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酉陽雜俎 ─ 龍年特輯
壹、龍:師父,救我呀!(>口<;
孫思邈(註1)當年隱居於終南山中,宣律和尚(註2)時常與他往來,互相討論佛道
要旨。當時天有大旱,有位來自西域的僧侶於是請求皇上讓他在昆明池旁設壇作法祈雨,
皇上於是下詔,命令官員們為其備置香燭燈果一類祭祀用品,作法七天之後,昆明池的水
位便下降了數尺。
有天晚上,突然有名老人跑來向宣律和尚求救,老人對宣律和尚說:「弟子是昆明池
的神龍。這麼久沒下雨不是我的問題。都是那個異國僧人,他想要拿走弟子的龍腦做成藥
,所以欺騙天子說他要作法祈雨,實際上是想要害命。如今弟子命在旦夕,還希望能借用
和尚您的法力保護我。」宣律和尚婉拒說:「不好意思啦,貧道就只是個持律守戒的僧人
而已,沒有什麼法力,不然你去求求看孫先生如何?」老人於是便跑去孫思邈的石室向他
求救。孫思邈聽完神龍的請求後,便說:「我知道昆明龍宮之內藏有三十帖神方妙藥,如
果你願意傳授給我的話,我就救你一命。」老人聽了便說:「這些藥方當初天帝有交代不
可以隨便傳授,但現在情況緊急,我自然也不吝惜傳給先生。」老人離開一會後,便捧著
藥方回來,交給了孫思邈。孫思邈拿到藥方後,便對老人說:「你先回去吧,那外國僧人
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
那天過後,昆明池的池水忽然連續數日暴漲,淹沒了沿岸,外國僧人也因此羞憤而
死。孫思邈後來著成一部《千金方》,此書共有三十卷,每一卷中都放入一帖當初神龍交
給他的妙方,至於書中哪些藥方是龍宮妙方,就沒有人知道了。聽說孫思邈過世後,還是
三不五時會有人看到他。
貳、哇,撿到龍啦!(°Д°
這事是僧人無可跟我說的,最近街坊間傳言,有位姓白的將軍在曲江(註3)洗馬的時
候,他的馬突然受驚,嚇得跳上江岸四處亂跑,將軍牽住馬之後,發現馬的前腳上纏著東
西,仔細一看,是一條長長的白色帶狀物,捲成好幾圈纏在馬足上。將軍馬上令左右把那
怪東西解下,那東西在過程中流了好幾升(註4)的血。將軍覺得這事有夠奇怪,就把那東
西用紙包起來,收在衣箱裡面。
有天將軍要送客至滻水(註5)時,便把那東西拿出來,展示給一眾賓客一睹怪異,有
個客人看了便說:「要不要給牠加水看看啊?ヽ(。∀。)ノ」白將軍聽客人這樣說,便執
鞭(註6)挖洞於地,隨即把這隻怪蟲放進去,然後開始倒水在蟲蟲上面。過了一會,蟲蟲
開始蠕動變長,洞裡也開始泉湧汩汩,隨後蟲蟲突然盤捲起來,變得好像一張蓆子一樣,
並冒出絲絲如燃香生煙般的黑氣,一直飄散到屋簷之外,在座所有人看到這景象都嚇壞了
,並說:「這......這絕對是龍啦!」說完便速速四散而歸了,但行不過數里,天上便突
然風雨大作,並響起了好幾聲震耳雷鳴。
參、又...又撿到龍啦!Σ(°Д°;
元和(註7)年間,有位姓史的秀才偕同友人們同遊華山。時值夏季,天氣很熱,史秀
才跟朋友們於是在山中小溪旁圍成一圈,休息納涼。這時突然有片手掌大小的葉子,沿著
溪流漂了下來,顏色紅潤,相當漂亮可愛,史秀才看到了,便伸手把葉子撈了起來,並收
入懷中。
坐了一會後,史秀才突然感覺懷中越來越重,於是便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跑到旁邊看
看是怎麼一回事,結果拿出葉子後,竟發現上面長滿了鱗片,而且鱗片還輕微地顫動著。
史秀才嚇了一大跳,怕爆,便將葉子棄置林中,並馬上跑回去跟大家說剛剛發生的事,語
畢又說:「那東西絕對是龍啦,我們快點回去 QQ」
眾人動身歸去後,不過一會,林中便起了大霧,轉眼間就瀰漫了整片山谷,史秀才下
山的路還沒走到一半,天上就降下了大雷雨。
肆、龍騎士是我
在古代的龜茲國(註8)中,曾經有名叫做阿主兒的國王,生來就天賦異稟,擁有降伏
毒龍的神力。有天,有位商人大肆收購人們的金銀財寶,但是到了晚上,人們販金售銀,
