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同行七千哩 071涇渭分明
071涇渭分明
T大醫院裡,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看護小姐,推著正坐在輪椅上的宋夫人,進入了一處,
門口寫著『寶成門診』的區域裡頭。
這個特殊的門診,是院方為了一些注重隱私的病患,特別設立的全自費門診,採預約制的
方式,可指定各科的名醫,為患者獨立看診。檢查完畢後,看護小姐帶著宋夫人,沿著通
道,回到了這間位於C棟十五樓的單人病房裡。
將宋夫人安頓回病床上後,動作俐落的看護小姐,從衣櫃裡拿出了盥洗用品,轉頭朝向宋
夫人說:
「宋太太,您先休息一會兒,我進去準備一下,待會幫您沐浴淨身。」
此時,房門突然間被打開,看護小姐轉過身,看清楚來人之後,便對著剛走進病房的那位
高壯老者,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宋董事長,晚上好。」
拿著條手帕,宋紀綱擦拭著額間的汗水,笑聲朗朗地回應:
「好好好,何小姐,辛苦妳啦..」
走到病床前,他俯下身,牽起宋夫人的手,柔聲地詢問著她:
「甄縈啊..今天覺得如何?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啊..」
面容蒼白的宋夫人,朝著丈夫點點頭,微微一笑。
「何小姐啊,我太太她..復元的情形怎麼樣?」
轉過頭,聲若洪鐘的宋紀綱,向身後的護士小姐問道。
「董事長,根據檢查的結果,宋太太她的身體狀況,整體而言,回復得還算不錯..」
帶著甜美的笑容,看護何小姐,耐心地向著宋紀綱說明細節:
「只是..由於長期久臥在床,她四肢部分的肌肉已經萎縮,還需要多花點時間復健治療
,才能恢復往常般的活動能力..」
「紀綱啊,你放心吧..」
神色安詳的宋夫人,輕拍著丈夫的手,氣若游絲地對他說:
「何小姐她很用心,每天都會盯著我做體能,我想再過不久後,就能出院回家了吧..」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滿意地點著頭,宋紀綱一臉安慰地說著。
「何小姐啊,今天辛苦妳了,我看妳先去用餐吧..」
一面囑咐著看護小姐,宋夫人抬起頭來,朝著丈夫笑道:
「紀綱,趁天色還沒暗,你推我去公園裡頭散散心,好麼?」
「好啊,我們夫妻倆,也好久沒單獨出去散散步啦..」
面色紅潤的宋紀綱,點點頭,欣然地答應。
位於醫院六樓的空中花園,宋紀綱推著宋夫人,在廊道上慢慢地來回行走,一如既往般,
輕鬆愉悅地聊天談心。
難得露出開朗的笑容,宋夫人側著頭,語氣和緩地問著他:
「欸..紀綱啊,宇維和宇燁這兩個孩子,最近有和你聯絡麼?」
「前幾天啊,我有和宇維通過電話啦,他正忙著處理,和葉老師那方面簽約合作的事情呢
..」
宋紀綱無奈地搖著頭,微微地笑道:
「至於宇燁..這個孩子啊,自從妳六年前昏迷之後,就很少再和我說過話啦..」
「哎..六年來,我們這一家子..每個人都辛苦了..」
輕撫著身後那雙推著輪椅的手,宋夫人話鋒一轉,朝著丈夫說:
「紀綱啊,趁他們倆兄弟這趟到紐約去,你就把吳玫瑄她,也順道接回來台北住吧..」
嘆了口氣,宋紀綱彎下身,對著她低聲說道:
「甄縈啊..妳別再想這些事啦,事情都過這麼久了,妳這麼做又是何苦呢?」
閉起雙眼,宋夫人喃喃自語地說著:「我醒來以後,經過這些日子的反覆思考,對於以往
很多事情的想法,也跟著改變了許多..」
「對吳玫瑄..我原是滿腔的妒火,總想將這個誘拐我丈夫的女人置之死地,讓她永世不
得超生..」
滿心懺悔的宋夫人,語帶哽咽地說:
「但是現在,我對她..卻是無比地愧歉。當初,我實在是不應該,硬生生拆散她和宇維
兩母子,害得她現在精神異常,時傻時癲..」
「對於你..宋紀綱..我是有怨,但我無悔..我很想恨你,卻又總是恨不入心..」
搖著頭,眼角含淚的宋夫人,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紀綱啊,你知道麼?剛醒來的那幾天..我每晚都會夢到,那天我們起爭執的時候,用
力將我推倒在浴室裡,那個滿手鮮血,面目猙獰的你..」
跪在夫人的面前,滿是歉疚的宋紀綱,抱著她瘦小孱弱的身軀,老淚縱橫地說:
「對不起..甄縈啊..妳原諒我吧..那次是意外,那真的是一場意外啊..」
「意外..是麼?」
深深地吸了口氣,宋夫人轉身凝視著丈夫的眼睛,咄咄逼人地質問著他:
「那麼..你老實地告訴我,承恩他高中時,被人刺傷的那次,也是你口中所謂的..意
外是麼?」
藏在心裡十年的祕密,就這麼給人挖了出來,宋紀綱全身突然地一震,瞬間止住了眼淚,
頓時啞口無言。
「紀綱啊..你就別否認了,我們幾十年的夫妻,對於你處理事情的手法..難道我還會
不清楚麼?」宋夫人淡淡地說著。
「甄縈,關於這件事,妳可不能怪我了,誰叫那個狼子野心的祿定謙..想出這麼個毒辣
的方法,不但要奪我宋氏的家業,還想滅了我宋家的祖祠..」
想起往事,一臉平靜的宋紀綱,眼神裡淨是怨毒的目光:
「我原本以為,他讓祿承恩那個小鬼接近宇維,只是為了和我們宋家攀附關係..想不到
,那個顛鸞倒鳳的小雜種,才和宇維認識沒三個月,就把他的三魂七魄,全給勾了出竅.
