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盛唐今語(二十五)-一代惡男

看板gallantry作者Lorenzia (爆走金魚)時間14年前 (2009/12/01 03:49)推噓23(23推 0噓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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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眾位所知，我最近從盛唐轉向中晚唐，上一篇的今語已是晚唐故事，若再多寫幾篇，恐怕這一系列標題應該改成唐國今語、而不是盛唐了。這個轉向，跟我從五月開始寫的故事《拍翻御史大夫》有關，在此請容我做個廣告，那就是《拍翻御史大夫》一書將由繆思出版社出版，從明年一月底開賣，會陸續出完四冊，明年1/30也會在台北世貿舉行簽書會，到時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也幫忙宣傳一下捧個人場，若是能多少有些人氣，也就不枉我在此處胡言亂語彩衣娛眾了。話說，我近來在讀中唐史，深深感覺到這個時代的奇異之處，從君到官到百姓竟有著不可思議的生命力……事情倒是要先從一代惡男說起…… 所謂惡女，據說定義上就是任性而為的女子，至於下場嘛，倒是有好有壞，全憑個人本事手段了，惡男呢，自然也就是任性至極的男人。若說李唐一家子中，有誰是一輩子任性到底的，恐怕就連武大娘跟小混球二位都要退一步，因為小混球在武德年間多少是受壓抑的，而武大娘自父親亡故到近三十歲時當上皇后，這段時間她一直忍氣吞聲，忍異母兄、忍小混球、忍王皇后、忍蕭淑妃、忍皇宮中比她大尾的人。這二位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其他人了，即使是李白，被流放的時候也是任性不得。不過，倒是有一人一輩子任性到底，若不是被老婆小孩連同下人把他宰了，恐怕還要一路任性到壽終正寢的那一日。此人的任性，可從他的出身說起，他本人是皇帝，他爸爸是皇帝，他爺爺是皇帝，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還外帶一個奶奶都是皇帝，總之，他祖上總共十代是皇帝。說起這個是沒啥了不起，不過他曾祖父是他高祖父的長子、他爺爺是他曾祖父的長子、他老爸是他爺爺的長子、他本人是他老爸的長子，這一串世系下來，確定了他在皇位繼承時毋庸置疑的順位。話說當年他的皇帝爺爺被迫逃離長安，好不容易摸回來後，抱著金孫，望著殘破的京師，有點沒話找話裝熟地問：「咕嘰咕嘰，你是誰家小朋友啊？怎麼坐在我懷裡啊？」（我說他們祖孫在此之前絕對不熟，因為這種問話只有初次見面跟不熟的人才會問……）這位先生他小人家看看這個傻阿公，不可一世地說：「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第三天子是也！」這一句第三天子如重炮一炸，轟得傻阿公龍心大悅，從此對他另眼相看。想來也是，幼稚園大班都還沒讀完，這小子就知道他爺爺一定會傳位給他老爸、他老爸一定會傳位給他，完全無視於爺爺另外生的十個叔叔跟老爸所生的其他弟弟(他老爸還生了真不少，總共二十七個兒子、十一個女兒)。這位第三天子，後來真的接續著爺爺跟老爸成了真正的皇帝。雖說史書上不乏歌頌皇帝們幼時多麼英明神武的記載，不過最誇張也不過就是李基基先生小時候當著武大娘罵武家人說：「喂！你他媽的在老子家裏幹什麼？」，如這位先生一般，在爺爺面前傲然說自己是第三天子的，我印象中是沒有，似乎連後來的蓋印章敗家龍也不曾這樣說過。