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我的一日伴侶 [49]
我想跟小田在一起。
我很仔細想過，我們之間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
莫非是時下所謂的「開放式關係」嗎？不過我們沒有發生性行為，
難道是「放開式關係」？但我也沒聽過這種詞語，
所以我們的關係應該還在「開放式關係」的範疇內。
下個禮拜我打算跟小田表明心意，
只是如果這樣勢必得跟小田的另一半溝通，
小田大概會希望維持現狀，我心裡也知道，
維持現狀是一個方式，不過就當我自私吧，
我想要跟小田在一起。
我晚飯只吃了一點，想說小田可能會來我家，
他說不定又會帶吃的過來，說起來有點奇怪，
明明是我要給小田驚喜的，結果卻反過來了，
我好像比較開心……
我看著電視，不時注意時鐘，滴答滴答走，好慢，
眼看快要九點了，小田沒有來電，於是我打電話給他。
「喂，小田。」
『小羽。』
「你今天，有要來我家嗎？」
『今天有點事，不過去了。』會是什麼事呢？
「哦，好。」我想我的語氣一定很失落。
「現在有空嗎？」
『有空。』
「那我就開始囉。」
『嗯，好。』
第三首曲子：李斯特的「愛之夢」
如果一段感情都像是一場夢，我願我們的夢，
不單單只有甜蜜，而是有苦有笑，還有淚水，
好的我們能一起分享，壞的我們便一同承擔。
夢醒了，也請別在夜裡輾轉反側，想著這場夢
能不能再次沉醉。可如今，我是還在夢裡的。
曲子彈畢，小田先說話了。
『小羽。』
「嗯？」
『找個周末，或者是你放連假的時候，
我們一起去旅行吧。』
「旅行？去哪裡？」
『看你想去哪裡，這我們之後可以再慢慢討論。』
「喔。」我實在搞不懂小田在想什麼。
『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要一起旅行一次。』
『你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有你的地方，我都想去，我心裡這麼想著。
「我想去漂亮的地方，看花啊、山啊、海的，
或是動物，什麼都可以。」
『嗯哼。』
「然後吃好吃的。」
『你繼續講，我在聽。』
「其實去哪都好。」
『你想出國嗎？』
「出國噢，只是你現在……」
『不用擔心我，以前爆肝換來的，還夠花。』
「哦，我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所以你想出國嗎？』
「還好耶，工作方面可能不太允許。」
『這樣啊，臺灣也是有很多漂亮的地方。』
『改天找時間一起討論吧。』
「好啊。」
『先這樣囉。』
「嗯。」
我重壓了鋼琴鍵，滑過去，發出惱人的聲音，
我嘆氣，心情不好也不能拿鋼琴發洩，
我蓋上鋼琴，內心暗自道歉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打掃屋子，
拿起吸塵器吸啊吸的，然後戴起手套，
清理那些容易藏污納垢的邊邊角角，
接著我刷起廁所地板、洗手台、馬桶，
最後再用刮水器將地板弄乾。
做完家事，肚子咕嚕咕嚕叫著，
我打開冰箱，沒什麼可以吃的，又懶得出門買，
只能吃有國民美食之稱的泡麵了，
我隨手拿了本書蓋上泡麵，準備去洗戰鬥澡，
脫完衣服，才剛轉開蓮蓬頭，門鈴響了。
「來了！」我喊得很大聲。
我想到一件事，我這聲「來了」其實只有自己聽得見，
我大喊著，以為對方能聽到我的急促、我的不從容，
對啊，人生中也常發生這樣的事情吧，
一句話，自己覺得說了，且是說給對方聽的，但聽得見的卻只有自己，
或者是一句話，梗在喉頭沒說，卻希望對方能懂自己，問起這件事來，
再者，一句話說出口了，但對方不解風情或裝沒聽到，像是沒說一樣。
三分鐘後門鈴又響了一次。
「來了啦！」我又喊了一次。
我快速地擦乾身體，套上衣服，前去應門的路上，
我一直嚷嚷著來了來了，我打開門，
看著一個穿著睡衣的男子，目測身高有一百八十，背對著我，
暴露狂！我心裡這麼想著，但他怎麼闖進來的？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見他轉身了。
