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品好讀9月專題-4: 紀錄片座談‧紀錄片7問前三問

看板documentary作者 (夢想起飛的季節)時間20年前 (2005/09/23 16:02), 編輯推噓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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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座談‧紀錄片7問──它,真的變了嗎? 整理/楊佳嫻.編輯室 攝影/賴盈成 與談 李道明 台北藝術大學電影所所長 莊益增 《無米樂》導演 顏蘭權 《無米樂》導演 王藝樺 社區大學影像教育小組成員 主持 蔣慧仙 誠品【好讀】主編 近一兩年來,從賺人熱淚的《生命》,到樸實堅韌的《無米樂》,有人說:紀錄片變好看 了!有人說,紀錄片是揭露社會亂象的一股清流。有人認為,紀錄片賣座將能夠連帶地 提振大家對國片的信心;有人擔憂,進入商業院線的映演,紀錄片將喪失原本的社會功能 。有人提出,紀錄片前景一片看好!有人提醒,這或可能是印象式的斷論……到底, 紀錄片真的變了嗎? 現在,正是檢視紀錄片在台灣發展面貌的一個契機。【好讀】邀來長期拍攝與研究紀錄片 的李道明、近日備受矚目的《無米樂》導演顏蘭權與莊益增,以及在社區大學推廣影像 教育的王藝樺,針對上述問題,提出回應、分享與激盪,期能提供讀者在觀影之外, 對現今紀錄片生態能有更立體的認識。 第1問:紀錄片變好看了嗎? 好讀: 過去,在一般觀影民眾的刻板印象裡,「紀錄片」是比較枯燥的片種。近來,由於 紀錄片的話題性與票房記錄皆有所增長,願意走進戲院買票看片的人也變多了, 不禁讓人好奇:「是因為紀錄片變好看了嗎?」 再者,過去紀錄片在行銷、放映管道上總有諸多困難、侷限,近日紀錄片的行銷、宣傳 方式顯得相當靈活、多元,或因造勢成功,持續引發各界討論熱潮;各位對此現象 有何觀察? 李道明: 首先,「紀錄片變好看了」本來就是一個奇怪的說法;紀錄片也不是八○年代才出現的 片種,早在台灣日治時代,鄧南光就已拍出紀錄片了,只可惜到現在我們對於這個領域的 研究和資料仍相當貧乏,當時既沒有被討論,也沒有形成運動。我認為鄧南光的片子拍得 很好看,我想,這不可能是一個單獨的、偶生的現象,應該有一個脈絡可以追索。所以, 紀錄片既不是最近才有,也不是最近才變好看;而且,什麼叫做「好看」也是很難界定的 ,是否買票的觀眾多就代表好看?這樣的評論並沒有一個堅實的依據。 顏蘭權: 我對於「紀錄片變得好看」這個說法也是質疑的。其實《無米樂》並非一部「好看」的 電影,第一是它太長,幾近兩個小時;而且它是以平常大家比較沒興趣的農民、老人兩個 元素為主題,步調慢,再加上片中又沒什麼衝突點,也沒有奇情異色。 王藝樺: 所謂「紀錄片變得好看」的說法,倒不一定是沒有道理的說法,得看看經驗參考值是什麼 。一般對紀錄片不熟悉的觀眾,也許是和過去看過的一些具有政教宣傳性質的紀錄片 來比較的,那就可能產生「變好看」的感受。 李道明: 由最近的熱潮現象衍生出的一個問題是,台灣對於紀錄片的產業一直沒有比較詳細可靠的 相關數據,比如《月亮的小孩》沒有確切的觀影人口數據,不能只憑它上映的票房就斷定 觀影人口多少,它還牽涉到電視和社教機構的放映、光碟的發行和流通等等,這個部分 如果沒有經過追蹤,是很難出現一個可靠數據的;因此,一部紀錄片的真正影響力也是 很難說的,你不能因為商業上映的票房不佳,就說它沒有影響力。正因為這些統計基礎的 缺乏,討論起紀錄片的情況時,往往容易流於印象式的批評。 再來,是現在很多人說紀錄片變得受歡迎了,前景一片看好。我也很質疑這個說法。當年 胡台麗拍《穿過婆家村》能在院線上映,是因為找到贊助;《跳舞時代》的票房有 兩、三百萬,可是據說還是賠。至於《歌舞中國》,它在Bee TV上刊登公車廣告,沒有 透過政治操作,票房大概是五、六百萬,以台灣電影票價折算起來,觀眾大概兩萬多人。 