從商人手上所收到的錢,竟然全部都化成了煤炭。本起詐騙事件牽連甚廣,全國受害者
數量總計高達數百戶。
國王有個出家的兒子,如今已經證成了阿羅漢果(註9)。國王便問他這究竟是怎麼一
回事,得道者於是告訴國王:「這是龍幹的好事。犯龍居住在北部山區,頭長得跟老虎一
樣,現在應該正在山中某處睡大覺。」國王聽了之後,便換下華服,全副武裝,手執利劍
,孤身潛行至龍巢,看到龍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便準備動手屠龍,但在即將下手之際
,國王突然想說:「欸等一下,如果我今天趁著龍在睡覺把牠給斬了,誰知道我有神力我
超猛!」於是便大喝一聲,把龍叫醒,龍被嚇到整隻彈起來,變成一隻獅子,國王隨即騎
了上去。惡龍大怒,吼聲如雷,騰空飛至王城北邊二十里處(註10)。國王這時威脅龍道
:「你再不投降,我就把你頭砍下來喔 >:(」龍對於國王所擁有的神力深感懼怕,便開口
說起了人話道:「別別別殺我,我願意給大王當坐騎,以後大王想去哪,就去哪 QQ」國王
聽龍這樣說,也就答應了。從此以後,國王便三不五時乘龍而行。
★ 同場加映 ─ 與龍有關的酷東西 d(>uO
元街縣有一條清泉,泉水源湧的孔穴之中,水流旋匯輪轉,就好像盤龍一樣。如果想
伸手擾動,泉水便會繞手纏流,如龍嬉遊四周。每當有驢子或馬匹前來飲水時,都會嚇得
跑掉。
南梁大同八年(註11),戍主(註12)楊光欣獲得了一枚玉龍,玉龍全長一尺二寸,
高五寸(註13),雕工相當精妙,簡直就不是人能夠做出來的東西,龍的肚子裡面可以容
納一斗多(註14)的水,龍頸也是中空的。如果把玉龍放到水裡面,讓水注滿玉龍肚子,
之後再倒水出來,水就會從玉龍的嘴巴吐出,還會發出音樂般的水聲,一直到裡面的水倒
完之後才會停下。
于闐(註15)城內的東南方有條大河,水量充足,全國田地的灌溉都仰賴之。但有天
這條河突然枯竭,水量大減,國王於是詢問名為羅洪的僧人(註16)這是怎麼一回事,僧
人告訴國王說,此事係龍所為。國王聽僧人這樣說,便設儀祭龍,這時河中突然出現一名
女子,腳踏波淘而來拜謁國王,並說:「妾身的丈夫最近過世了,希望能獲貴國大臣來當
我的新丈夫,如此一來河水便會再次豐沛。」有大臣聽她這樣說,便自告奮勇當龍婿,大
臣出發結婚當日,舉國都在路旁為他送行。大臣駕著一輛由白馬拉著的馬車,潛入河中,
人馬竟都沒有溺水,等到人車完全隱沒入河中後,白馬突然浮上了水面,馬背上揹著一隻
檀香鼓跟一風信。打開信之後,裡面寫到「把這隻鼓掛在于闐城東南處,如果有入侵者來
襲,鼓就會自己發出聲音。」之後入侵者來襲時,鼓還真的會自己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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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釋:
1. 孫思邈是有名的醫生,中醫史上的重要人物,約莫生活於六世紀中至七世紀初,亦及
唐朝初期,唐高祖~唐高宗統治期間。他同時也深諳道家黃老之說,學富五車。孫思邈從
小就是個天才,但體弱多病,家裡為了照顧他花了很多錢,他看到很多人沒錢看醫生,便
立志學醫,後來也產出了相當豐碩的成果。這篇故事中的《千金方》全名為《備急千金藥
方》,是他的代表性著作,具有劃時代的地位,現在很容易取得,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買來
一讀。
2. 漢傳佛教律宗南山宗始祖,重要的佛學著作也很多,但比較酷的是他曾為日益壯大,
讓唐朝統治者感到不安的佛教,與當權者周旋。唐朝的佛教與中央其實存在政教衝突的情
況,讓人聯想起中世紀歐洲的政教衝突。但不同的是,西方的政教衝突是兩方在對等的背
景上,對於俗世至高權力的爭奪;而唐朝的政教衝突則是宗教領袖想要保持宗教的獨力與
純粹性,而想辦法說服、安撫世俗統治者,兩方背景與力量是不對等的。
