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Love In Putin's Russia （譯文）

看板gay作者banbee100 (BB)時間10年前 (2014/02/08 00:38)推噓20(20推 0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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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美國的OUT雜誌出了一篇文章，作者是一位旅居歐洲和俄羅斯的特派員，他前往莫斯科採訪了「同志宣傳法」頒布之後、冬奧舉辦之前的當地同志想法。我覺得寫的不錯，雖然沒有很深入，但讓人隱約感受的到那邊一些同志對最近事件發展的的態度。我花了些時間把這篇文章翻成中文，在這裡和大家分享，也許譯的過程中有些出錯，但我盡量把我讀到、理解到的意思表達出來。請大家指教。文章有點長，但我還是在這篇裡把它po完。 ------ 來源： http://www.out.com/news-opinion/2014/02/05/russia-gay-lgbt-love-putin-propaganda?page=0,0 縮：http://ppt.cc/LblP "Love In Putin's Russia" by CHADWICK MOORE 在俄羅斯，同志的生活永遠是不見天日、東躲西藏。對西方世界來說，這是一個神秘的國度，同志想在這裡追求平權，也許根本是天方夜譚。「Gay Bar 入口」的招牌高懸在12樓上，掛在一扇鐵門上。從中望去，兩名持槍攻擊的人已經逃逸無蹤。對俄國的同志來說，當晚就像是莫斯科無數個夜晚的縮影：有暴力攻擊、有淚水、以及冰冷的雨。在火車站後面，聳立著一棟棟舊蘇聯風格的水泥大樓，從城邊到廣袤的郊區，一路往地平線上延伸。假使沒有嚮導，單靠自己想在莫斯科找到同志酒吧是不可能的事情。巷弄縱橫交錯，門牌上沒名沒姓，但同志場所很可能就藏匿在其中。前門看似普通的花店門口，旁邊的一個暗門可能就會領你進入祕密通道。莫斯科全城居民大約有一千萬人，同志酒吧卻不超過十間，但對俄羅斯來說，這個數目已經非常多了。再過幾天，成千上萬的西方人就會一舉湧進俄羅斯，有人決心為這個國家的同志族群帶來彩虹旗助陣。當前的新聞報導總是把這裡發生的事情描寫地血淚交織，但我這趟來是想深入了解當地同志的日常生活，看看到底有什麼是我們能幫的上忙的，但也許，我們會發現自己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自抵達莫斯科到現在為止，我並不怕公開表明我同志的身份。當然一來是因為我是外國人，二來莫斯科好歹是一個堂堂國際大都市。不過一翻開美國報紙一看，斗大的標題寫著「暴力鎮壓」，寫的像是普丁政府忙著把這些人塞進子彈列車，一路送往集中營一樣，讀著這些報導確實讓我害怕。另外看到我的朋友在臉書上忿忿指責俄羅斯天理難容的行徑時，也會讓我感到不安。這裡真的安全嗎？我寫mail時開始注意自己的措辭，面對旁人我也變得疑神疑鬼。在俄羅斯，冬天來的早。我一直睡到午後，然後驅車出城。一路上景象凋敝，大賣場、荒廢的園子、荒涼的樺樹林、天幕低垂，我這一趟的目的地是到伊萊亞的同志鄉間小屋用晚餐。