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 異光，
ｄｅａｒ ｙｏｕ：
喜歡你。
其實這三個字一直都無法準確地描述我對你的情感，就像「愛情」不能完全涵
蓋羅密歐和茱麗葉的關係一樣。有人質疑我面對你的表情虛假：「要如何『鑑定
』自己已經愛上一個人？」......不必要。感覺的事情很難說得準，更何況我不
敢不想也不知道該如何「鑑定」自己愛上了你。我害怕承認害怕告白更害怕對你
說謊。
於是只好逃避。
可逃避能解決多少問題呢？就算是因為在你面前的笑容總是透出一點點的無力
而從你身邊逃開，我在夜裡仍然會對著網路另一端的陌生人高聲呼喊你的暱稱，
會在筆記本上重複簽下不知寫了多少次的那個名字──
是的，從第一次面對你，我的體內奔騰的情感就變得濃稠澎湃熾熱起來。於是
我清楚地知道，你會是一個值得讓我用真心去面對的人，儘管知道故事裡面會有
笑容、眼淚、悲傷、愉悅、爭吵、以及和好，但是這個故事同時也會是值得我用
整個人生去寫的啊。
我要用一個新的故事來為你我的關係定義。
至於封面，就用你背包的海藍色吧。
＊
「放學陪我去圖書館借書吧！」最後一節課你傳來一張紙條。
「好啊。」我怎麼能拒絕你呢？
基於你的瞇瞇眼，我不但不能從你的眼神中讀出些什麼，也不再有勇氣試著去
了解你心裡到底是在想著什麼。卑微的我只能在你對我有所要求的時候，用盡我
所有的力量滿足你任性得可愛的索取，然後從那種悲涼的給予之中挖取一些自以
為是的，幸福。
（你知道，只要你高興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
每天晚上，我在網路上和別人討論著關於我和你之間你所沒有注意到的部分，
每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在電腦前面，對著鍵盤訴說你白天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每天
晚上，我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再愛你更多......
「沒有用的，」浴室的冷水如是說。
有什麼用呢？因為我在你面前已經不敢說什麼，只能遠遠看著你的笑然後越陷
越深，就算知道了跳下去以後換來的不一定是你的擁抱，甚至是你的離去，我也
管不了這麼多了。
愛情總是盲目的呵......
「他笑起來真的超好看的......」瘋狂迷戀你的結果是，我不再允許任何人在
我面前說你小眼睛塌鼻子，儘管這是我以前最喜歡嘲笑你的，但是那不過是一種
感情的宣洩呀！上次你和Ａ他們三個在數學課上聊天，但是Ａ他們被抓包了你卻
沒有，我下課走到你身邊抱住你笑著大罵你的沒道德，一邊感受你身體的溫度一
邊看著你好看的笑容，一邊用左手撥弄你的飛機頭一邊在你耳邊吹氣挑逗你──
啊啊我實在太邪惡了，但是啊......
除了這些，我就什麼也不敢作，什麼也不能做了不是嗎？
是的，半夜十二點半在電腦前面打著要貼到ｂｂｓ上面去的文章，我很累，但
是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做完，不為什麼，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對你的愛情的
確存在，而不只是我一廂情願的迷戀。高一的時候在家政課上專心剖析迷戀和愛
情的不同，你知道是說給你聽的嗎？你知道嗎？
我為你做的一切你知道嗎，你想要知道嗎？你會想要知道嗎？如果你不想知道
我也就沒有厚著臉皮要告訴你的必要了不是嗎？
＊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你是愛我的，一廂情願的結果是什麼都得不到。
真的是傻。在你心中，我甚至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愛你？恨你？
還是你。
＊
寫這封信，不像以前任何一次寫信的感覺，反而有那麼一點點訣別書的味道。
是的，訣別書。
天知道，我怎能白痴到讓自己愛你更深？可惜，感情來的突然我也就傻傻地接
受了，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不會有結果的......
