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未來最舊 - 潛行之馬
第二回 潛行之馬
場中狀況最好的是江作，至少他沒受重傷。
他準備把負傷的傅長生背回不死幫。
這時他聽見一串馬蹄聲傳來，他轉頭一看，來了兩匹駿馬，一匹上頭坐的是個老人，乾枯
清瞿，身披青袍，頷下一撮銀鬚，禿髮只剩後腦勺還有銀絲飄飄。另一匹馬上坐的是四方
臉彪形大漢，年約五十上下，頗有一代宗師氣勢，身罩大白袍。
漢子翻身下馬，江作才看到他白袍後有一雲紋繞成大圈，圈內繡有一匹怒馬，健壯如龍。
江作心忖：「那豈非是白馬世家家徽？怎麼白馬林也來淌渾水？」
白馬林對江作視而不見，大步走到傅長生處，將眼與傅長生分開，對馬上老人道：「傅長
生情況不妙。」
那老人自然就是持白馬令請出白馬林的施無算。施無算從容道：「無妨，還煩請白馬幫主
陪同老夫，護傅長生回天衣會便是。」
江作這時才聽出情勢不對，忙道：「不可！傅長生乃我不死幫之人，我必須接他回幫！」
白馬林一拱手：「那就得罪！」逕自要扶起傅長生。
這時眼一受翻動，也清醒了過來，杖著劍掙扎站起，從懷裡摸出一白色小瓶，往嘴裡倒了
些丹藥，邊咀嚼著道：「我要把傅長生的頭割下來，才能破神仙奇法……」
白馬林道：「不行。」
眼道：「喔？」
白馬林道：「他是我要救回天衣會的人。」
江作道：「不行。」
白馬林道：「喔？」
江作道：「他是我要接回不死幫的人。」
眼道：「不行。」
白馬林和江作道：「喔？」
眼道：「他恰好是我要殺的人。」
施無算嘆了口氣，喃喃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傅長生啊傅長生，你還真搶手……」
白馬林心中飛快盤算著，決定無論怎麼說，先把白馬令允諾之事辦成再說，便一手抱住傅
長生，大步走向座騎。
江作怒道：「給我！」
語聲未落，雙掌灌注天清昊氣，猛烈往白馬林攻至！
白馬林一手還抱著傅長生，於是僅用另一手，硬碰江作雙掌。交手之後，白馬林只是身子
晃了晃，隨即又走向坐騎，江作卻退了兩步，優劣立判。
眼在方才那片刻間，已服下調傷靈丹，內力運轉大周天即調息無礙，當下挺劍，一言不發
，劍招遞出！
白馬林單掌一翻，拍出一招「清光海凝」，恰拍在劍脊之上，眼虎口一麻，長劍竟險欲脫
手。
江作做出最尷尬的決定：和眼合力夾擊白馬林！
----雖然眼要殺傅長生，自己要活捉傅長生，兩者目標抵觸，但是眼前的共同阻礙都是：
白馬林！
江作和眼互望一眼----眼沒有睜眼，也轉頭面向江作「望」了一下----一起出招！
□ □ □
一時之間，白馬林真有「今夕復何夕」之慨。
從昨晚開始，他就沒休息過。先是赴宴與夢一晤，回程時在鑄鍋胡同遇大批高手狙殺。好
不容易熬過死劫回幫休息，又馬上（真的是騎在馬上）趕來打救方才要殺他的傅長生；誰
知救人之前，還得過得了眼前兩名高手----江作和眼！
就這樣從夜半死鬥至黎明；從星光奔波到旭光。
----「今夕復何夕？」今天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啊……？
他真想問一問眼前這兩人。
只可惜他的拳頭已經揮過去了。
□ □ □
白馬林自恃有星宿之力加持，本擬一拳擊退兩人。誰知雙方硬拼之下，轟然一聲，眼與江
作震退兩步，白馬林卻轟飛了三丈。
白馬林抬頭，發現怪馬百星已然被朝陽光輝掩蓋。
----難道這怪馬百星之力，還真得在夜晚見得星光時，方顯效力不成！
原因不只如此。
他驚覺眼與江作聯手，威力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
兩人的內力似乎互走極端，更因如此，竟巧合地互相輔助、互通有無。
眼和江作也發現了兩人聯手，威力大得出乎意料之外。
兩人又驚又喜，卻又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倒是坐在馬背上的施無算眉頭一皺，隨即眼中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白馬林不服輸，運氣於臂，身形向前彈出，一式崩拳往兩人轟去！
眼一劍刺出，同時江作也運上「天清昊氣」向白馬林迎上；眼突然一閃身，挪至江作前方
，讓澎湃的天清昊氣推動自己身形，並運力向白馬林發劍！
白馬林的拳頭一向不空發。前面是魔，他一拳打向魔；前面是佛，他也一拳打向佛！
更何況現在前方只是區區一把劍！
眼見雙方就要當場濺血----
然而一塊豬肉改變了整個戰局。
----豬肉？豬肉！一塊豬肉何以改變三大高手之間的戰局？
□ □ □
一塊切成塊帶皮的豬肉丁無端飛來，打在眼的劍脊上。
眼這一劍威力何等猛烈，但這塊豬肉竟蘊含強大力勁，噹的一聲，長劍偏向，在白馬林身