車子駛經像堡壘鎮守一樣的私人圍牆，牆後是三幢一模一樣的屋子，旁邊有一間公共桑拿、一潭魚池、一座雞舍。附近還有八個同志家庭座落在鄰村中。沙金是一位記者，他早在蘇聯監控時代就已經開始為莫斯科報紙撰文。如同許多俄羅斯同志一樣，他雖沒老待在櫃子裡，但也不能說是出櫃了。在俄羅斯，出櫃很可能讓你一夕之間丟掉工作。從夏天開始，他就開始在一份報紙上為文剖析俄羅斯的反同宣傳法帶來的影響，尤其是娛樂媒體的影響力。「現在每一家電視台，成天放送跟同志有關的新聞節目，傳遍大街小巷。每個人談的都是同志同志，要是在以前，根本沒有人會去想去談這事。那些主事者以為自己是在反同性戀，結果卻變成是在宣傳同性戀。反而是好事了。」我們靠在壁爐邊，旁邊還有一群身穿家居服的青少年挨在一起取暖，看起來像是一窩動也不動的貓。我瞥見一個輪廓分明、金髮的白俄羅斯男生，肩膀像大理石雕像一樣結實，膀子刺著原始部落的圖騰。他倚著一個禿頭、胖的不像話、但也有錢的不像話的俄羅斯男人。男人叫尼古拉，少年是他的後宮，但他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的餐盤看。第一輪菜上桌了：野生西伯利亞蘑菇、歐式血腸、鹽漬鱘魚、鮭魚魚子醬、和手作麵包。沙金和伊萊亞是在1994年相識，當時伊萊亞正式開了第一家同志酒吧，而沙金每個星期天都會來現在這間小屋子吃晚飯。沙金戴著深色眼鏡，平易近人，和我一樣熱愛談論偽善。當日的熱門話題是最近的歐洲歌唱大賽。今年的比賽由瑞典轉播，在俄羅斯國家電視台播出。賽事由某個LGBT組織官方贊助，決賽場上甚至還出現女女熱吻。俄羅斯國家電視網為了怕引起非議，不敢擅自切斷節目，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當作沒看到。「現在政府推這個同志法百分之百是要搶保守選民的票，我敢打包票說未來沒有任何一件案子會依這條法付諸執行。」沙金這麼說。伊萊亞是莫斯科同志夜店「Central Station」的老闆之一，另外他手上還有其他家同志夜店在經營，有些在莫斯科，有些在聖彼得堡，儼然是俄羅斯同志夜生活圈的三大巨頭之一。他身形結實、金髮平頭、雙眼湛藍、滿臉橫肉。他吹噓起自己的父母親，說是蘇聯時期的科學家，又談到自己的廚藝、談到牆上的版畫。老實說我很喜歡他，一個古道熱腸又驕傲的男人。「普丁根本就不在乎同志的死活，他一心只想著他的大權。」有一晚伊萊亞這麼說。那一天晚上我們坐著他的紅色馬自達開過陰暗蕭瑟的住宅區，這裡的房子修補得像賭城一樣炫目。他接著說：「普丁就會欺壓百姓。當同志高喊著：我們要上街頭抗爭！好笑的是，其他並非同志的人也不是沒想過抗爭，但根本就沒有人做的到。這整件事本來就不只跟同性戀有關。」之後，我回到市中心裡，改搭地鐵去見同志入口網 Gay.ru 和 Kvir.ru 的發行人。整個地鐵系統井然有序作業精確。規模雖完全比不上紐約地鐵站，但載客量卻足有兩倍這麼多，身處其中真會讓人頭暈目眩。每九十秒就有一班車到站，步下列車的通勤族像是昆蟲行軍一樣過境，各個沈默不語，嗡嗡地通過這個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地底隧道。麥可.艾得斯基，或者叫他艾得.米申，請我喝了杯咖啡，桌上還擺上一碗威化夾心餅乾。當天他手下的五個員工全回家去了。這間辦公室其實是艾得這棟七樓公寓的一間臥房改建的。公寓位於城市的西北角，這裡偏僻安靜，街前住著工人家庭，和領補助過活的人家。