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怪人手札（5）
清晨，阿怪被清道夫搖醒
「少年仔，你那ㄟ睏底加阿？」
阿怪眼神呆滯，起身後又呆呆的窩在角落裡
婦人見狀，也不敢多說什麼，最近很多神經病都喜歡當街友
沒有陽光的清晨，只有陰鬱的雲發著光
如果可以，阿怪還蠻想請那個歐巴桑把他掃走，然後丟進焚化爐裡燒燒算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只知道街上慢慢出現行人
阿怪也逐漸動動自己僵硬的四肢，走向一個地方-育幼院
阿怪把自己的回憶努力的搬出來
可是這邊早已經變了樣，以前空地都慢慢成為工地
多了幾間超商跟速食店，這邊已經不是兒時的蠻荒之地
育幼院幾年前早已倒閉，變成黃色布條纏繞的繭
曾經是孩童喧鬧不已的園地，現在只剩下雜草跟蟲鳴
阿怪只能坐在地上，把帽子戴上，默默的蹲著流淚
多久沒流淚了...原來我的淚腺還沒退化...
阿怪默默的哭著，既沒有想吶喊的慾望，也沒有情緒的衝動
按壓著心臟，阿怪閉上眼睛讓淚水慢慢滴下
他知道，這是他的報應，是自己為昨晚的事情所得的惡果
抹去眼淚，阿怪張開眼睛，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好熟悉的臉龐，好熟悉的表情，好熟悉的回憶
「吳勝華？」一個年輕男子叫著阿怪的本名
「趙留祥？」阿怪一臉驚訝的喊著那位男子的本名
「你怎麼會在這？」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阿祥是阿怪以前在育幼院的朋友
阿怪10歲被送來這的時候，阿祥大他3歲
阿祥的父母因為黑道追債而雙雙自殺，被送來的時候非常怕人
只敢在光亮的地方活動，連睡覺也要開燈
跟受到父親精神虐待的阿怪不一樣，阿怪只是沉默而已
「你是來找院長的嗎？」阿祥率先打破沉默
「其實也沒有一定要見到誰，只是...想看看過去...」阿怪哽咽的說
「還是一樣怪...你真的沒變耶」阿祥面露微笑
「你怎麼會在這？」阿怪點起一根煙問著
「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現在跟著院長一起生活，住在這附近」
「院長還在阿？還活著？」阿怪驚訝的問
「活著阿～只是不太能活而已...」阿祥看著遠方說著
「他在育幼院倒閉之前就中風了，而那時候我也才剛出來」
阿祥在唸書時候就逃出來，跟著某個角頭老大混
年僅17歲的他，用著叛逆做出常人辦不到的惡
他為老大背罪，默默的在管訓中心待了一陣子
阿怪被親戚領走時候，阿祥剛好逃出去，兩人整整五年沒見面了
「你那時怎麼會想回來？」阿怪陪著阿祥走入隱密的山中
「不知道耶...也許是想贖罪吧，你呢？」阿祥只能苦笑
「我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情...」
「幹麼...搶劫？吸毒？強姦？」
「你說中了一項，不過..有更糟的...我把一個人推向黑暗」阿怪清楚的說著
「那不就跟你...」「跟我爸一樣，我居然做了跟我爸一樣的事情」
之後阿祥就沒有多問了...他知道阿怪有多恨他爸
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間簡陋的鐵皮屋，外面還坐著一個老人
「院長，你看今天誰來啦？」阿祥忽然大聲的說著
老人只微微的動一下，嘴巴慢慢的開合，但是發不出聲音
「院長...還記得我嗎？」阿怪蹲在老人的輪椅前
老人沒說什麼，只能動一下頭
「院長平常喜歡坐在外面呼吸一下空氣，他不喜歡窩在暗暗的床上」
「今天快樂嗎？」阿怪看著院長的眼睛
老人嘴角只能微微抽動，這是他唯一能表達的情緒
「你還是一樣，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問人快樂不快樂」阿祥熟悉的說著
吃過午餐後，院長安靜的睡著，而阿怪阿祥就在外頭聊天敘舊
「你這樣子，生活怎麼解決？」阿怪邊洗盤子邊問阿祥
「院長自己有留一點錢，算是他的保險吧，我晚上也會去打工阿」
「反正這邊本來就是空地，也沒有別人找得到」
「你呢？應該畢業了吧？」阿祥切著水果問著
「畢業啦，現在等當兵，我想過幾天就會收到兵單吧」
「你還記得嗎？以前老師都會問大家的志願是什麼？」
「記得阿！我永遠都只會說，能平安活下去就好...」
「那時候大家都嘲笑你，可是...現在才曉得，這真的很不容易...」阿祥有點感傷
「看個人吧！難過的人一輩子都很難過，就算有再多的快樂也是難過」
阿祥若有所思，自己當初跑出來，其實要得也只是自由快樂的生活而已
只是他慢慢被自由所掌控，反而做出更多讓人不快樂的事情
平安活下去...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個大志願
有誰不想安穩的過一輩子，但是當自己安穩的時候，只會想要追求刺激的事情而已
人都是這樣的，阿祥是這樣，阿怪也是這樣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吃著水果，然後什麼也沒說
