雙人床是一道海，寬大床單的皺摺是兩人心裏正漣漪陣陣的波瀾；沉默似冰山，橫亙
著跨不過的冰冷的躊躇。男人男孩還沒做好準備可以你跳我也跳，共乘的船輕帆簡從，
原只是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嘴與萍水相逢的偶遇。即便一個人似乎找到了快樂的方式、一個
人找到久別重逢的安全感，誰又敢肯定船就破得了冰，不會就此沈沒，誰又能肯定，鐵達
尼號般那樣的戀情，不會自此成為午夜夢迴跌進深海的海洋之心。偷兒偷走了心，沒把握
是貴如璧璽的珍惜，或者轉手變賣的絕情。
一個人需索著自幼即闊別的關愛，探尋著溫暖堅定的陪伴。
一個人掙扎於記憶中闊別的離愁，拼湊著回憶熾熱的片段。
兩個人還是兩個人，回憶裡，父親、同窗、摯友、師生、或者情人，牽涉愛情就變得繁瑣
複雜，誰都被揉碎了，在回憶的片段裡，點點線線的，拼湊著新的可能。
(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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