我們的故事，就從第三天子說起，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唐中興之主，在政治上與男性同胞眼中可稱是一代奇男，在個性上與女性同胞眼中，則無疑是一代惡男，廟號憲宗，帝號章武皇帝的唐憲宗李純先生是也。要說李純，說起來有一匹布這麼長，我看應該又要分個上中下三集放送才是，不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寫完，橫豎陷人於坑、挖坑不補也不是第一回做了，所以寫到哪裡算哪裡吧。唐憲宗的爺爺是德宗李适、爸爸是順宗李誦。德宗這個人猜忌心很重、識人不明外加不太精明，被宰相盧杞騙得團團轉，結果神策軍被人家架空，讓涇原鎮的兵來幫忙，又搞玩玩不給錢不算嫖那一招，軍士大抓狂之下，盧龍鎮出身的朱泚趁機起來造反。於是，三十九歲的德宗倉皇帶著老婆小孩跟小孫子逃出長安，丟下一大票來不及跑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越跑越少人，到最後只有宰相跟一干御史臺官還緊跟在旁，這才抓著宰相姜公輔靠腰說他不該相信盧杞的話，不過說歸說，回到長安後，又基掰大將李懷光，李懷光也抓狂起來造反，於是德宗又跑出去，最後出了罪己詔河蟹了事。話說做皇帝有時候是一種相對值，通常當得不太爽快的皇帝當得久，幹得興興頭頭其樂無窮的皇帝反而沒幾年壽命，能像蓋印章小男孩那樣當得又爽快、命又長的，實在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德宗屬於前者，他這一輩子被武將、文官背叛了個十足十，兩次跑出長安，都是一票臣子不押他的寶，一氣之下，覺得只要不姓李、而且有雞雞的都不能信任，乾脆信任姓李的或者沒雞雞的好了。所以接連提拔自家子弟去掛帥，又把神策軍繼續交給內侍。是說，德宗自己生了九個兒子，還另外抱了兩個來養。一個是他弟弟昭靖太子李邈的兒子，似乎是跟順宗差不多年紀，也有可能大一點，封舒王，舒王似乎頗有軍事才幹，而且深受德宗信賴，所以兩次跑出去都跟在旁邊，也跟德宗差不多時後死亡。另一個其實是德宗自己的孫子、順宗的兒子、憲宗的弟弟，十九歲時死掉還追贈文敬太子，德宗這個行為有點怪，明明是自己的孫子卻抱來說是兒子，結果文敬太子跟順宗從父子變成兄弟，不過，德宗似乎是非常疼愛這個孫子，文敬太子的喪儀十分隆重，陵寢也做得頗大。德宗在十九歲那年跟原配王氏生下順宗，順宗是個好好先生，雖無大功絕無大過，後來整整當了二十六年的皇太子，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製造小孩上，所以整整製造了三十八個孩子，十分賣力。不過，順宗的髮妻蕭氏因為娘家牽涉謀反，雖然媽媽是肅宗的女兒，德宗卻怕蕭妃離間父子感情，一心想殺掉這個媳婦、改立良娣王氏為太子妃，但是順宗幾次哭著求老爸，德宗才沒有下手，後來，蕭妃的母親大長公主去世，順宗又臥病在床，所以德宗就把這個媳婦叫到宮裡殺了，用的是跟武大娘當年殺睿宗劉竇二后一樣的手法。順宗這輩子最有名的事，大概就是永貞革新與後來的內禪，不過此事等等會說，所以我們就暫且不論。順宗在十七歲那年與王良娣生下長子，取名淳，後來改名純，就是我們故事的主人翁，第三天子一代惡男唐憲宗是也。由於德宗順宗父子之間，除了蕭妃之外，並沒有什麼衝突點，德宗的其他兒子們，除了那兩位抱來的跟一位四歲就夭折的之外，都是老媽不詳，本人也沒有任何被紀錄的，因此德宗順宗的傳位並沒有任何意外因素。而順宗的兒子們，除了憲宗的同母弟之外，都沒有什麼特別紀錄，除了蕭妃外，其他妃嬪的紀錄也都很簡單，無怪乎憲宗還是個小毛頭就囂張得不可一世。順宗與憲宗父子之間，似乎也跟德順之間一樣，在永貞年之前，沒有衝突點，甚至可說是利益一致，憲宗似乎很早就參與東宮的政事，乃至於史料中說，順宗在當太子時參與國政，便有許多點子出於長子，所以在貞元二十一年，德宗去世時，就有聲音建議越過多病的順宗，直接讓憲宗當皇帝（情形有點像英國女王直接傳位給威廉王子）。