.」
「當我看到,宇維房間裡的監視錄影畫面,那小鬼在宇維的懷中,一副令人作嘔的媚態.
.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替宇維除掉這個禍害..」
咬牙切齒的宋紀綱,內心似乎仍有不甘,他忿忿地說道:
「沒料到..這個祿承恩,不但有著九尾妖狐那般魅惑人心的能力,竟然還是一頭九命怪
貓..連最專業、最昂貴的手法,也取不走他的性命..」
宋夫人嘆了口氣,一臉困惑地問著他:
「紀綱啊..這我就不懂了..你要是真這麼恨他..那為什麼還要收他為義子呢?」
悶哼了一聲,宋紀綱一臉獰笑地回答:
「既然暗箭傷不了他,那我就只好先取信於他,趁著他防備心最為薄弱的時候,再適時地
出手,借刀殺人..」
聽了丈夫的敘述後,宋夫人內心一顫,閉起眼睛,默默地向天祝禱著:
『造孽..這真的是造孽啊..』
『老天爺啊..請祢原諒我丈夫曾經犯下的罪過..』
『若有果報..也求祢降在我身上就好,別殃及到我無辜的孩子們..好嗎?』
「紀綱啊..無論當時你推我的那一把,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我都已經放下,也選擇
原諒你了..」
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宋夫人憐惜似地看著丈夫,她握起了他的手,溫柔而堅定地說道:
「對於承恩,這個雖然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依舊視你為父、待我若母的苦命孩子..
我希望你也能放下對他的成見,不要再讓仇恨和誤解,蒙蔽住你的心,隔閡了你和宇維、
宇燁這兩個孩子之間,彌足珍貴的無價親情..」
獲得了太太的諒解後,這個向來不可一世的宋紀綱,此時竟是雙膝跪地,彎下腰來,放聲
嚎啕大哭。面目慈祥的宋夫人,輕撫著丈夫花白的頭髮,環抱著他微微顫抖的身軀,柔聲
地安慰著他。
這個一向愛家顧家的好父親、好丈夫,最初雖是以愛為名,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但卻錯
用了方法,致使自己淪入了惡道,進而萬劫不復。
這十年來,他背負著一身強烈的罪惡感,表面上看起來是光鮮亮麗,人人稱羨的宋董事長
,私底下卻是個食不安穩、夜不能寐的孤獨老人。內心遭受的這番精神壓力,在太太的真
情開導之下,總算是找到了出口,得以盡情地宣洩。
此時,在紐約長島的葉家,另一場告白與和解的戲碼,也正式地揭開了序幕。
「唔..段啊,現在才幾點啊?妳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啦?」
走進廚房,睡眼惺忪的葉叔,倒了杯開水,疑惑地問道。
坐在吧檯上,滿腹心事的段姐,看著丈夫關切的眼神,猶豫了好一會兒,總算是下定了決
心。
她深吸了口氣,緩緩地對著葉叔說:
「葉..有件事情,我想..也該是時候,讓你知道真相了..」
隨著太陽逐漸地升起,原本應是和煦溫暖的夏日早晨,但葉家的廚房裡,卻被沿著屋簷落
下的陰影,給整面地籠罩了起來;冰涼空氣當中,還帶著一絲凝重的氛圍,冷得讓人直打
哆嗦。
而這沉悶的氣息,似乎正預告著,那股即將來襲的風暴,威力是多麼的強烈,讓這個原本
平和喜樂的美滿家庭,也隨即就要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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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讓這令人窒息的一切..純屬虛構就好呢?
我好希望,明早醒來以後,腦子裏別再帶著這些記憶。
2015/06/13 Aa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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