旁劃過，而白馬林一拳已擊在眼的肩膀，眼登時如斷線風箏飛出老遠。
白馬林一看，哪裡是豬肉，只是一塊朱玉，色澤雕工與豬肉極為形似罷了。
他望向施無算。
施無算喃喃道：「這塊燜肉奇玉跟著我這麼多年，我還不曾如此糟蹋過哩！」
白馬林哼的一聲，道：「我自打我的，縱算戰死，也不要人插手！」
施無算「嘖嘖」道：「就算老夫多事。可白馬幫主豈知：你要即刻內戰勝眼前這兩人，並
不容易？」
白馬林思及眼與江作兩人聯手之威，也不禁咋異，問道：「請教。」
「一來日光大盛，將百星之芒掩蓋，星宿之力銳減，你是知道的了。」
白馬林道：「是。」
施無算又道：「再者，當前兩人，一人出身黯界七殺，無論劍法是早年從何習得，內功心
法總是傳自『無間魔道』心法。另一人觀其裝束，乃隸屬不死幫，雖說他自身本有『天清
玉籙十三式』，然而一點『神仙奇法』的皮毛總是會的。」
白馬林恍然大悟：「所以兩者截然不同的內功心法：無間魔道、神仙奇法，造就了神魔合
一的威力？」
施無算點頷長喟：「各派力阻傅長生取得無間魔道，原因在此。」
□ □ □
聽得這番話後，眼和江作也豁然開朗。
兩人又互「望」了一眼，心知雖然萬分不願，但是眼下兩人聯手的情勢是對的。只是方才
眼的肩胛被重擊成傷，不知能否再戰。
施無算向白馬林道：「所以老夫也得下馬活活筋骨、通通血氣，和白馬幫主並肩作戰了。
」
白馬林道：「不必！」
施無算道：「喔？」
白馬林將懷中挾抱著的傅長生一推，喝道：「你將傅長生送回不死幫，便是幫我大忙了！
」
----傅長生勞累過度、重傷昏迷，絲毫無力能支撐站立。他將傅長生一推，傅長生豈非踣
頓在地？
豈知傅長生一離開白馬林懷中，立即幾個大步，奔至馬旁，一躍而上！
江作怒吼：「傅長生，原來你早已甦醒，何故不速速回幫----」
然而定睛看時，傅長生一坐馬上，只挺身了一會，隨即又泥倒馬背。
傅長生仍然未醒。
施無算撫鬚道：「原來白馬幫主『潛馬夜行』奇功已成，老夫倒是空擔心了。既是，老夫
便領傅長生先行。」語畢，一拉韁繩，馬兒「居呂呂」一聲嘶鳴，掉頭就走；而背負傅長
生的馬兒也通人性，尾隨跟上。
江作怒喝一聲：「休得走！」隔空一掌往馬後拍去！
白馬林淡淡道：「何必大拍馬屁？」一掌倒撥，竟將江作隔空掌力撥回，盡數送回江作己
身。「天清昊氣」掌力果然猛烈非常，連江作自己也應付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已。
江作偷眼看眼，只見眼已將長劍交予左手，看來右手暫時是廢了，戰力大減。
江作忍怒道：「無論白馬世家、太甲幫，皆無搭救本幫傅長生之理，閣下何以定要淌渾水
？」
白馬林道：「你是哪位？」
江作道：「不死幫，江作！」
白馬林轉頭向眼道：「你始終闔眼，劍法狠辣，據我所知，這種招招不留餘地致人於死，
而又能在狠辣之餘別出心裁的劍法，除北國狼族、西京鐵衣團之外，就是黯界七殺了。所
以你當是黯界七殺的眼。」
講完，他才指著自己大袍上的家徽：「白馬世家家主、太甲幫幫主，白馬林。」
這時三人才算是真正的「自我介紹」過。
白馬林又道：「現在傅長生已遠去，如果沒有他事，我先告辭。」
江作正待發作，稍一提氣，發現體內竟有另一股力量壓制著。一時之間，江作真氣不上不
下、不出不入，頓時臉漲得通紅。
白馬林看見笑道：「我勸你趕緊打坐休息，一時辰內不要提起真氣，否則你體內的『潛馬
夜行』便會發動抗衡，導致走火入魔。」
江作將信將疑，但仍是慢慢坐了下來，勉強道：「你……是……何時……把真氣灌入我…
…體內？」
白馬林道：「就在我把你隔空氣勁撥回攻你時，我的『潛馬夜行』之內力已夾帶其中，在
體內潛伏。只要你一提真氣，潛馬夜行便會發作抵抗。」
白馬林嘆了一口氣，彷彿怕江作聽不懂似地解釋：「這種內力叫『潛馬夜行』，指的就是
這種暗勁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傳輸到他物身上；而我可以在傳輸暗勁之時，預
先設定這股潛伏的內力要做哪些動作、要何時發動。」
眼道：「所以毫無意識的傅長生在你一推之下，還能大步走向馬匹，一躍而上，靠的就是
你潛伏在他體內的暗勁，以控制他動作。」
白馬林讚許道：「舉一反三。」
說完他一擺手，仇恨就這樣展開在路的兩頭了。
他留下坐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江作和一臂已廢的眼，轉身飄然離去。
真的，兩人只能眼巴巴看他離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16.8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