兩萬並不是一個可觀的數字,和成功的商業片比起來是差得多,可是,就像我剛剛說過的 ,紀錄片可以被看到的管道不是只有在電影院,因此究竟有多少人看過,實在很難說。 在過去,由於種種原因,台灣看紀錄片的觀眾是不用付錢的,因為影片可能是在公共電視 台放映,或因為贊助與教學的緣故,在社教機構作免費的映演;觀眾開始買票進電影院 看紀錄片,可以說是從二○○四年《跳舞時代》開始的。至於吳乙峰的《生命》獲得成功 一開始是運用網路操作,讓網路寫手們把觀後的感想傳遞出去,形成一種 「關注某一部紀錄片及其所揭示的問題」的串聯;加上此片後來為政治力所借用而 聲名大噪,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政治力的介入讓創作者背上罵名,其實這是很無奈的 事情,可是,若紀錄片被政治「污染」,造成偏離創作初心的效果,也是很令人惋惜的。 王藝樺: 在一九九七年的《穿過婆家村》到二○○四年的《歌舞中國》之間,還有一些紀錄片引發 了不少討論,並對輿論有所影響,例如陳俊志以同志為題材的《美麗少年》、蕭菊貞拍 外省族群的《銀簪子》等,都是很重要的作品。但每一部片的觀影人口確實很難估量, 需要對各種管道作詳細的追蹤。 呼應前面幾位的說法,觀影人口是否越多越好呢?我不這麼認為。我想,「質」是比「量 」更重要的,紀錄片只有「看」是不夠的,還需要深度的探討。 顏蘭權: 我很贊同台灣需要對紀錄片作更紮實的統計和研究,也希望能有更多元的紀錄片相關討論 ,而不要只有一種角度。我認為,紀錄片在台灣的危機還有一個,就是觀眾普遍對於 紀錄片的認知貧乏,有些記者、觀眾看完《無米樂》後還來問我:「這些演員都是按照 你們寫的劇本演嗎?」 第2問:紀錄片正蓬勃發展? 好讀: 隨著社會開放、科技演進,拍攝紀錄片的門檻亦隨之降低。台灣近幾年來不論透過 獨立製片抑或是官方資助,似乎不乏紀錄片的創作人才,然而,行銷、放映管道似乎仍然 有所欠缺?以紀錄片最近的話題與觀影熱潮來看,是否能夠延續? 李道明: 什麼是「紀錄片」,可以用“non-fiction”(非虛構)來定義;但是,“non-fiction” 也有很多種表現型態,紀錄片只是其中一種。影史上真正出現目前我們嚴格定義下的 紀錄片,是一九六○年代以後的事情了,人們為了將其類型化而規範其定義。 有人開玩笑地提到「紀錄片的導演比觀眾還多」,其實,紀錄片導演的增加,和社會條件 以及拍攝工具的進步是相關的。在社會條件上,解嚴前後動盪的、讓人興奮的社會氛圍, 是紀錄片生長的有利環境,促使人們去記錄社會的變化、人的變化,進一步為弱勢發聲、 反詰主流。在工具條件上,過去拍攝影片需要昂貴而巨大的機械,而且,機械的力量是 可以震懾人的,被拍攝者會感到壓迫;再來,Super VHS出現了,器材的費用降低, 不過也大概需要十幾萬,仍算是一筆較大的負擔,它廣泛地被用來拍攝對抗主流媒體的 影片。直到最近,DV數位攝影機出現,價格降得更低,一般人花一個月薪水就可以買到手 ,人人都可以記錄影像,操作方便、機器小巧、可親性增加,拍攝時會比較自然 ──當然,「被拍攝情境」永遠存在,除非是偷拍,否則被拍攝者永遠不可能徹底地自然 ;意識到這個情況,紀錄片工作者在片中也會去突顯「拍攝者」和「被拍攝者」的關係。 最後,加上現在社會已是完全開放的狀態,要說什麼話、拍攝怎樣的影片,都沒有太多 禁忌,因此造就了紀錄片的盛況。 台灣的紀錄片創作環境和其他國家情況不同的是,政府把紀錄片當作一個政策來執行, 比如舉辦文史影展、訓練拍片人才、辦相關獎項……等等,因此培養出不少紀錄片人才; 唯一不成熟的就是產業體制,缺少行銷、放映管道的詳盡規劃。 以放映管道來說,在台灣如果要放映藝術性質較高的電影,以台北而言,至少有 總統、真善美、光點等戲院,南部也有一些;但紀錄片就還沒有這樣的待遇,不像紐約、 倫敦等大城市,都有專門放映紀錄片的電影院。一直到二○○四年,幾部紀錄片才總算 找到了比較有效的行銷方式,因此讓紀錄片的能見度提高了。 另一方面,學院主動培育影像人才,比如台南藝術大學的音像紀錄研究所,每年就生產 不少紀錄片作品。外國引進來的紀錄片受到矚目,也是推動紀錄片熱潮的因素,比如 《科倫拜校園事件》、《華氏九一一》、《麥胖報告》等等,都在各地引發了很多的討論 和延伸思考。 