3. 從後文來看,這裡的曲江應該是長安附近的某條地方性河流,而不是位在雲南的南盤
江。
4. 唐朝大量器一升為600毫升,小量器一升為200毫升。好幾升的出血量其實滿多的。
5. 源於峽西的一條河,流經長安,最後注入渭河。
6. 這裡的鞭指的應該不是馬鞭類的軟鞭,而是一種金屬古兵器,武俠小說裡常說到的那
種。
7. 諸君有聽過俠客行的故事嗎?元和二年,花山家......(X) 元和是唐憲宗的年號,
就是那個逼父禪讓,一度成功削藩中興,差點殺掉韓愈,後來離奇暴斃的皇帝。怎麼感覺
老兄在位的時候怪事特別多 :O
8. 龜茲的念法同「丘慈」,位在今日中國的新疆,是一個西域古國,從漢朝開始臣服於
中原帝國,先後成為各朝的藩屬附庸。唐朝的時候是小乘佛教的重鎮,但在十一世紀的時
候,龜茲被捲入由皈依伊斯蘭教的突厥王國 ── 喀喇汗王朝發起的聖戰中,並在十四世
紀受到信奉伊斯蘭教的東察合台汗國迫害與屠殺,導致於該地盛行千年之久的佛教文化面
臨到毀滅性的破壞。不過今天去還是可以看到一些珍貴的佛教古蹟。
9. 佛教聖果 / 果位的一種,可以大概理解為修行等級,阿羅漢果的等級已經相當高了。
從這裡也可以看到龜茲國的佛教色彩。
10. 唐朝小尺一里540公尺,大尺一里648公尺。二十里約莫是10.8或12.96公里。今年也
要繼續算度量衡 :)
11. 西元542年。大同是梁武帝蕭衍的第五個年號,梁武帝人其實算是很有能力的,但也
是個生平富有戲劇性的奇人,這次文有點長了,下次再找機會跟大家一起聊聊 :D
12. 古代官職,駐守某地的地方軍事首長。
13. 玉龍長度以小尺計算為36公分,大尺的話則是43.2公分;高度小尺計算為15公分,大
尺則為18公分。
14. 六公升多,玉龍尺寸也不大,能裝這種水量也是滿驚人的耶 :O
15. 位於西域的古王國,唐朝時為安西四鎮之一,前面提到的龜茲也在四鎮之列,兩者也
都是信奉佛教的綠洲王國。
16. 原文為羅洪僧,意義不明,猜想也有可能是某種當地佛教的特有僧侶類型或稱謂,若
有先進熟悉西域古王國的佛教文化,還望不吝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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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二‧玉格 第二十八段
孫思邈嘗隱終南山,與宣律和尚相接,每來往互參宗旨。時大旱,西域僧請於昆明池
結壇祈雨,詔有司備香燈,凡七日,縮水數尺。忽有老人夜詣宣律和尚求救,曰:「弟子
昆明池龍也,無雨久,匪由弟子。湖僧利弟子腦,將為藥,欺天子言祈雨,命在旦夕,乞
和尚法力相助。」宣公辭曰:「貧道持律而已,可求孫先生。」老人因至孫思邈石室求
救。孫謂曰:「我知昆明龍宮有仙方三十首,爾傳予余,余當救汝。」老人曰:「此方上
帝不許妄傳,今急矣,固無所吝。」有頃,捧方而至。孫曰:「爾第還,無慮胡僧也。」
自是池水忽漲,數日溢岸,胡僧羞恚而死。孫復著《千金方》三十卷,每卷入一方,人不
得曉。及卒後,始有人見之。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五‧諾皋記下 第四段
僧無可言,近傳有白將軍者,嘗於曲江洗馬,馬忽跳出驚走,前足有物,色白如衣帶
,縈繞數匝。遽令解之,血流數升。白異之,遂封紙帖中,藏衣箱內。一日,送客至滻水
,出示諸客,客曰:「盍以水試之。」白以鞭築地成竅,置蟲於中,沃盥其上。少頃,蟲
蠕蠕而長,竅中泉湧,倏忽自盤若一席,有黑氣如香煙,徑出簷外,眾懼曰:「必龍
也。」遂急歸,未數里,風雨驟至,大震數聲。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五‧諾皋記下 第十段
有史秀才者,元和中曾與道流遊華山。時暑,環憩一小溪,忽有一葉大如掌,紅潤可
