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是我的二十一歲生日，也是憂鬱症陪我走過的第六個生日，
我小時候是稍微自閉的，不太敢與別人接觸，情緒也比大多數的小朋友不穩定。
爸爸是六姊弟中唯一的男生，從小獲得比較多的資源，也比較放縱。
高中輟學就開始走黑道，一直到五十歲以前都沒有正當的工作。
他的身材跟我一樣，不太高一百七十左右，也是瘦瘦的體型，但是臉長得很兇。
至少沒有笑的時候很兇啦。
一位姑姑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當童星，出道唱台語歌。
經濟起飛的社會錢並不難賺，加上她和何鴻燊的女兒有深交，過得生活很棒。
錢像是流水般的進來，也像是流水般的出去。
吃喝玩樂、燕窩魚翅、六合彩，標會倒會。
加上爸爸在外面做錢莊賠錢，那一個年代我們家至少敗光了幾千萬的家產吧？
聽起來好像不太多，但是在那個時候的錢是很大的。
爸爸愛玩，又沒有家庭。從年輕就開始跑酒店，我聽過很多的荒唐故事。
像是把一疊錢放在桌上叫小姐喝酒，大把大把的錢灑在酒店裡頭，
這都是電影才看得到的情節，在當時是真的發生的。
可是他也愛上了他當時遇到的一個小姐。
她是我媽，這二十年來在我有記憶的畫面中，我只見過她兩次。
一次是在我國小的時候，她帶著同母異父的姊姊來看我。一次是去年十二月，
我突然發了瘋似的想要找到這個人，蒐集到這片人生裡頭空白的拼圖。
跟我的印象一模一樣，我媽是一個非常「精明能幹」的女人，
她和我爸相差十三歲，今年要四十四歲了。
少了當年滿嘴髒話動不動就翻桌打人的驕傲，多了一些滄桑。
但是仍然蓋不過身上散發出來那種令人害怕的霸氣。
也許就是因為夠嗆，我爸才會愛上她吧？
很多人包刮我自己都知道我在愛情裡面執著無比，拿得起又放不下，
常常因為這樣搞得自己遍體麟傷，但我知道這種性格是遺傳。
遺傳到我爸爸了。
生下我不久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因為沒有結婚，也沒有離婚的問題。
但是「我」就成了一個大麻煩。
媽媽在遇見我爸爸之前生了女兒，但沒有兒子，自然是想要有一個兒子在身邊。
但是爸爸這邊在大家族的壓力之下，更要一個長孫來延續香火。
那事情就好辦了。
就是錢而已。
很多很多的錢，桃園的房子、台北的房子。
就為了讓我跟著我們家姓。
從小長輩灌輸的一個觀念，就是「錢」非常重要。
錢比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更重要，但也就是因為這樣，
我在他們姊弟身上看到好多醜陋的一面。
我阿嬤很愛我、非常非常的愛我。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小時候阿嬤會帶我到路口的雜貨店，兩塊錢買一個我喜歡吃的漢堡糖。
或是一個十塊錢的可樂糖罐。（現在一個都要二十塊了）
我也記得我上幼稚園全天的時候睡午覺，我都會躲在我的睡袋裡面一邊哭一邊想阿嬤。
阿嬤在我國小的時候中風了，所以決定搬到台中小姑姑以前買的房子住，
當時我也和阿嬤一起搬下來，這件事情也被我前逼開玩笑說我是殞落的天龍人。
國小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天爸爸煮了飯要我去叫阿嬤起來吃飯，
我怎麼叫都叫不醒，當時才瞭解原來中風是這麼可怕的東西。
可是阿嬤這一躺，躺了五年，也讓這些姊弟的問題一一浮現出來。
前期要住院，住院便是一筆開銷。
唯一有在賺錢的只剩下四姑姑還在紅包場唱歌。
剩下的便是澳門何家人友情贊助的錢。
大姑姑一家族在我們眾家族裡面是最好過的，但也不算富裕。
二姑只有一個兒子養，三姑姑沒有結婚沒有小孩，小姑姑更是嫁到日本，
為了兒子每一學期一百萬日幣的學費著急得頭都燒了起來。
一直到國中之後，阿嬤的病情越來越加重，只靠著一些儀器才能存活。
氧氣機、氣墊床、外籍看護。這些一筆一筆算起來一個月可都是十幾萬的開銷。
除了何家人每個月贊助的幾萬元，剩下的便都是我們自己必須去負擔的。
但是我爸爸根本沒有工作，又怎麼會有錢可以拿出來？
當時懵懂，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令我打了冷顫。
為了錢，姊弟可以如此撕破臉，如此的傷害對方。
那些言語都是很傷人的，很恐怖的。
在我身邊的人都知道我不大生氣，也不會因為情緒就口出惡言。
因為我聽了好多好多很傷人的話，我覺得這些話都好可怕。
「如果當時沒有執意要我，也許今天這個家也不會這麼難過。」
言語是一把看不到的刀子，你講得每一句不好聽的話，都會傷害到對方。
為什麼人要傷害別人，我到今天依然不明白。
