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操場少年 6

看板gay作者mohave (路邊野餐)時間8年前 (2015/12/06 23:18)推噓8(8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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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交替的時候，你決定搬離山洞裡的宿舍，沿著景美溪，抵達深坑草地尾。冬天就要來了，以致於當我跑過站前天橋、踏進深夜的660，穿越整個城市南緣的雨水，第一次來到草地尾站牌的時候，這個小鎮就在那一刻成為永遠濕冷的小鎮。即使沒有下雨，也是濕冷多風的小鎮。我總是抱著背包，縮著雙腳，坐進司機正後方的單人博愛座裡。你們看不出來，我的行動不便，你們看不出來，此刻我的心是老弱婦孺。舊街老巷的每一棟公寓在夜裡睡著了以後都是同樣的款式，吞吐太多人去樓空、今非昔比，鐵窗眼淚太多所以都是生鏽剝落的樣子。在這個五坪房間裡，我們像脫韁的野生草原恣意漫生。雖然我們總是各自翻書打字準備下週的報告，雖然我們總是一前一後沿著長長的馬路逆風散步，為的只是去買一把青菜和一塊豆腐。「我從小就不敢吃肉。」你說，一杯咖啡就能讓你昏倒，所以我開始陪你一起吃草。我們在這個總是漏風的五坪小房間裡穿著外套煮水，等著煮豆腐。水滾了，圍過來就像一個小暖爐。濕冷是外面的事。想像中的自由，好像也就是如此這般日常生活，五坪也就夠。某天我們一如往常背靠牆、肩靠肩，坐在床上讀書。一邊讀書一邊唸出值得畫線的句子，兩種知識互相灌溉，一邊讀書一邊玩弄對方的手指，兩種心情互相糾纏。你突然看向我，我的餘光發現你一直微微搖頭，像打節奏。別鬧了你，這是什麼求愛的前奏？「你看我的頭，我動都沒動，它就自己一直搖。」你搖頭晃腦，面目模糊。我們兩個像是第一次遭遇失火的孩子，雙手空空，不知如何是好。那搖晃像是身體裡的拳頭正在反擊，我把你的頭埋進我的胸口，讓兩個拳頭互相撞擊，讓他們相認。冷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側身而過。然後我就再也不曾見過你17歲時的笑容。生活日常也無常。我不是那個縱火的人。我陪你去醫院，陪你轉進一間位處山腰的療養院。醫師的名字叫做陳快樂，我想起那間我們從來沒有進去過的旅社也叫做「快樂」。那就好像冬天的厚棉被，被誰塞進衣櫥最深處。我想在日暖身晴時，把棉被扛出來曬一曬，在太陽的河流底下抱著溫暖空虛的棉被暫時入睡。我想接近你，我想瞭解瞬間失去笑容的你。我想變成你，所以做了傻事。我在等你看診的空檔，瞞著你匆忙掛號、匆忙擠進一個隨即可以看診的診間，我以為向醫師出櫃可能是最快的捷徑，有些秘密可以輕易就對陌生人吐露。這個我根本不知道姓名的醫師，後來上了電視大聊兩性關係。當時的她完全沒有看我，只在最後抬起她的臉，愁容滿面對我說：「聽起來，你有輕度的憂鬱。我會開一點抗憂鬱的藥給你。」像個笨蛋一樣，我們可以開始吃同一類的藥了。「你是笨蛋嗎？你吃這個藥幹嘛！」離開療養院，我們搭乘公車下山。公車裡都是表情上鎖的病人，又或者，他們其實只是普通的人類，埋頭陷入各自深度的疲憊。我的雙手抓著同一個吊環，下巴抵著自己的手臂，偏頭看著你，看成一種荒謬的劇情。搖搖晃晃，靠近你，我順著公車一陣一陣的轉彎與搖晃故意撞你，想把你撞醒。醒來啊，你。你像一個沒有窗戶的空房間，房裡都是我的回音。下車以後，我們繼續沿著景美溪步行，準備回去山洞裡。一前一後，逆向走在人行道上，我只能看見你的背包沉重如黃昏。車多路窄，隨時有人迎面借過，這條路好像根本就不適合雙人並肩同行。你背對著我，然後你就不笑了。你的頭又開始不自主搖晃了。我現在只能好好守護你，直到你的笑容再次出現。我有一種奇怪的預感：等我終於等到你在笑，那也正是花謝時。星期天傍晚的操場，操場中央的草地，聚集了幾個年輕的泰國人，他們在草地上競逐打鬧，追著他們的足球，笑容慷慨又大方。這令人溫暖又令人惆悵的黃昏餘光，讓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陳綺貞，那首〈孩子〉的MV。我一邊跑步，一邊想起當時的我們在景美溪畔一前一後走。我其實就是那個失手縱火的人吧。當時的你，就好像是我蒙面拐來的一個孩子、一個哥哥、一個弟弟。我趁機接住了年少時光正在墜落的你，順勢偷抱你，借位偷親你。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卻讓你以為，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哥哥，是你的弟弟。既然我們都迷路了，不如一起走。迷路有伴，從此好像就有方向。草地尾，很久以前曾經是一個大草原。隱隱約約，我看見兩個游牧少年，用眼神告訴對方：沿著河流走，就能回到家。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33.95.20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y/M.1449415102.A.43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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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glueckist

12/06 23:26,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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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nnn

12/07 00:50, ,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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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cockroach

12/07 00:56, , 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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