因此,在各種條件之下,紀錄片題材日趨多元化,美學上也有很多變化,要講故事, 要論述,都可以。在我看來,紀錄片也就是一種電影,重點不是「什麼題材可不可以做」 ,而是「做得好不好」,這才是紀錄片好壞的關鍵。台灣紀錄片已經有不錯的進步,但是 ,和國外的成熟作品比起來,還是有差距。 顏蘭權: 確實是這樣,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的經費和器材都還差人家差得多。在英國念電影的時候 ,我們有一個說法,就是不管你拍什麼片種,一切都要以紀錄片為根柢;在台灣拍紀錄片 就沒辦法這麼驕傲了,因為,還有很多人在問:「什麼是紀錄片?」 第3問:紀錄片為人民或政治所用? 好讀: 《無米樂》吸引了不少觀眾走進戲院,引發對於農民處境與農業相關問題的反思, 政治人物也紛紛前來觀賞並且發言。這些效應,導演認為是意外的。可以談談這部紀錄片 從最初拍攝的過程,到放映後產生的種種包括政治在內的效應嗎? 顏蘭權: 片子拍完,我們一開始剪接的時候,是從「豐收」的景象開始,用以反襯「壓迫」的存在 ,結果把電影搞得非常沉重。於是我停下工作,我想,拍攝過程中,明明是那麼有趣的人 ,怎麼會被我剪得這麼無聊?觀眾會在螢幕前睡著的!我和莊益增討論後決定重來,我們 要取悅自己,剪出一部至少自己看了也覺得高興的影片。以一般角度來看,《無米樂》 其實並不「好看」,我認為它之所以能夠召喚觀眾、引起討論,是因為大家被影片中的 阿伯、阿姆表現出來的生命姿態給吸引了。 莊益增: 《無米樂》在台大農學院放映時,有學生在放映後發問:「台灣農業政策要何去何從?」 我說:「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的教授吧!」紀錄片不必要去承擔革命的功能,而且觀眾的 反應是很不一樣的,有人可能想到的是農業政策的大問題,有人則是想到自己以後吃飯 不應該浪費。一部紀錄片是否能夠在不同的個體之間喚起相同的情感,是很有問題的。 其實,紀錄片本身不只是影片裡面呈現出來的社會意義,還包括了影像本身的魅力。 有時候一部影片就是單純拍一列火車進站,就非常迷人了。回歸正題。我也認為紀錄片的 票房比從前好,並不代表紀錄片情勢大好,現在紀錄片多了起來,可說是一種「非常態」 的情形;而且,叫好與叫座之間也沒有必然關係。 顏蘭權: 我們決定讓《無米樂》上商業院線,不是想賺錢或變成商業片,而是因為想爭取媒體版面 ,讓更多人可以接觸到這部紀錄片,擴散它的影響力。台灣的媒體環境是很病態的,他們 不會主動挖掘具有精神價值的東西,而是需要給媒體一個理由,讓它有理由來報導。我們 想,現在有一部關於台灣老農民的紀錄片要上映,至少媒體還可能會報導它的劇情、內容 之類,總之上院線就是為了增加能見度;換句話說,不只是為了票房,還為了一種理想性 ──影響更多的人。 我記得《無米樂》某一場次播完後,有一個觀眾來告訴我,他從小在台北長大,沒有接觸 過什麼鄉間農家的生活,對相關問題向來也不關心,可是看完這部紀錄片以後,他說, 以後翻報紙看到和農民問題相關的標題,會停下來,花一點時間了解一下 ── 一部紀錄片至少可能產生這樣的例子,就可以了。 另外,我還想談談紀錄片「受政治影響」這件事情。比如今天作影片放映,政府首長 如謝長廷也來看,我倒不覺得這就叫做「受政治影響」。第一,我不會因為政治人物的 期望而改變這部影片;第二,如果因為政治人物來看,使得民眾好奇也來看看,這是 好的,因為政治人物的評價和解讀,並不等於每個人的評價和解讀。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23.74.220

09/23 16:21, , 1F
剩 4問 恕無法在 BBS上刊載全文 XD
09/23 16:21, 1F

09/23 16:49, , 2F
辛苦了!
09/23 16:49, 2F

09/23 17:02, , 3F
真的辛苦了!
09/23 17:02, 3F
文章代碼(AID): #13CxQNwU (document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