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 魔女
……祈禱吧、祈禱吧，為汝等的罪行……
廣場上，眾人低吟隨誦，莊嚴肅穆，悠遠迴盪。
……悔改吧、悔改吧，為汝等的忤逆……
侍祭手持聖書，唸唸有辭，朝著廣場堆滿柴薪的刑架劃起神聖的輝記。
被稱魔女的盲女被緊綑在刑架上，仰望天空，正當夕陽；她乾澀的嘴唇
不再嬌豔，斬斷的秀髮不再飄揚。任誰看去，不過是個盈盈弱女，秀麗端莊
，溫婉嫻雅。
強風起，聖詩唱，如潮水對衝、驟雨敲打，無情淹沒魔女的乞願切切，
吹散她溢淚流淌。
＊＊＊
—想那天，似乎也是這樣的強風，這樣的晚陽。
她的頭巾給突風一吹，像是生腳似地逕自飄揚，飛過屋簷，拐過店家，
最後悄悄落在青年的頭上。
他歉然一笑，取下頭巾，三兩步迎上焦急徘徊的少女面前還她。
那答謝的笑容甜美，直透心膛。
雖目睹少女行動不便，青年卻倏地難以自拔。
他自介身世，邀人歸家—才知是當地的王子殿下。
於是，他們陷入了愛河。
＊＊＊
……看著吧、看著吧、那魔女的模樣……
燃燒似的夕照下，婦孺口耳相傳，談論魔女的過往。
……聽著吧、聽著吧、那魔女的魔法……
一傳十、十傳百，周遭目光愈加銳利，恍若實存，足以將她千刀萬剮。
傳說中，魔女用魔法魅惑了王子。
傳說中，魔女以善良的模樣欺騙身邊每個人，製造瘟疫，帶來災厄。
每個人都有在瘟疫中失去親友子女，也分外義憤填膺，碎石驟然從人群
飛出，一塊、兩塊、接連不斷。
重的、輕的紛紛砸在魔女身上，她肌膚浮腫、唇角血流、她微弱的辯解
聲，只能被捲著怒氣不息的蕭蕭急風給撕裂。
主持審判的侍祭並沒有特別阻止，只是繼續唱頌，在她身旁的王子不忍
別頭，卻也只能掩面命令士兵檔開群眾。
＊＊＊
她住進城堡裡後，日子流逝地特別快，彷彿被施以加速的魔法。
他們同進共出，形影不離，幸福得像要流蜜。
直至領內傳出了瘟疫。
宛若死神親自駕臨，貪婪地收取，富庶的領國轉瞬成了荒地，就連國王
也在此次災難中死去。
久伴王子身邊的侍祭突然提出了質疑，少女盲目卻不像瞎眼，而且有人
曾見過她的模樣，過了數十年卻一如往昔，想必是惡魔無疑；就連眼下王子
的幸福幻覺，都是被她的魔法所囚禁。
王子難信，卻不敵輿論攻擊，只好被強迫下令士兵逮捕少女。
經過冷牢監禁、審問嚴刑，少女就此被認定是惡魔。
臨刑當日，少女被帶至王子面前，他淚眼無語，只是如同對待其他魔物
般親手砍去少女一頭流麗長髮，隨即交付人將她押去。
＊＊＊
「依此，將那有罪的交付審判，將那邪惡的消滅殆盡。」
……燃燒吧！燃燒吧！讓正義的火焰湧起。……
「奉主之名，將魔女處以火刑！」
……處決吧！處決吧！將邪道的化做虛無。……
意識朦朧的少女仔細聽著四周喧嘩，卻不聞自己一心想念的那人聲音，
她掙扎仰首，質問蒼天。
—若這份真摯的愛情也算是魔術的話。
……悔改吧！悔改吧！……
—若這份空虛的愚昧也算是信仰的話。
……祈禱吧！祈禱吧！……
—一切再也沒有任何意義！就讓這赤紅的夕陽，降臨燃燒吧。
她細語輕叱，無人在意。
士兵舉火，烈焰直衝，在眾人的歡聲鼓舞中，驚見煙霧裡揚起了巨大的
翅膀，掩去了火焰，黑暗羽翼轉瞬化做火紅。
翅膀輕揮，火粉四飛，風嘯地崩，城中盡滅。
良久，暈厥的王子甦醒，緩緩起身。
斷垣殘壁中有根半折的刑架佇立，滿天雪粉淹沒大地。
他茫然撫過自己的額頭，摸到一根柔軟的黑羽沾在髮上，依稀記得什麼
時候曾經做過類似的動作，欲憶淚先流。
明月當空，魔女在半空中俯瞰一片雪白如鏡的遺跡，那裡曾有某個少女
與王子陷入了戀情。
她視線在地面某點停佇片刻，隨即展翅離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7.181.187
推
09/11 18:28, , 1F
09/11 18:28, 1F
→
11/01 03:52, , 2F
11/01 03:52, 2F
→
10/03 19:19, , 3F
10/03 19:19,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