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斷轉譯] Daniil Shafran vol.3
---Steven Isserlis談Daniil Shafran---
我第一次知曉Daniil Shafran這位天才人物是在我十二歲之時,
那個時候我的老師,Jane Cowan,在上課時提到了這位大提琴家。
那天即將結束的時候,她播放了(我想應該是)
Shafran與Lydia Pecherskaya演奏
Schubert阿波鳩奈奏鳴曲(Arpeggione Sonata)的錄音片段。
我馬上為其所深深吸引,之後Shafran就成了我心目中的崇拜偶像。
我父親是一位冶金學家,他常常與外國的科學家接觸,
有一次他介紹一位俄國的女士給我們認識(我父親生在俄國,能夠流利地使用俄語)。
我跟這位女士提到我對Daniil Shafran的崇拜,
並同時抱怨在西方世界很難取得他的唱片。
之後,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這位女士從俄國寄來的唱片,
而這些唱片也成了我最寶貴的珍藏。
每天我至少都會聽一段這些錄音--也同時讓我的朋友與家人一起欣賞。
很快地,我們都成了Shafran樂迷俱樂部的一員!
我這份對於Shafran的演奏的熱愛只存在一個問題,
那就是我對他的演奏太過著迷,
以致於我開始模仿起他的演奏,而不是演奏出我自己的風格。
我的老師後悔介紹了Shafran的錄音給我!
於是之後的好幾年,我試著不要再去聽他的演奏錄音;
當然,他仍然--可說是一直--深深地影響著我,
但是我有意識地嘗試去避免模仿他的演奏風格,
理所當然地,這風格只應屬於Shafran個人所有。
所以,在許多年後,我才戒慎恐懼地,確定了我不會再有模仿他的演奏的危險,
而可以安心地再度聆賞他的錄音。
我曾擔心,或許我不會再有當初聆賞他的演奏的那種喜悅,
而我早年對其演奏的熱情將不再出現。
我實在不需要擔心的!
當我再度聽到那絲絨般柔美,同時又熱情澎湃的聲音,
很快地我又像從前一般對他的演奏熱愛不已,而且直到今天仍然如此。
我同時也發現與其他Shafran愛好者的共同連結。
就兩位我最常與之合作的鋼琴家,Olli Mustonen與Stephen Hough而言,
我們會成為密友的一個徵兆就是,我們都對Shafran有著的同樣的崇拜
--我們感覺上就像是一個秘密同好會的成員一般!
對當時的我來說,Shafran仍然是一位遙不可及的人物
(當然,他還未曾在倫敦上台演奏過);
雖然我經常向他人詢問Shafran的種種,但似乎沒有人認識他。
1984年我第一次到蘇聯旅行時,我很失望地發現他當時正好出外旅行了;
更讓我加倍沮喪的是,我看到一張演奏會海報上寫著,
他的演奏會時間將在我離開莫斯科兩週後舉行。
1987年我為參與Gosconcert(註:前蘇聯的國家音樂經紀協會,隸屬文化部)
所作的第二次旅行中,我就比較幸運了。
我說服了The Strad雜誌為我寫一封介紹信,
上頭說明我受該雜誌委託訪問Shafran;
這似乎是我拜訪他的最佳機會--事實也證明確實如此。
我記得當翻譯人員去電張羅訪問事宜時,我簡直像無法動作與思考般地正襟危坐著。
當時我們在藝術人之家(the House of Artists)會面;
當然,我馬上就認出了他,
而當我被介紹給我心目中的英雄時,我的心臟簡直就快跳了出來。
我們交談了大約一個小時;他的談吐非常地有禮、拘謹,
而週遭則有安全人員戒護著(雖然當時政治氣氛正在改變,但是還是非常地「蘇聯」)。
我不能說我已經徹底地認識了他,
但是,與我生命中的偉大偶像一同坐下來、相談,
並且知道他的的確確存在這世上這件事,仍然讓我興奮得全身顫抖。
不過,我仍然希望能有機會聽到他的現場演奏,
而這個希望在當時似乎沒有實現的可能。
當我在1989年再度踏上莫斯科的土地時,他又是在旅途上。
之後,隨著Gosconcert的解散,
當我有機會再度來到這個國家,已是許多年之後的事了。
有一天,Olli Mustonen與我在我位於倫敦的家中時,
我們正看著一捲別人送給我的Shafran的紀錄影片。
我那時正為著無法親耳聽到Shafran的現場演奏的感到無比遺憾。
Olli那時候靈光一現,他說:「我們為什麼不自己邀請他來?」
在極短的時間內,我們馬上進行這項計畫。
Olli的芬蘭籍經紀人,Tuula Sarotie,嘗試著與Shafran家中取得聯繫。
我也與Wigmore音樂廳連絡約定一個適當的日期,
並連絡一家英國的表演經紀公司來籌備音樂會事宜。
知名的樂器商與唱片名廠所有人,Peter Biddulph,
也答應與Olli及我共同贊助這場音樂會。
很快地,Shafran在倫敦首度登台的一切事宜便大勢底定,
而最後留待商榷的唯一主要事項便是演出曲目了。
Shafran很快地便建議演奏Brahms的E小調大提琴奏鳴曲、
他自己編曲的Shostakovitch中提琴奏鳴曲,以及Franck的大提琴奏鳴曲。
雖然我很樂意聽到Shafran演奏多樣化的曲目,
但是我一直強烈地希望能夠聽到他演奏的俄國音樂,
而且我認為英國的聽眾也將會非常沉醉於他演奏的俄國曲目;
因此我提議,或許可以,譬如說,以Arapov的奏鳴曲,
甚或Prokofiev的奏鳴曲,來取代Franck的奏鳴曲。
我與他的經紀人,Viktoria Muravieva女士,以傳真的方式就許多可能的曲目交換意見。
最後我收到她經這位偉大人物授意後傳來的一份訊息:
「Shafran大師對於演奏會有個新的想法。他建議如下的曲目:
Brahms E小調奏鳴曲、Shostakovitch中提琴奏鳴曲、Franck奏鳴曲。」
由此我了解到他真是一位有著堅定想法的人。
就這樣,1995年五月,Shafran在約定的日子來到演奏會現場。
很恰巧地,他預定到達英國的那一天,我正與Olli在芬蘭舉行演奏會,
因此我安排一位朋友代我到機場迎接大師,
並代我父母邀請他、他的夫人,以及Anton Ginzburg,
到我父母的居所參與演奏會前兩天的晚宴。
據他們形容,晚宴非常地成功,
而高潮就在他們招待Shafran 雪莉酒奶凍鬆糕(sherry trifle)
--一道非常英式的甜點--之時,他馬上就愛上了它!
