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熱氣球(6)
正華拉著推車，將書一本一本擺上書架。
當推車上的書擺完，要拉回櫃檯再載剩下的書
時，發現王芹一人站在旁邊。
「小芹，慎言今天請假喔。」
「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王芹的頭些
許低著，看起來頗為難過。
「找我？」正華覺得奇怪，但也感到很高
興。
「能幫我一個忙嗎？」王芹微微抬頭。
「好啊，妳說。」正華毫不遲疑地答應。
「我覺得……慎言最近和我很疏離。」王
芹有氣無力。
「這……其實我也感覺到了，他最近不曉
得在忙什麼，一天到晚都見不到人。」
「下星期日是我們在一起兩週年，我想測
試他，騙說我要和他分手，然後和你在一起。」
王芹越說越不好意思，畢竟這是有點無理的要
求。
正華沒有立刻回答。
「沒關係，如果太勉強就算了。」
「沒有，妳誤會了……」正華趕緊澄清，
「……我很願意。」
「謝謝。」王芹嘴角不禁往上揚。
王芹認為正華真的是個好朋友，連這種忙
都願意幫，卻不曉得，正華這句「我很願意」
的背後，不知道隱藏了多少意義。
已經接連兩三個星期，慎言和克行整天幾
乎都在一起，從剛開始的課程討論，到後來的
查資料，買書，上課，吃飯，甚至最後連出去
玩也是一起。也因為如此，兩人的溝通再也不
用透過紙筆，慎言用說的，而克行則比手語。
星期日，慎言和王芹交往兩週年的日子終
於來到，可是一大早，慎言卻選擇和克行邊討
論報告邊吃早餐，直到將近中午，慎言才決定
去找王芹，不過在這之前，他堅持先載克行回
宿舍。
克行拍拍慎言的背，示意要他停下腳踏車。
「怎麼了？」慎言回過頭看著後座的克行。
『你送我到這裡就好，趕快去找學姊，這
麼重要的日子，不要讓她難過。』克行的動作
雖然快速，但慎言卻完全了解意思。
「你很在乎嗎？」慎言自己也不曉得為什
麼，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不是，我只是……』克行不曉得該怎麼
回答。
「抱緊！」慎言轉回頭，開始騎起腳踏車
，「要下坡囉！」
就在學校有名的陡坡上，腳踏車開始加速
度爆走，但是慎言不但沒有減速的意思，反而
騎得超快，就好像想拋開什麼似的。
風，疾速地掃過克行的身軀，就連頭髮，
明明是短的，卻也被吹得飄起來。因為受不了
這樣的速度，克行只好伸出雙手，抱緊慎言的
身軀。
「哇呼！」慎言鬼叫了一聲。
腳踏車快到誇張，慎言和克行幾乎快飛起
來，走在一旁的同學都看傻了眼，直埋怨不知
哪來的瘋子。
「唧！！！！！」腳踏車離開陡坡，回到
平地，而克行的宿舍也到達了，於是慎言趕快
緊急煞車。
「哈哈，爽不爽？」慎言轉頭看著克行。
克行沒比手語，但從表情上看來，非常開
心。
「哈哈哈……」兩人相視一會，不約而同
一起大笑。
『謝謝你，我一直很想飛，而剛剛真的有
飛起來的感覺。』克行回復平靜，不再狂笑。
慎言仍舊笑個不停，覺得自己太過瘋狂。
『笑夠了沒？』克行越來越覺得慎言這個
人很有趣。
慎言逼自己忍住不笑，想回復冷靜，直花
了好幾分鐘，情緒才終於回歸平穩。
克行將左腳往後跨，從腳踏車跳下來。
「我想了解你，可以問一些私人的問題嗎
？」趁克行還沒進宿舍前，慎言又丟了些話。
『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之前那麼喜歡到圖書館的史料
區？」一個問題還沒有答案，慎言又緊接問了
第二個，「又為什麼沒辦法說話？一般人不是
因為耳朵聽不見，才沒辦法講話，為什麼你耳
朵聽得見，卻還是沒辦法說話？」
克行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慎言，但眼神卻
透露出不知所措。
「沒關係，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等哪天你
信任我了，再告訴我。」慎言又露出陽光的微
笑，「拜。」
慎言踏起踏板，人和腳踏車背對著克行，
慢慢沿著陡坡上行。
克行看著慎言的背影，慢慢遠離自己的視
線，越變越小，忍不住比了幾個手語。
『不是因為不信任你，才不告訴你，而是
因為……我喜歡你』
王芹和正華兩人早上九點多就到慎言單獨
外宿的住處，但沒想到進門後居然找不到人，
於是選擇坐在客廳裡等候。
「小芹，不要難過了啦，也許慎言真的有
事。」正華安慰著王芹。
「但也用不著連手機都不接吧，他最近太
過分了，我一定要給他顏色瞧瞧。」王芹講起
話來有怒意。
「喀喀！」大門打了開來。
「他回來了。」正華提醒王芹。
「嘿，你們怎麼跑來了。」慎言一進門，
看到王芹和正華兩人，有點驚訝，「小芹，我
正回來換衣服，等一下要去找妳。」
「是喔！」王芹回地很不高興，「你剛剛
去哪裡？」
「老樣子，討論報告。」
「是喔！那為什麼連電話都不接！」
「啊！」慎言從口袋拿出手機，發現上頭
顯示有五通未接來電，「對不起，剛剛騎腳踏
車沒注意。」
「是沒注意還是不想接，你心知肚明。」
王芹提高講話分貝。
「你們幾點來的，等很久了喔。」慎言試
圖不要讓氣氛太僵，趕緊岔開話題，但表現出
來的態度確有點弔兒郎當。
王芹聽到慎言的回話，氣到呼吸都是大口
大口喘，眼睛直瞪著慎言。
「對啊，正華，你怎麼也來了。」慎言眼
神暗示正華，趕緊幫忙安撫王芹。
正華一臉尷尬，無奈地站在一旁。
「怎麼回事，氣氛好像不太對。」慎言依
舊嘻皮笑臉。
「我來跟你攤牌的。」王芹說話大聲到近
似吼叫。
「攤牌，攤什麼牌？」
「古慎言，你不要太過分。」王芹字字句
句都是緊著咬嘴唇才講出來的，「你最近故意
裝忙，誰知道在搞什麼鬼，就連今天這麼重要
的日子，也都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我……」慎言一度想解釋，卻不知道該
說些什麼。
「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王芹故意靠到正華的身邊，「正華一直對
我很好，我決定接受他，我們分手吧。」
慎言閉上眼睛，腦海裡一片混亂，深呼吸
了一口氣，「妳喜歡正華？」
王芹依偎在正華的臂膀，裝出小女人的樣
子，心想終於激怒慎言，惹他忌妒，而露出勝
利的微笑，「對，我很喜歡他。」
慎言張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王芹和正華，
一個是在一起兩年的女友，現在正向他示威，
一個是打工認識的死黨，滿臉不知所措。然而
，除此之外，卻有另一個影像烙印在他的腦海
裡，重疊在眼前，甚至蓋住一切的視線。
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慎言竟然伸出右手
，呈四十五度下垂，朝著王芹的方向，「謝謝
妳過去對我的付出，是我不對，對不起……
祝福妳，正華會給妳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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