由此可見，憲宗在當皇帝之前，便已是鐵打鐵穩的儲備皇帝，他爺爺也煞費苦心，為他選了郭子儀的孫女、同時也是代宗外孫女的郭氏為妻。但是在此之前，憲宗似乎跟康熙皇帝一樣，有性早熟（俗稱早秋）的傾向，十四歲就有了長子李寧，他與郭氏結婚的時間不明，但是郭氏所生的嫡長子李恆，是在憲宗十六七歲之間出生的，是憲宗的第三個兒子。憲宗有二十個兒子、十九個女兒，總共三十九個小孩，其中郭氏只生了後來的穆宗李恆與岐陽公主，本是宗室李錡妾侍的鄭氏生了後來的宣宗李忱，紀美人生長子李寧，其餘三十五個全都不知道是誰生的。憲宗跟嫡妻的感情似乎並不融洽，此事從他爺爺一直防備郭氏爺爺郭子儀大概就已經開始，憲宗一即位後，理當立嫡妻為后、立嫡長為太子，不過朝臣兩次請立，他都推託，一直到他死掉，郭氏都只是貴妃。立太子就更誇張了，一即位後，馬上立庶出長子李寧為太子，李寧的媽並沒有母以子貴，一直都是低等嬪御，可能又是被抓去教主子轉大人、然後就被丟在一邊的可憐女人。不過，憲宗一系四代都是嫡長，理應在此時就有共識以嫡長為尊，李寧與嫡長子李恆只差兩歲，也不構成嫡長太幼才立庶長的原因，李寧在元和六年去世後，憲宗又差點要立第二子灃王為太子，拖了七個月，眼看斡旋不成，才立了嫡長。可是他似乎對立灃王為太子一事，並未死心，而且灃王跟老爸似乎也很親近，導致後來宦官殺憲宗的時候，連著灃王一起殺了，實在是有夠衰尾。郭氏不是一個有政治野心跟政治才幹的女人，但是不代表她不在乎是誰當下任皇帝，也不代表她不會為兒子的未來擔心。憲宗始終不給她這個嫡妻名份，明明是元配、出身良好、有子有女又沒出去討客兄，卻一直在朝廷體制上是妾，只要是個正常女人都會嘔到捶心肝。郭氏的傳裡又明白寫著，憲宗不立她為后是想繼續玩女人不想讓她管，丈夫一直女人不斷小孩不斷，更大大地增加了她對於未來的不安全感，這與她後來涉嫌謀殺親夫，有著相當大的關係。不過憲宗雖然女人小孩不斷，花邊新聞卻異常地少，甚至有幾次紀錄說公主與臣下送女樂給他，反被退回的，不知是不是宣宗或穆宗為老爸河蟹的關係。至於憲宗與宣宗的媽鄭氏，是一場露水姻緣，實在沒什麼好說。另外，也有人說憲宗跟同是李錡妾侍的杜秋有一腿，不過杜秋後來變成穆宗兒子的保母，所以也有人說杜秋是跟穆宗有一腿。但是我認為兩者都有點可疑，杜秋與鄭氏差不多年紀，應該是元和二年入宮的，那時她們都已是李錡的妾侍，少說也有個十五六歲，而此時穆宗才十歲、憲宗是二十七歲。若說杜秋跟憲宗有一腿還算可信，可是她後來變成憲宗孫子的保母，可見得沒有封號不是正式嬪妃，大概也只是被憲宗哪天精蟲衝腦抓到草叢裡撲倒的可憐宮女罷了。跟穆宗有一腿實在有點誇張，而且杜秋如果要跟嗣皇帝有一腿，最快也是元和十五年的事，那時杜秋都已經是中年了，若說她"有寵"於穆宗，也應該有封號，不至於去做保母。總之，憲宗在後宮私領域上，可說是標準的沒心肝種馬男，對髮妻普普，也沒見到對哪個妃子特別有愛，對內侍動不動就是杖殺，又自以為是仙人轉世，可說是標準的沒良心富家公子個性，一整個就是很任性又驕傲得不得了，實在在私領域上是個惡質男子。不過，卻是這樣的惡質任性、目空一切，使他將藩鎮跟內侍視為內外兩大刺，於是開始了十五年的長期抗戰，元和中興，我們下次見…… -- ║ ║ ┌─┐║ 根據不可靠的梁國史館傳說…… ║┌─┐ │┌│║九世強盜十八世惡人才會去鳥不語花不香男無情女無義的御史台當官! ║│┐│ │└┘║ 揪竟，臉比牆厚，心比墨黑的御史大夫有多黑心呢？ ║└┘│ └──╜ 金魚，《拍翻御史大夫》 ╙──┘ 說書地點：bbs://bs2.to:433 P_asbransa 或 http://www.plurk.com/asbransa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8.18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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