自從「同志宣導法」通過之後，Kvir（俄文的酷兒）這本雜誌，原本過去每個月能有 35,000本發行量，現在卻被迫從實體書店下架，只能改由網路發行。符拉是這本雜誌的總編，外表長得像帥版、身軀健全的史蒂芬.霍金。而艾得斯基則是一頭灰髮，書卷氣質，長相冷峻。符拉的英文不好，說起來又費力又難為情，不過說實在是比我的俄文好太多了，於是他決定由艾得斯基替他轉述。蘇聯時代的同志場所，由於欠缺任何立法保護，實質上跟現在並沒有兩樣：錯綜複雜、隱而不見的暗門以及各種祕密集會。當時人們談論的是莫斯科大劇院的服裝設計師，聽說他在自己的公寓辦起沙龍，替親朋好友縫製華服，甚至還偷偷舉行了扮裝選美大賽。當時連同性戀三個字都不准付印，更別說要辦同志刊物了。至於 Gay.ru 這個網站則是從1997年開始運作。對俄羅斯同志來說，那個年代人民剛獲得解放，誰也無暇管同志的事，日子是有好過一點。不過那些年的同志也算過得頹廢，大家什麼都不懂、都在探索、有不少問題。當時社會上普遍認為同性戀只是西方世界帶來的玩意，不過就是一群怪裡怪氣的資產階級。現在 Gay.ru 每天有50,000次點擊次數，Kvir.ru 則有20,000次。平均約每半年就會有人打電話過去騷擾他們。六月法案通過之後，政府成立的監督委員會曾著手調查過Gay.ru，不過最後決定放他們一馬，理由是網站有在網頁上提醒網友未滿十八歲不得進入，因此現在網站仍然得以正常運作。「天曉得哪天會不會有個人決定：應該抓得更嚴一點才對。然後馬上下令全國的同志夜店關門、傳媒收攤。這完全不是難事，因為現在的法律就已經允許他們這麼做了。」艾得斯基說：「我們現在就只是等著，看那些貓究竟什麼時候會出閘，一口把我們這些老鼠吃掉，或者網開一面等明天再吃。」在克里姆林宮一公里外的地方，隱身在一棟公寓背後，有一間店面的玻璃櫥窗上貼著傳單：鮮花出售。到了晚上地板一掀，眼前出現了一道樓梯，往下走便來到其中一家同志夜店「Nashe Kafe」。這家夜店格局狹長，盡頭是一方很小的舞池，邊上的酒吧則是從牆裡鑿出來的。酒保手托著臉，一臉不耐煩，看起來就好像國家公務員一樣。牆是黑的燈是藍的。華麗的紅色布幔隔出用餐的地方。舞池裡的舞客身著絲質襯衫，隨著俄羅斯流行音樂騷動起舞。所有俄羅斯的夜店都一樣，不管是同志戀、異性戀，沒有人不是通霄喝著伏特加，吃著魚子醬。看在莫斯科人的眼裡，眼前這種糜爛的景象多半是俄羅斯偏遠的鄉下粗人的習性。莫斯科人一眼就認得出來是哪些人：身材沒練、一口爛牙、髮型老土、老是傻笑。從南部的伏爾加格勒遠到西伯利亞邊界出發，成群結隊地登門找樂子。他們很多都只是小鬼，混在觀光團裡跑到首都來。至於其他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百無聊賴，要不是因為格格不入，要不老早就習以為常了。人群裡各有各的小圈圈，不少人大打出手，也有不少人舉止高調。如果你到過美國鄉下的酒吧，就不難想像出這裡的樣子。人們表面對你異常熱情，但心裡卻超乎想像的敏感。俄羅斯同志碰到外國人總是很害羞，但也很興奮。他們也喜歡扮裝皇后。至於炮房，看起來不像是小包廂，反倒比較像是公共設施，開放讓酒過三巡的顧客打炮。在這座摸不著邊際的祕密迷宮裡，同志們心底最高昂的情緒，透過夜生活獲得釋放。阿明是一個來自車臣，二十一歲的年輕小伙子，是個穆斯林，也是個性工作者。身材短小精幹、肌肉發達、顯然知道自己是個小帥哥、黑色眼珠、雙頰長了些痘子。