門鈴又響起，我透過門上的小孔，看到小田，
不會吧？我趕緊打開門。
「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把門關了？』
『我說下次會留在你家呀，你忘了？』「我以為是變態。」
這時候小田拉了拉自己的上衣，搔了搔頭。
『還真的有點奇怪。』
「別站在門口了，快點進來。」我笑著說。
『這邊有燒仙草，這家料很好吃，也給得很大方。』
「你怎麼穿著睡衣啊？」
『想要給你個驚喜。』
「其實你嚇到我了。」
『對不起，我們先別聊天，燒仙草糊掉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先開動。」
燒仙草裡頭有芋圓、地瓜、珍珠和花豆，還有薏仁，
料真的超多，整碗滿滿的料，吃起來心暖暖的。
「料真的好多，這個芋圓吃起來好Q彈。」
『你喜歡吃嗎？來，芋圓給你。』小田盛了一湯匙，三、四顆芋圓給我。
「好了好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大概是肚子太餓，我一下就吃完燒仙草了，小田也吃得很快，
我收拾著垃圾，小田則是說要去浴室一下。
『小羽，你垃圾收好了嗎？』
「收好了。」
『我在你房間等你。』
「來了。」
小田拿著吹風機，我都忘了我頭髮還沒吹。
『坐著，我幫你吹頭髮。』
「喔，其實我自己可以。」
『讓我幫你。』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幫我吹頭髮啊？」
『因為……』吹風機發出的聲響太大，我聽不到小田說的。
小田撥弄著我的頭髮，偶爾伸進髮絲，
把髮根的部分也吹乾，然後用指腹輕輕地替我按摩頭皮，
這時候我又希望時間靜止了……
『好囉。』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幫我吹頭髮啊？」
『我喜歡看你陶醉的樣子。』小田邊說，邊收著吹風機的線。
「哇，十二點了啊。」
『要睡了嗎？』
「差不多了。」
『我來幫你暖被。』
「不用啦，你過來一下。」我從浴室叫小田。
『嗯？』
「給你。」我遞給小田一個漱口杯和擠好牙膏的牙刷。
「一起刷牙吧。」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個小小的鏡子前一起刷牙，
那個畫面還蠻有趣的，我看著鏡裡的小田，
發現他也正看著我，我們看著彼此，笑得很開心，
連要吐掉嘴裡的泡沫時，動作也很一致，
我們就這樣撞到對方的頭了，有點痛，卻很高興。
『很痛嗎？』小田拿開我按在頭上的手，替我揉著。
「不會，你呢？」
『有點痛。』小田的額頭腫起來了。
「你的額頭有點腫耶，等等我去拿冰袋。」
『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
「是我頭太硬了。」
『真的很硬。』
我們到床上休息，我拿著冰袋替小田冰敷，
我換了兩次冰塊。
「還痛嗎？」
『有點。』
「怎麼辦呢？」我自言自語著。
『小羽。』
「嗯？」
『你能唸床邊故事給我聽嗎？聽一聽說不定就不痛了。』
「床邊故事哦？我想想。」
我開始講起床邊故事：
遙遠的從前，有一個王國，
國王和皇后膝下共有七個孩子，四男三女，
各個長得英俊、美麗，只是排行第六的王子，
總是鎖在自己的房間，六王子擁有為數最多的僕人，
而且是國王皇后安排的，六王子是他們最喜愛的孩子，
國王已經年邁，六王子是他們所屬意的最佳繼承人，
長子二王子野心太大，次子三王子則是對王位毫無興趣，
三子六王子允文允武，能歌善道，最得大臣喜愛與推崇，
么子七王子年幼，故不可能繼承王位。
某年春天，國王設立了年限，兩年後的春天便會決定誰是王位繼承人，
兩年後請諸位王子憑藉自身實力好好表現，屆時不得有任何異議。
第一個春天來到，可怕的事情也發生了，
六王子被下了詛咒，會不停流眼淚，吃飯的時候流眼淚，
睡覺的時候也流，每分每秒都在哭泣，
據說這是當時最可怕的淚眼鎖心咒，
所以六王子擁有很多僕人，隨時待命，六王子的寢殿有各式各樣的水盆，
