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你還好嗎?
雨停了很久以後,我忽然想起住在嘉義的那一年,以及那個總是騎著
打檔車,大半夜來找我、過夜的大男孩。
想起來是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說過真實的年紀了,他卻覺得我看起像
學生,第一次一起睡覺的時候,我們什麼都做了,都卻什麼都沒有完成。
他長得很好看,長長直直的棕金頭髮,鼻子挺挺的,眼睛帶點邪氣,而且
長手長腳,我喜歡讓他抱著,然後他說我是他的私人家教,這樣有點性愛
的邪惡感。
有個寒流來的夜晚,我接到他的電話,像是喝醉了,他笑笑的說:「
等下去找你好不好?我騎車載你去蘭潭玩!」我只是說你喝醉了嗎?那個
晚上我忽然很想見他,很想看看他的好看的臉。
後來他沒有來,凌晨三點半,我拉開落地窗簾,窗外飄起雨了。
回台中以後,我們就沒有聯絡了。
我還記得,當我們第一次自我介紹的時候,他說叫他阿華田就好。我
猜是因為他微黝黑的皮膚,和笑起來的關係。
◇
嘉義,對我來說,成了一個神奇的地方。
比如說,我曾經在星期一的晚上,睡在一對情侶中間,醒來的時候,
看著明亮無比的陽光,覺得再沒有比此刻更像局外人的時候了。
那天早晨我沿著人車稀疏的大馬路飛快騎車回家,洗了澡,趕到學校
時已經有點遲到。抓起課本跑去上課,邊寫黑板的時候,我回想著離開時,
那對情侶中一直抱著我睡的那個,在我走的時候,他說,下次再過來啊。
那是一句場面話,還是認真的?
後來,他們還找過我。所以,那句話應該不是場面話吧?
◇
有一陣子,我在網路貼過照片交友,十分大膽的還附上電話。那一陣
子,真的認識了好多陌生人。
印象最深刻的有兩個,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體育系的學長。
那個日本人,長得有些粗獷,唯一的一次見面,他開著BMW,到嘉
義載我回家。他還特別繞國道三號,到清水休息站。車上他用著不甚流利
的國語和我交談,偶爾蹦出一兩句日文,他老是叫我小帥哥,讓我有點不
好意思。
吃飯的時候,他很紳士的幫我擦好桌子,端來盤子並準備好餐具。吃
飽了他帶我去買小林煎餅、冰淇淋、飲料,然後我們回車上吃。
他說他是酒商,父親知道他是同志,很生氣,卻還是希望他能結婚。
載我回到台中的家,下車前,他問我要不要和他交往?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回
答。
◇
體育系的學長,長得很游泳選手。而且我不得不承認,我喜歡和他做
愛。我喜歡他在我耳邊用一種十分挑逗的口吻說英文,然後慢慢的、很細
膩的做愛。
我們後來還在台北見過一次面。
曾經計畫要去台南玩。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他有男朋友。
◇
對了,還有一件事也是令我難以忘懷的。在某個嘉義的緩慢午后,我
曾接到一個自稱是士官長的人打來,他說我放在徵友上的上半身裸照令他
血脈賁張,而他正在看著我的照片,和一個他的炮友做愛。
接著,電話裡傳來一陣陣肉體碰撞的趴趴聲,及拔尖而令我不舒服的
呻吟聲。
我掛掉電話。然後一個人騎車去逛家樂福。
◇
一座城市不只是城市,它還會隨著那些雲淡風清,想起來卻歷歷在目
的人們嵌進心底,成為一種令人懷念的風景。
因為回不去了。
有的時候,我真的會特別思念阿華田、日本人或體育系學長。像是雨
停之後,深深寂寥而乾涸成一片荒蕪感覺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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