如果問我爸爸跟我住在一起的這幾年來，教會我什麼，那應該是「察言觀色」。
他愛喝酒，甚至到了酗酒的程度。
我記得國中國小的時候，他沒有工作沒有錢，會到便利商店去買兩瓶裝的藥酒。
喝了酒整個人就不一樣了，他總是會把我叫過去訓話一頓，更是難聽的話我都聽過。
慶幸的是在阿嬤倒下之後，爸爸就沒有動手打過我。
察言觀色是很重要的，因為要看到爸爸心情好，大概比牛郎見織女還要辛苦吧。
我是一個不敢頂嘴的人，也就是俗辣。
他把我叫過去罵，我便站在原地讓他罵。
我不敢講話也不敢回嘴，他便罵得越起勁。
印象中他有一次罵到自己火氣上來，到了廚房要拿菜刀砍我，
所以我老是跟別人說「要記得開心的時候是辛苦的，但要回憶痛苦的日子很簡單」
但他是愛我的，一直到我自己現在在社會踏足一小段時間，
我才知道那是他壓力沒有辦法宣洩才會如此。
前兩天我回去看他，爸爸要削一顆芒果給我吃，不小心割到手指頭。
血流得跟水龍頭一樣，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可我始終是一個很沒有自信，也沒有人生價值的人。
醫生說，可能就是出自於小時候這一段。
我不怪他，應該說我曾經怪過他。
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就算我把仇恨放在他身上，
我也不會因此就比較快樂呀！
只是該解決的問題還是得解決。
其實我開始出去打工之後，我還是很不會跟人家相處。
因為我就是「太會看人家臉色」，有時候一點白目是必要的。
而且我怕別人生氣，也怕別人不開心，更是一個很沒有自信的人。
工作的這幾年下來，因為自己沒有專長都是在服務業上班。
我一點都不以服務別人為樂，但是學習到很多跟人相處的講話方式是真的。
但有時候學錯了，讓別人覺得我講話有些老氣橫秋，不應該是年輕人該講的。
我很早就搬出去住了，因為我很沒有辦法忍受爸爸喝酒之後講話的態度。
但我也沒有後悔我這個選擇，因為我發現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反而讓我們彼此都比較好過。
但也讓我開始發現我自己問題的所在了。
這一個憂鬱症來得很早，大概在國中時期就開始。
割腕跳樓上吊吞藥，如果自殺有全能獎，我應該也是會得獎。
可是當時並不覺得自己怎麼樣，反而是周遭的人很不正經。
覺得得憂鬱症看精神科是很瞎趴的事情。
一點都不。
我真正開始看醫生是兩年前，因為這已經不只影響我心情的層面了。
我吃不了東西，兩天吃一餐。
我也睡不了覺，要躺在床上四五個小時才能睡著。
真正該起床的時候我起不來，不然就是精神非常糟糕。
每個人看到我都覺得我身體不舒服，說我好像ㄙㄟㄙㄟ（懶懶的）。
其實我現在還是有這個症狀，而且我停藥之後這幾天可能還創下高峰。
然而，可能是認識的人變多了，我開始不敢讓別人知道我的症狀。
可是這也越來越加重我的孤獨感。
因為怕別人會因為這樣的症狀不喜歡我，甚至是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很多事情選擇放在心裡不說，但其實這樣很不健康。
而且也容易讓症狀越來越嚴重。
但是沒有辦法，誰會喜歡一顆鑽牛角尖的不定時炸彈？
我就是一個很鑽牛角尖的人，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辦法改過來。
醫生也說過，我必須要把很多想法都捨棄掉，我才有可能重新面對陽光。
老實說，我在社會上認識這麼多種職業，屁話最多的就是精神科醫師了。
開玩笑的，她人很好。
她知道我沒有能力做心理諮詢，所以叫我固定時間回診，她可以用門診的時間跟我聊聊，
長期累積下來雖然沒有直接諮詢來得有效，但還是有一些效果在的。
我見過很多受傷的圈內人，一次、兩次，便開始不相信愛情。
我在愛情裡面總是投得很深，傷得很重。
前任在和我交往任內，約炮被我發現的次數可能一隻手數不完，
受了滿身傷，我還是相信愛能夠給我們很多。
只是模式可能有點不一樣。
如果再把愛情的部分也寫進來，我想應該就沒有幾個人想要看這篇文章了
我很想給很多人「力量」。
我也做過很多嘗試，包括在板上每個月的占卜活動，
只是效果不是在我預料中的這麼好，有時候反而給別人很多困擾了。
所以我後來才決定中斷。
可是我發現，沒有什麼是比站出來告訴別人，
「其實我和你一樣」還要來得有用。
也許我重病復發，過沒有多久就去西方極樂，
也許我可以痊癒，重新面對人生許多關卡。
如果你也是，那至少我還跟你站在一起。
今天是6/22，也是憂鬱症陪我走過的第六個生日。
祝我生日快樂，願你永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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