用來盛載他的淚水，所有物品都改用防水材質，否則浸水後很快就壞了。
詛咒當然有解，只要六王子找到一個真心愛他的人，對他真心付出，
為他流下一滴淚，那六王子的詛咒就能解除。
六王子中了詛咒之後，個性變得很暴躁，僕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有一天來了一個叫蘿拉的僕人，蘿拉是個啞巴，
六王子很討厭她，卻怎麼也趕不走她，
六王子天天摔盤子，對僕人說很苛刻的話，六王子覺得不被理解，
他心裡有一個秘密，沒有對任何人說。
某個夜晚，六王子脾氣一來，又把手邊的花瓶砸到牆上，
蘿拉自顧自地收拾，六王子越看越氣，
眼淚一邊流，一邊走向蘿拉，走近時才發現蘿拉被碎片刺傷，
流了血，六王子對她怒吼：「妳為什麼要留下來？像其他人一樣離開不好嗎？
還是妳缺錢？錢我多的是，妳要多少我給妳，我不想再看到妳這張臉。」
蘿拉繼續收拾滿地的碎片，六王子盛怒之下抓住她的衣領，
動作之大，蘿拉的假髮掉了，蘿拉留著俐落的短頭髮，六王子看著她的臉，
蘿拉流下眼淚，六王子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蘿拉不停地哭泣，六王子覺得被激怒了，這時候蘿拉竟然開口了：
「你的眼淚，不流了，太好了、太好了！」原來當初下咒的女巫說得沒錯，
可是她沒說，這個詛咒會轉移給真心付出的人，除非……
六王子的詛咒解除了，可是蘿拉被視為咒詛，而且因為謊報性別，
被當成罪人，關進大牢直到老死。蘿拉的真名是萊恩，
是城裡一家水果商的孩子，小時候誤觸捕獸夾被出外打獵的六王子救出，
從此愛上六王子，發誓有一天要接近他報答恩情。
萊恩所在的大牢極為狹小，挖有一條溝渠，用來排放他的眼淚，
萊恩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影響六王子的王位繼承權，
把自己埋在臉盆裡試圖把自己淹死，來探監的六王子見到這一幕，
話也不說就把萊恩救出去了，六王子哭著對萊恩說：
「我救了你兩次，你這條命是我的，我不準你再尋死！」
來營救萊恩之前，六王子暗地為二王子鋪路，協助他繼承王位，
也懇請大臣替二王子說話，要求只有一個，自由！
六王子帶著萊恩和他的父母親跑到一個很遠很美的地方，
四個人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說也奇怪，不知道什麼時候萊恩的詛咒也消失了，
六王子緊緊握著萊恩的手，深怕他會再失去萊恩一次，
他終於感到被愛，也了解愛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從此之後，六王子和萊恩過著幸福快樂美滿的日子。
『把拔，這故事好長呀。』小田裝著小孩的聲音說話。
『我聽到都想睡了。』他打了個哈欠。
「不好聽嗎？」
『很好聽，我、超、喜歡！』一個大男人裝童音，真是亂萌一把的。
「好了啦小田，我們別玩了。」
「額頭好像有消腫了。」我移開冰袋觀察著。
『小羽，不用敷了，手給我。』
「喔。」
我把手交給小田，小田與我十指緊扣，
我躺下來，看著他的臉，他若有所思，
突然轉過對著我說：
『你以後一定是個好爸爸。』
「你在說什麼啊？」
『如果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什麼？」
『閉上眼睛。』
「怎麼了？我從剛才就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閉上眼睛。』
我閉上眼睛，雙唇被輕輕吻了一下，
我還想再吻時，小田的唇就移開了，我睜開眼睛，
他側身背對著我躺著。
『晚安。』
「晚安。」
這樣太犯規了。
我側身摟著小田，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這個夜晚，過於美好，
可是如果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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