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其實跟同志沒有關係，
但是一直以來，我只會在這個版上發表文章，所以就貼在這裡，
如果不恰當的話，請提醒我，我會移除。
這個板上應該也有很多教育工作者，
這個學期，短暫的教學經驗，讓我知道，
教育界的環境對於同志仍不友善。
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驕傲地說，
「我是同志，我是老師。」
這篇文章，是我寫給班上學生的一封信。
最近幾天，有一點感傷。
但我會繼續堅定地走下去的。
板上的老師們（尤其是流浪教師），我們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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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一個學期過去了，剛上高中的你們，不知道
學到了多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已經發現，沒辦法再用過去
那種單純、直接的想法來處理事情，不管是課業也好，人際
關係也好，與家人的關係也好，一切都變得複雜，超出你的
控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舉個例子來說，最近因為籃
球比賽的關係，你們遭到一些負面的攻擊，甚至連好朋友都
誤解你們，有些人還被謠言中傷。這些事情，對老師而言或
許是小事，但對你們卻是大事；為什麼？
大人好像覺得，很多事情都不用教，等你們長大了
自然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也有些大人覺得，你們現在這個階
段只要讀書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我想，這是錯的。讀書
是一時的，成績也是一時的，當你畢業之後，不會再記得任
何教科書的內容，也不會記得任何一次考試成績；但人生的
困惑是一輩子的，你想逃也逃不掉。你現在遇到的問題，如
果不馬上解決，它就會一直糾纏著你，一直到你上大學、出
社會，依然無法掙脫。
接下來，我要講一些自己的事。從小，孤獨感就伴
隨著我，直到現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怎麼交朋友，
平時就裝瘋賣傻，互相打鬧，或者說說八卦；被傷害了就假
裝毫不在乎，實際上心裡很難過；有時候會反擊回去，找朋
友一起同仇敵愾，想要為自己保留一點點自尊。沒有人告訴
我這樣做對不對，也沒有人告訴我，要怎麼去撫慰自己受傷
寂寞的心靈。我因此很困惑：為何人們要欺騙我？為何人們
要嘲笑我？為何人們要拒我於千里之外？為何人們要這樣粗
暴地對待我？我其實只是想跟他們好好相處而已，但為什麼
這麼難？
當然，在感情生活方面也是。並不是遇見一個適合
的人，你就知道該怎麼談戀愛；也不是結婚生子後，你的人
生就一帆風順。從來就不是這樣，其實這一切都是要學習的。
我最要好的朋友曾經問我：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教她如何去愛？
父母不教她、老師也不教她，她只能自己去摸索，最後遍體
鱗傷，欲哭無淚。
孩子們，兩年後離開高中，你就是獨立的一個人了；
對於這些人生中大大小小的困惑，你只能自己去解決，身邊再
也沒有老師。人生是困難的，無奈的，辛酸的，個中滋味只有
自己走過才會明白；就算是看起來活潑健康的人，他內心也可
能傷痕累累。遇到困難的時候，有的人會去算命，有的人尋求
宗教的慰藉，有的人追求刺激與快感，有的人看淡一切、遠離
人群。所有選擇都有它的意義，我擔心的是，你們有沒有能力
去判斷，你們得到的這些資訊有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假的？
你們會不會病急亂投醫，最後走上不歸路呢？世界上沒有全知
全能的人，有很多大人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懂，說話總是信誓旦
旦的，但那全部都是騙人的。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中略）
孩子，千萬不要討厭學習，不要被教科書綁架你的思維能
力。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作為一個人，自然而然會想要知道更
多，會想要知道如何解決問題；這個時候，你該做的就是去讀書，
而且要讀好的書，去看看以前的人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你要
相信，人類的歷史中，絕對有人跟你遇到一模一樣的問題，而且
他把這個問題的解答寫了下來，就是希望你能夠看見；問題只在
於，你知不知道要往哪裡去追尋？你有沒有那個識見和胸襟，能
夠在茫茫書海中看見那樣一本書，而且正確地理解它？──如果
上完了三年的國文課，你沒有學到這樣的能力，而是只會硬背國
學常識的話，我想，那是老師的錯，不是你的錯。
我想教給你們的東西太多，或者應該說，我的人生，就
是一部教材。從小我就知道自己會當老師，而且是與眾不同的老
師──我性格叛逆，不會向權威妥協；我多愁善感，不會教大家
正向思考；我同情心氾濫，很多事情無法袖手旁觀；我……算了，
也許經過半年的相處，你們都已經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也許這
個班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我，也許你們覺得我的想法與做法
實在荒謬可笑，但這就是我所想的，這就是我所做的。
我是個凡人，很多困惑，我都無法解答，就好像一直到
現在，我都不知道要怎麼管束你們，是應該嚴厲一點呢，還是放
任一點呢，該怎樣做才會是一個好老師？我完全不曉得。但是，
當一個好老師真的有這麼重要嗎？我要當我自己，做一些我真正
想做的事；卻也因為如此，所以我一定要離開這裡。在這間學校，
我只是個客人，很多事情，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辦法為你們
做的，我也感到相當抱歉與虧欠。最後，我只能把握在離開前的
最後一點點時間，告訴你們一些事情。
XXX老師在高三的時候跟我說過一句話，影響我一生。
他說：「不要害怕自己與別人不一樣，也不要害怕自己與別人都
一樣。」
我們每一個人都對自己不滿意，你可能覺得自己太胖、太瘦，
或者太笨，長得不好看，或者你覺得自己的人生根本已經毀了，
做了太多太多荒謬錯誤的事，無法挽回，被全世界的人都誤解。
但是你不要害怕，我覺得這個時候你要問問自己，你想成為什麼
樣的人？你要一直問自己，一直逼自己回答，嘗試各種可能的答
案，一直到你能夠確認答案為止，到那個時候，你才能說你認識
了你自己，你在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因為在意別人的
眼光，才去做那些事情。別人的期待、別人的眼光真的沒有那麼
重要，你敢不敢做你自己，接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也接
受自己跟別人都一樣的地方。這是作為一個人最困難、也最迫切
的功課。我想說的是，一個人能夠做自己，那是多麼不容易、多
麼值得慶幸的事！如果你一輩子沒有為自己活過，那真是太可惜
了。
當我寫到這裡的時候，我知道應該要停筆了，但我還是希
望永遠都不要寫完。我從這間學校畢業了兩次，第一次是國三的
時候；第二次是高三的時候；這次是第三次要從這間學校畢業，
但我卻覺得很多事情放不下，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們。這段時間我
們經過很多事情，我遺憾的只是，在你們最重要的活動場合中，
我都是缺席的，以後也沒有辦法親眼見證你們的成長，但我知道
你們都會過得很好。在這個班級中，有一些同學跟我比較親近，
有一些則是沒多少交流的機會，但你們每個人在我心中都有一個
位置，因為你們是我第一次帶班的學生。從你們身上，我看到了
很多驚喜，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感謝我們一起走到了這裡。
蘇東坡有詩曰：
人生到處知何似，
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那復計東西？
人生每一次的別離，都讓我們學會珍惜。也許你們很快會忘了我，
也有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們在未來的人生
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想起這篇文章，想起曾經有一個老師，他
告訴過你，不要害怕。
最後我有一個請求，我要離開的那一天，可以不要玩砸
派或丟水球的遊戲嗎？我想要帥帥的離開啦。
2016/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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