那一晚在同志夜店 Central Station 樓下的沙發區裡，他就靠著我的肩哭了兩次，不過就是為了他當晚想找伴作愛，不是為了錢，卻連遭兩個男人拒絕。另外還有一個年約四十歲的女人，塔緹安娜，離過婚，跟著一群聒噪不休的髮型師朋友跑到這裡，她一提起自己的前夫，也倒頭在我肩上哭，還整晚跟人討啤酒喝。當晚我是受文森之邀來的，他是美國人，打扮乾淨，十足的學院風。一起同行的是他三個朋友，全是放逐到俄羅斯來的西方人。他們都在莫斯科住了將近十年了，做白領工作，年紀大約在三、四十歲之間。我們圍著圈聊天，他們談起了同志在莫斯科的生活：文森：「他們現在需要的絕對不是同志大遊行。要是連跟最親密的親友出櫃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大遊行，早得很呢。」馬可：「你不覺得這裡比較能接受西方人是同性戀嗎？反正在俄國人眼裡，西方人本來就很奇怪。」文森：「很多俄國人根本不光顧當地的gay bar，怕遇到他們認識的人。也有可能是勢利眼作祟。但他們只要出國到國外，還是會去當地的gay bar，一回到國內卻不願進自己國內的 gay bar。」保羅：「你聽好，俄羅斯同性戀都是零號，年紀都不滿二十五歲，各個身材好的要命，他們都不吃東西的。」馬可：「那是因為三十歲以上的俄羅斯人都是怪咖，他們在蘇聯時代長大，每個人疑心病都很嚴重。」札克：「俄羅斯的同志情侶中，一定是精力比較充沛的那個扮男的，另一個扮女的。沒有那種平等不分的。」札克：「這裡的戀愛關係讓人很頭痛，一團糟、亂的要命。」馬可：「交俄羅斯人也是有它的樂趣啦。」札克：「是喔，那你說說看我們現在有哪一個交的是俄羅斯人。」我們向酒吧點了啤酒，酒保順勢轉身把俄羅斯流行樂換掉，改放瑪丹娜。文森靠過來在我耳邊說：「你看他換音樂了對不對，因為他注意到我們這幾個人在這裡。」舞客一聽到音樂變了，瞬間從舞池淨空，無奈地撤到旁邊吃東西。札克：「我覺得，俄羅斯大部分的人雖然嘴巴上不說，其實對同性戀的態度是挺寬容的，但是沒有人想看到遊行示威。同性戀不想要遊行、異性戀也不想要遊行。是一小群自以為是的人挾持了LGBT運動。在俄羅斯，事情每天都在變化，但還不至於脫軌。但是那些人卻以為辦一場同志遊行就一切搞定了。」文森：「克里姆林宮外就有一間同志酒吧，幾乎是公開營業，那才叫激進。」札克：「俄羅斯是法治國家，但是這個國家的人民根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法無天。政治和民間簡直脫節了。頒布反同志宣傳法的作法是很無恥，但是這個法到底會帶來什麼實質影響還有待觀察啊。」馬可：「這世界上對同志更不友善的地方多得是，就因為俄羅斯是白人國家，其他白人國家就以為白人國家應該統統一個樣，硬是把歐洲那一套塞給俄羅斯，可是在這裡行不通的東西就是行不通啊。你只要對這個國家有一丁點認識，就會知道這裡反倒還比較像中國。」文森：「現在東正教又要大舉復興了，我恨死他們了，一堆法案的法源依據竟然是來自宗教。」保羅：「俄羅斯虛偽的地方就在這裡。過去把宗教趕盡殺絕，美麗的教堂被當倉庫用，爛了也沒人管。一轉眼，他媽的宗教又開始復興了。」札克：「現在他們就是不知道要拿什麼來象徵自己的祖國，乾脆就自己捏造一個。長達七十年的蘇維埃印記不能用，那就只好再往更早之前去找：想想看，七十年前我們是哪一種人？」馬可：「這個國家有96%的人信東正教，無神論的人卻有100%。」札克：「不過俄羅斯也有很棒的地方：這裡太好玩了。