「昨晚，我覺得我好像我爸...」阿怪忽然蹦出這句話
「一個等我救援的人，我居然把他推向更黑的角落」
「你知道嗎？我現在每天醒來看到鏡子就想到我爸」
「我的眼睛跟他長得一模一樣！都有把人推向深淵的危險性」阿怪哭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罪惡，但是他做到了
「我是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情啦，但是我知道，你單純的令人安定」阿祥拍著背
「那時候我剛來，不敢一個人睡，是你讓我入眠的」
阿祥那時候很怕黑，但是阿怪卻習慣黑
當他聽到阿祥啜泣的聲音，阿怪偷偷地爬上阿祥的床
「害怕嗎？」阿怪小聲的問著，但是阿祥卻沒有回應
「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我會這樣看著你，直到你睡著為止」
是守候的感覺，阿祥感覺到了
「如果你還覺得怕，可以抓住我」阿怪堅定的跟阿祥說著
「有感覺到體溫嗎？聽好喔，這是人的體溫，我們都有喔」阿怪拉起阿祥的手說著
「以後再怕黑，就想著，我們有體溫，我們是活著的」
那晚，兩個小孩牽著手睡覺，從此以後，阿祥就慢慢的敢一個人睡覺了
「那時候我印象好深，你好像大人，我才像小孩子」
「你很單純，你的怪真的只是來自於你的單純」
「不過現在想起來...還蠻噁心的...哈哈」阿祥笑了起來
「噗，要不是我這樣告訴你，你會吵得我無法睡覺！」阿怪也笑了
「不過...謝謝你，至少我又有點勇氣可以面對真實了」
「真實？你還在玩那個虛假真實的遊戲嗎？」
「這不是遊戲，這是人生！」阿怪走進院長的床邊
「我還記得你告訴我的一切，也許你已經忘記了，但是我會記得的！」
阿怪要走的前一天，院長特地找阿怪一起喝茶
「好苦...」阿怪喝了一口鐵觀音
「小娃兒就是小娃兒，那懂得這種茶的甜美阿！」
「你再喝一口，不要那麼急著喝下去試試看」
阿怪又喝了一口茶，留在嘴裡的那份苦慢慢的化為甘甜
嘴巴 喉嚨 鼻腔都充滿了像蜜一樣的滋味，阿怪深深地驚訝著
「很多事情就像這種茶一樣，先苦後甘」院長認真的說著
「那...受傷久了也會很快樂囉？」
「你這小孩怎麼每次都亂想阿！」院長拿著茶匙敲了一下阿怪
「娃兒～你知道你有什麼天份嗎？」
阿怪仔細想想，他沒有特別優異的成績跟體能，哪來的天份呢？
「你的心，很冷，很細」院長慢慢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不急著馬上解決問題，但是你能想到解決的辦法」
「那只是我懶得去解決而已...」阿怪心中咕噥著
「你記住，離開這裡，你沒有退路...」院長語重心長的看著阿怪
「你只能靠自己的冷靜去解決一切事情，懂嗎？」
阿怪點點頭，他不知道自己有何籌碼可以面對一切
「你很認同自己，簡單來說，你為自己活」
「不然為誰活？隔壁賣麵的阿伯嗎？」
「媽的！你為什麼一定要吐我槽阿！」院長差點把茶杯丟向阿怪
阿怪笑了，似乎不畏懼未來的笑著
人生當然只為自己活，只有自己才能給自己靠
阿怪心中很早就有這樣的箴言
「我的罪，由我承擔」阿怪對著沉睡的院長說著
跟阿祥告別後，阿怪慢慢的走向回家的路上
既然沒退路，那就往前走吧，阿怪誠實的告訴自己
家門前，小善早就在樓下等著，旁邊還帶了一個男人，又是那個破門的壯漢
阿怪看了看兩人，點頭示意
小善率先賞了阿怪一個耳光，脖子上的吻痕還清晰可見
壯漢像看好戲一樣坐在機車上，還帶著嘲笑的意味
「為什麼？」小善惡狠狠的瞪著阿怪
「你快樂嗎？」阿怪的臉上出現微紅的掌印
「快樂！我他媽的很快樂！」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小善出現了
「不是你離開的話，我還不知道其他男人可以讓我那麼爽」小善親吻著壯漢
「爽？那很好阿！你快樂就好」阿怪若無其事的說出
「幹！算我這幾個月喜歡上一個神經病啦！」小善又是一巴掌下去
阿怪被打到地上，臉上還多了口水
「你去看醫生吧！王八蛋...」小善用力的踹著阿怪
小善發洩完了，就坐上壯漢的車閃人，走之前還把鑰匙丟在阿怪的臉上
阿怪忍著痛，慢慢爬上自己的住所
開門進去，原來家裏早就被小善給毀得差不多了
推開家具的殘骸，倒在床上的阿怪還看見幾個用過的套子
阿怪冷冷的看著套子流出來的體液，套子上好像還有點血絲
「welcome to real world」阿怪說著，然後大笑
但願你能過得快樂，脫下面具的小善...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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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奏撞擊身體~擺動出無限的能量~
你身體裡的無限能量也撞擊著我!!
訴說你也是不向強權低頭的頑劣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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