你不會懂，愛情對一個寫詩的人來說是多重要的東西。偷偷在下課的時候看你
的壯碩背影就夠了，對你的感情可以是一種自閉的愛，再多下去就是我所無法承
受而又無可掩飾的，耿耿濃情了啊。
說真的，我完全不敢去回想過去的日子之中，我們兩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情，會讓我如此需要靠你的笑容生活，會讓我如此地，無法自拔地依賴你。其實
，在我的小說之中鮮少出現「愛」這個字，因為這個字代表了一種責任，一種義
務，一種無可避免的傷痛，一種無可轉嫁的付出。但是我這次不再欺騙自己了，
因為我明白對你的感情早已經不止喜歡，而是那種最真切的感情。
需要看見你的程度早就超過一般朋友的範圍了，你知道嗎？
（給我擁有你靈魂的資格，好嗎？）
你會懂我的心嗎？我想你是不會懂的。因為你未曾為一個值得你動情的人動過
情不是嗎？所以你不會懂啊。對不起，我不該胡亂猜測你的心意﹔對不起，我不
該放縱自己在上課的時候偷看你想念你﹔對不起，我不該嘲笑你的小眼睛塌鼻子
﹔對不起，我不該總是在段考之前寫信給你﹔對不起......
對不起，我根本就不應該愛上你。
＊
我抽離了。有一種生命被抽離的感覺......
＊
「我的小說......」
「你要寫小說了？」你並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只是微微詫異著，「又要？」
「是呀。」「哦，不錯。加油喔。」
「你不問我為什麼？」我聽出你聲音中的意興闌珊。
「好，為什麼？」你直起身子，面對著我咬咬下唇。
「為了自己生活中巨大的感動和悲傷，為了證明真愛的確存在，為了我自己的
逃避，為了掩飾自己面對人生的無力，以及......」我心虛地說，「某個人。」
你輕輕別過頭去掩飾自己的不安。
「誰？」你似乎驚覺了，「呃，你不用說出來的。」
「你在害怕，」「我沒有！」
「好吧，」我心疼你的手足無措，「你自己知道的，你知道的......」
「我......」你思考了一下，才終於下定決心說，「又是同性戀小說？」
「不然呢？你不覺得同志小說很流行嗎？」我嘲笑著你手足無措的慌亂，發現
自己有種玩弄獵物的快感。
「你是不是，」你突然回頭注視我，眼神穿透了我的心，「同性戀？」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笑聲停止。
「你愛的是誰，你──」
「你、說、呢？」我抬起頭來，「拜託，我怎麼會是同性戀啊？」用狂笑掩蓋
我紅了的眼眶和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
你看事情一直都是這麼準，這麼透徹。
這算不算是一種告白？我在面對別人的時候一向是自信滿滿，但是在你面前卻
完全不敢面對你的眼神。因為你看人太深，一直深到一些不該去的地方了，被你
看穿的感覺不是痛，是一種深刻被了解的感動。但是有時候，被了解卻會帶來慌
亂，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愛著你的。（那種『被了解』的驚慌失措你會懂嗎
？還是，你根本就喜歡從我的慌亂中尋找欺凌的快感呢？）
你知道嗎？我非常認真的體認到你已經不再需要一個像我一樣的朋友，基於我
的愚蠢無知，我是不是已經沒有資格繼續陪在你身邊了呢？對你來說，我是不是
一個重要的朋友呢？
我一直想要知道你在想什麼，卻總是被你的笑弄得狂亂欲醉而什麼都無法臆測
。就算神智仍然清醒，卻又總是猜不中你笑著的臉龐下，究竟是用什麼眼神看著
我這個所謂朋友的朋友。我和你越來越遠，九百度近視的視線中，你的背影越來
越模糊，直到我再怎樣用力瞇起眼睛，也看不見你的影子，再怎樣努力也找不到
你。
＊
如果你有一個名叫子宮的器官，我想我會很樂意在你裡面住上一輩子的。
＊
「生命如果只是個在海上漂泊的瓶子，那麼愛情就是讓它擱淺的沙灘。」我這
樣形容愛情和人類生活的關聯性。
「人在許多時候必須虛偽，」你思考，說，「對於感情，大概只有面具是不朽
的吧！」
「孩子，這就是人生哪！」我用最多的面具迎向最想要真心喜歡的人。
你知道嗎？在我的開朗笑容底下是被凌遲的表情，因為我無法原諒自己面對你
的悲情，以及寫作中不成熟的我自己，憎恨，我正憎恨著以前的日子，卻又一邊
感慨時光飛逝竟如此迅捷。都沒有了啊，那種以前的日子......