瘋狂、又刺激。每個人都瘋瘋癲癲的、人很好、聰明的不得了。」沒幾天後，這家夜店遭到不名人士開槍攻擊，隔天晚上，我打了電話給伊萊亞。沒有人受傷。子彈打到牆上，當時時間是早上五點，店內還有五百個人。警方雖然還在調查當中，但是伊萊亞早就有想法：他們只是要嚇嚇我們，沒打算鬧出人命。這間店的租約到2017年，但房東早就用盡各種手段逼伊萊亞提早解約，好把地賣給開發商。三個月前，房東派人把一塊黃色大招牌裝在店門口，招牌用俄文寫上「同志酒吧入口」，第二塊招牌則用粉紅霓虹燈拼出「Gay Bar」，再畫一個箭頭指出門口的位置。本來是想要藉此嚇跑上門的顧客，讓伊萊亞的生意做不下去。沒想到，來夜店的客人只把這些東西當笑話看。街上成千的路人或是路邊等公車的人也不當一回事。接下來幾個禮拜內，可能還會遭到第二次攻擊。可能是毒氣。不過大概也不會造成任何人死傷。由於 Central Station 作為同志地標這麼明顯，很難說不是遭到其他下三濫、私刑組織的惡意攻擊。但是伊萊亞堅稱當前的事跡都顯示說這是起商業糾紛，不是仇恨攻擊。他相信警方會嚴肅看待、仔細調查。我猜這整件事是不能再多說了。瑪格麗特倒是對警察有特別的好感。對俄羅斯社會來說，這比當同性戀更變態。我們兩個走在莫斯科的百貨商場裡，滑著手機，一路經過 LV 和 Tiffany的專櫃，想找個地方坐下吃東西，一起聊聊大屠殺。「你聽聽看這有多荒謬，這個國家有這麼可笑又恐怖的恐同症，但是這裡大部分的人其實都是同性伴侶帶大的，就是他們的媽媽和祖母。」瑪格麗特說。瑪格麗特是一個飽受風霜、個子嬌小、一頭紅棕色頭髮的女人。她待過六個戰火區、跑遍五十多個國家從事人道工作。「我還真沒想到你會來。」她對我說。之前她就寫mail就挖苦過我一次，那次我收到她的信卻讀了未回。她出生在英國，父母都是外交官（她的父親是英國國教聖公會駐俄羅斯主事）。她自己則是通過培訓的人口統計學家、同時也是犯罪學專家。當第二次俄羅斯 - 車臣戰爭爆發後不久，瑪格麗特第一次來到俄羅斯。當時她是來揭露當地越演越烈的性侵害惡行，不過官方仍對外宣稱那是空穴來風，沒辦法從當地警方手上拿到任何和性侵案件有關的數據統計。「俄羅斯人並不是一個謎。這裡有的不過都是些內心困惑的青少年。你去巴黎市郊、或去美國看看那些移民區，根本和這裡沒什麼兩樣。俄羅斯的問題是，為什麼這種情況舉國上下都是。」我們總算找到一家小餐館，她點了香腸配酸菜，我點了一杯咖啡，我們在一張小桌子坐了下來。「這個國家在垂死掙扎。跟非洲一樣：每個人的信仰都那麼虔誠，但殺起自己人來卻毫不手軟。」她認為現今俄羅斯社會中暴力肆虐的嚴重程度，已經可比大屠殺。十年前的婦產科研究曾經統計過，俄羅斯國內有二十五萬名女性因為遭受性侵害而導致不孕，另外墮胎率更高居全球之冠。因為羞於談性、恥於戴套，墮胎反倒成為當地最普遍的避孕手段。這也正解釋了這個國家的HIV感染人數為什麼高得嚇人，遠是美國的兩倍。根據去年十二月的報導，58%的感染原因來自靜脈注射毒品，40%來自異性間性行為，另外2%則是其他因素導致，包含同性間性行為。「我在俄羅斯國內跑了好幾圈，碰到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她曾經兩度被輪暴，也墮過兩次胎。」她接著說。「每當我的俄羅斯同志朋友跟我說，同志的日子過得真的好苦啊，我告訴他們，不是同志的日子過得苦，而是根本沒有人過過好日子。」