愛,隨流而下,史獨接得,置懷中。作食頃,覺懷中漸重,潛起觀之,覺葉上鱗起,栗栗
而動,史驚懼,棄林中,遽白眾曰:「此必龍也,可連去矣。」須臾,林中白煙生,彌於
一谷,史下山未半,風雷大至。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四‧諾皋記上 第十四段
古龜茲國王阿主兒者,有神異,力能降伏毒龍。時有賈人買市人金銀寶貨,至夜中,錢
並化為炭,境內數百家皆失金寶。王有男先出家,成阿羅漢果。王問之,羅漢曰:「此龍
所為,龍居北山,其頭若虎,金今在某處眠耳。」王乃易衣持劍,默出至龍所,見龍臥,
將欲斬之,因曰:「吾斬寐龍,誰知吾有神力!」遂叱龍,龍驚起,化為師子。王即乘其
上,龍怒作雷聲,騰空至城北二十里。王謂龍曰:「爾不降,當斷爾頭。」龍懼王神力,
乃作人語曰:「勿殺我,我當與王乘,欲有所向,隨心卽至。」王許之,後常乘龍而行。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物異 第十六段
泉,元街縣有泉,泉眼中水交旋如盤龍。或試撓破之,尋手成龍狀。驢馬飲之,皆驚走。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物異 第十九段
玉龍,梁大同八年,戍主楊光欣獲玉龍一枚,長一尺兩寸,高五寸,雕鏤精妙,不似
人作,腹中容斗餘,頸亦空曲,置水中,令水滿。倒之,水從口出,水聲如琴瑟,水盡方
止。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物異 第五十四段
旃檀鼓,于闐城東南有大河,溉一國之田。忽然絕流,其國王問羅洪僧,言龍所為
也。王乃祀龍,水中有一女子,凌波而來,拜曰:「妾夫死,願得大臣為夫,水當復
舊。」有大臣請行,舉國送之,其臣車駕白馬,入水不溺,中河而後有白馬浮出,負一
旃檀鼓及書一函。發書,言大鼓懸城東南,寇至,鼓當自鳴,後寇至,鼓輒自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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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新年快樂!
今年是龍年,因此就收集了書中幾篇與龍有關的故事,寫成一個特輯應應景,希望各位看
得還開心 :D
新的一年,祝福各位板友身體健康,事事順心,即便時代動盪,依舊得享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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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
人々は溶けかかったアスファルトの上に己が足跡を刻印しつつ歩いていた。
ひどく暑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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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1.3.144.21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704127837.A.875.html
※ 編輯: TodomeKoichi (101.3.144.212 臺灣), 01/02/2024 00:5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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