但是我要說，那回憶永遠會是燦爛明亮的，因為「只有失去的樂園，才會是真
實，只有從未擁有的樂園，才會是永恆。」我想我們都太年輕而不知道要如何面
對感情的審判，可是我已經預見了自己厄運的到來並準備好了，因此不會再有什
麼事情可以讓我恐懼，和悲傷。
在你發現自己失去年輕自我的同時，你將如何面對？
失去年輕自我之後，面對現實也將會是疼痛而困難的。
＊
這麼久了啊......看看日曆，算起來是愛上你的第１７個月圓再加上１２個日
出，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愛一個人這麼久。因為你，我放棄了原本出國流
浪的機會，選擇了在台灣繼續被你的笑容凌遲的日子。
你很清楚的，自從我養成每個禮拜固定寄信到你家的習慣，自從我開始每個月
為你寫一首長詩，自從我跟隨著你的腳步，接受一切你給我的悲傷或是快樂，自
從我因為你而再也沒有自己想法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日記上用hi-tec-c刻劃自
己深藍色的眼淚，以及在淚水中學會游泳的歡喜。
其實想你的衝動並不是十分強烈，只是有些無法壓抑，有些不可理喻。出去玩
的時間表排的再緊，我還是有辦法在空隙之中填上你的名字，在那裡塞滿思念的
情緒。我無從選擇，無從拒絕，在上課分神的瞬間專心想你......
墮、天、使。
我不要承認自己是愛你的，不要承認自己愛你竟然愛的這麼深。（誰知道，我
竟然又不爭氣地開始寫信，）儘管註定只能偷偷地在天亮之前，在夢中默默愛你
，但是我絕對不會就這樣輸給命運。因為......
因為我愛你。
＊
「有一天，我們也會出現那樣悲哀的距離，一定會的。」你淡淡地對我說。
「是嗎？」我抿著下唇，「原來，是這樣啊。」一定會的，我告訴自己。
無論事情變得怎麼樣了，我們仍然會繼續過下去。我不是那種會為愛情哭得瘋
瘋癲癲鬧自殺的人，有什麼悲傷我寧可往肚子裡吞，再不好的事情，再不順的環
境，像我們這群人一樣裝瘋賣傻還是可以搞出一些屬於自己的趣味，儘管有點低
級得讓人受不了，管他呢，日子總還是要過吧！太正經的話，那些困難艱苦的部
份就又讓人覺得更難過了。愛情和生活不要想要對得起誰為誰負責，負責任太偉
大了，不是我這種遊戲人間混吃等死的類型擔當得起的。
人生其實沒有所謂幸福不幸福。我心裡清楚得很，如果一切順利你會和一個漂
亮新娘結婚，會生白白胖胖的小孩，而我也會有個穩定的生活，然後很快的我們
就都老了，沒人要了，接著沒多久就安靜地死掉了，到時候，我和你甚至是所有
的朋友，大家就又會聚在一起了。
（至少還有你在我旁邊，就夠了。）
無論在我這個用偽裝編織成的世界，還是在你那個安定之中偶爾聽得見「Ｘ你
娘老ＸＸ」的世界，都需要巨大的勇氣和努力，去生活。但是我想，不管在哪裡
，只要有愛情在的地方，就會一樣有著美麗，和燦爛。
＊
逼著自己承認過去寫完信，下定決心了斷這一切。以後，是不會再想起你了。
＊
提筆涕泣，不知所云。
告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早忘了。（也許我選擇了遺忘。）反正再悲傷再憔悴
也都過去了。正因為在世界的洪流中我可以把時間當作療傷的工具，所以肆無忌
憚地放縱自己對你的愛意蔓延開來。
這樣比較快樂。
畢竟人都有讓自己快樂的義務，而我和你都只是在盡責罷了。
＊
p.s.無論如何，都讓我知道你過的好不好，可以嗎？我不說「你一定要過得比
我好」這種沒骨氣的話，因為你怎麼可能過得比我好嘛！
註：篇名【異光】來自美國連鎖同志書店店名【A Different Light】之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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