瑪格麗特另外還有一個隱藏頭銜，她是全俄羅斯最惡名昭彰的同志權益運動份子。參與這個運動的成員身份主要是異性戀、外國人、和西化的俄羅斯人。她現在的興趣就是性騷擾那些警官。那些警官老把一句口號掛在嘴上：我們是國家最能幹的組織。她最愛在政治集會場合上問那些警官：你們到底是有多能「幹」啊？「他們最大的惡夢就是發現竟然有人會愛他們，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愛過他們。」她說，每每那些警官喝醉了之後，就會跑到她的部落格留言，留的內容既齷齪又下流。如果當著她的面，他們會威脅要強暴她，但是只要她拉開嗓子放聲叫春，他們就又各個滿臉通紅、逃之夭夭。就在這忽然之間我明白了。俄羅斯同志不服從運動沒看到的盲點就近在眼前。這個國家一直在迫害女性，但是其規模和程度，看起來卻沒有網路瘋傳的新納粹虐待同性戀的影片來的嚴重。冬奧開始之後，想當然爾會有運動份子對著攝影機揮舞著彩虹旗，來自西方的加油觀眾也會披上彩虹披風。這時當地俄羅斯人的反應大概會是：這個旗子好漂亮啊，不過這是幹什麼的啊？雖然俄羅斯迫害的當然不只有女性而已，但是對一個不把人民權益當一回事、不覺得權益運動有什麼必要的國家來說，先主張保護女人不啻是一個比較可行、比較可能觸發全面改革的開始。如果一個國家開始被說服，進而了解了保護人民的重要性，一開始先保護某一群人，不久這個保護傘進而就會再推及其他群人。在此之前，同志能採取的最有效、最基礎的行動其實就是：向自己的朋友、家人、以及同事，坦白自己的性向。即便在美國，要說有任何改變其實就是從這點開始，到現在，這個改變還沒停下腳步。同志遊行不是改變的關鍵，改變的關鍵是在於你能不能伸出手，敲敲別人的肩膀，把心裡的話告訴他們。說到一半，我去了趟洗手間。一回到位子上我發現原本坐在瑪格麗特身後好幾個位子遠，一個穿西裝、吃著午餐的男人，現在竟然又往前移了幾個位子，還換了一道菜。我們在這談事情的整整兩個小時內，他就那麼待著。我低聲問：「你認識他嗎？」她想了一下。「看起來不像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人。不過也可能是他們的眼線，沒人能認的出來。」那個男人斜眼朝我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吃他的馬鈴薯泥。我示意瑪格麗特該走了，結果她笑了出來：「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啦，不過是在收集情報而已。」我們還是走出了街，我在地鐵站拋下瑪格麗特，獨自再走幾步路晃進一家禮品店。我買了一個咖啡杯，杯子上印著荷槍實彈、打著赤膊的普丁照片，另外還買了一塊冰箱吸鐵，上面寫著：「我愛莫斯科」。我謝過店員小姐，便頭也不回地穿過斑馬線，走向俄羅斯國家圖書館，在杜斯妥也夫斯基雕像前拍了張自拍照，盡可能擺出一張天真無害的臉。我假意讚美了一下建築物，還朝草坪拍了照片。然後我轉頭看了一眼。剛剛那個身材消瘦，身穿西裝的男人現在就站在那裡，無關緊要，望著天空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7.18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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