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老爸老媽,好久不見了。
老爸老媽,好久不見了。
我甚至都已忘記上一次是何時和你們好好聊心事了。那天我在綠島,接到老爸的慌張和不
安。我知道,其實我都知道,這天終究會來到,我也厭倦逃避,我想你們一定也很痛苦,
所以我已經打算要和你們好好說說。只是沒有想過,這一天,這麼快這麼突然。
對你們來說,我是誰?
『大學這幾年,你變得很不可理喻。』老媽曾經這樣說過,我印象非常清楚,你
們印象中的那個兒子,怎麼了?我想此刻,要和你們說說大學這幾年,對你們來
說是完全空白的這段時間,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或許你們很早就知道我的性向有『問題』了,然而什麼叫做問題?大學開始
,我離開家,慢慢地認識我自己。你們很難想像,這段時間我是怎麼熬過來
的。那時,每天在宿舍裡,哭著哭著睡著,一早起床睜開眼睛,都期待自己
有所變化,然後失望,就又哭了;一個人,半夜走在路上,只是拼命地哭,
哭得不能自己;一個人走進諮商中心,一個人預約看診諮商老師、心理醫生
,也拼命地哭;有時候我很生氣,氣得全身發抖,氣這世界好不公平,憑什
麼給我這樣的角色,就被決定一定要走上這條路;有一段時間,我好想消失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在這世界上過,我好像帶給太多人失望,就好像我不
該存在。我很迷惘,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很想變成,這社會所期待的、你
們口中所謂的『正常』,就是很單純地男生喜歡女生,女生喜歡男生,異性
戀。每次到廟裡拜拜,我也都祈求著。
那些日子,我也試著和女生交往,但最終都失敗,傷了幾個女生,也知
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也等待著希望有一天我能改變,我想,沒有一個
笨蛋想要走這條這麼辛苦的路,想要用這樣的方法『特立獨行』,社會
還帶著歧視、還有人無法認同,如此辛苦難熬,要是我能選擇當異性戀
,何苦呢?最終,我才痛苦地接受,那些想硬是改變自己,都僅是徒勞
無功,我才知道,同性戀,真的無法改變,我才漸漸坦然接受。然而這
段『接受』,我花了將近整個大學時期。那些日子,身旁的很多很多很
好的朋友,像是老趙、玉、璋、履、平、軒、亘、誠、逸和好多好多研
究室、志工隊、國際志工的夥伴,你們可能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一路陪
著我、鼓勵我,才好不容易挺了過來,我最後並非走上輕生那條路,能
坐在這裡,掉著眼淚,敲打文字。
但是,我更害怕更擔心的是,你們失望、難過,或因我而羞恥。其
實我都知道,因為我,你們所要面對的有更多更複雜,甚至是超出
我所能體會的事。我總是一直在等,等何時真的適合告訴你們,你
們何時會接受。但最近,你們好像急了,好像也因此心情和生活都
大受影響,當我得知這些事時,我非常難過,猶如我又回到那段難
熬的日子,非常掙扎而無力。我真的很捨不得你們。我卻不知道該
怎麼做,才能讓你們不要為我失望、生氣。交女朋友?成家?生孩
子?你們總是看似不經意地卻刻意地不斷提醒我,我都感覺得出來
,但我很不舒服卻也無法回答一個好的答案。我想,現在,最好的
方法就是,一起面對。在我那段難熬的時間裡,最終我了解,不是
一昧地壓抑或逃避,或只是騙自己,而是要想辦法去面對這件事情
,或許你們還有很多疑問和不解,甚至不能接受和覺得憤怒,都希
望你能和我說,別都憋在你們心裡,在你們看似笑容和沒事的眼神
下,都藏著一點落寞和難過,其實我都能感覺的出來。
真的,我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
不知道你們接受與否,但這就是走到23歲,最真實的我。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彌補,因為我已經試過所有我所能做
的了。有些事情,我能自己決定的,我都知道你們會為我
著想、為我好,我會思考,並且盡全力為你們而改變;但
有少部分的事情,像異性戀或同性戀,喜歡男生或喜歡女
生,就是自然而然的,就像你們沒辦法愛上同性一樣,那
感覺其實是一模一樣的,這部分,僅能我們一起慢慢去面
對,然後接受。真的,我現在能說,只是抱歉。
爸媽,我們真的, 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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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回臺北,『等你們準備好再看。』我留下這
句話,這封信和一些錯愕給爸媽。我便疾步跳上客運,離開。
剛剛他們打給我,哽咽地說:
『你過的快樂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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