他的夫人,Svetlana,學習了這道甜點的製作方法,
並且答應Shafran,在回到莫斯科後為他烘焙這道甜點。
我及時趕回參加這場音樂會。
這場演奏會有許多有意思的地方,而且門票早在數週前便已售罄。
當擠滿了聽眾的音樂廳的燈光轉暗,整個音樂廳的氣氛也轉趨熱烈了起來,
我當場為之震懾!
這些年來,我期待著聽到心目中的英雄的現場演奏,而這願望將要實現;
我緊張得像是我自己要上台演奏一般。
我實在不需要有任何擔憂。
從Brahms奏鳴曲的第一個音符開始,
Shafran顛覆了我們以往對於音樂上與技巧上的所有成見。
一切都迥異於我們以往所聆聽到的--他的演奏完全抓住了聽眾的注意力。
確實,七十多歲的他在技巧上已不像以往一般完美,
但那音色、那想像力、那份溫暖仍是如此獨一無二。
尤其讓人值得回味的是那九首安可曲,每一首都是一顆珠玉。
總的來說,這是一場讓人無法忘懷的演奏會,
同時也獲得聽眾如雨般的掌聲與喝采(亦是對Anton Ginzburg精采伴奏的喝采)。
會後,我來到演奏家休息室,與群眾一起排隊向Shafran致意
--但是一瞬間我卻突然提不起這份勇氣!
我轉頭而去,害怕面對這位偉大的人物。
幸運的是,我父親就站在附近,他知道Shafran想要與我見面,
因此他領著我來到Shafran的面前,並將我再一次介紹給他。
Shafran馬上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熱情的擁抱,讓我雀躍不已的是,我們成了朋友。
之後,我們與一大群的人們,絕大部分是音樂家,一同加入晚宴的行列;
老實說,我想這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次忘了吃晚餐;
我太急著想要觀察Shafran日常的舉止、想要捕捉他說的每一句話了!
(當然,我並未能完全地明白他的每一句話--我要詛咒語言的障礙;
但是透過我非常粗淺的俄語能力或旁人從中翻譯,讓我可以明白不少。)
在那之後,我只再見過他一次。
演奏會的一年後,某位人士替他安排另一場在Wigmore音樂廳的演奏會,
那時我有事出外無法參與(真令我沮喪)。
然而,那場演奏會之前的幾天我都在家中,
所以我的妻子,Pauline,和我一起邀請他和他的夫人,Svetlana,來我們的居所晚餐。
我的願望又再一次地實現了!
我少年時的英雄蒞臨我家,與我的妻子和兒子見面
--除去語言上的障礙不談,這真的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夜晚。
當然,當他離去之時,我並不曉得這將是我們最後的一次見面;
當時這反而更像是一連串見面機會的開始,而非結束。
至少,我的妻子還能夠欣賞到--並且愛上了--他的演奏。
在那之後,我很樂意地幫他籌畫在澳大利亞的杭廷頓音樂節(Huntington Festival)
--主事者是我的朋友Richard Tognetti--的演奏事宜。
但遺憾的是(就事後來看)這將是他最後的一次音樂會。
在最近一次我到莫斯科拜訪他的夫人時,她曾這麼說:「他太早離開我們了。」
我覺得我是受到上天恩賜而能認識他,也衷心期望這段情誼能夠長久一些;
喜悅的是,我仍然和他的家人維持著親近的友誼。
作為一位大提琴家與音樂家,Shafran是與眾不同的。
當各種音樂風格藉著不同媒體之助而逐漸融合之時,Shafran仍維持著他獨特的聲音。
他的揉弦(vibrato)、分句、節奏,在在屬於一個獨特的整體;
他那令人吃驚的演奏技法所傳達的是,
一位偉大的俄羅斯民族吟唱者的那種
熱情、精煉(simplicity )與詩意(poetry )的音樂性格。
他無法以不夠真誠的方式演奏;他的音樂是將靈魂全意投入而成的。
我們有幸能夠將他的演奏錄音保留下來,
而我可以確定的是,只要人們喜愛音樂,
這些錄音將使他永遠活在我們的記憶之中。
---Steven Isserlis, 1998年---
資料網頁來源:
1. Classicus
http://www.classicus.jp/shafran/articles/isserlis.html
http://www.classicus.jp/shafran/articles/biography.html
2. Affordable Arts
http://www.affordablearts.com/html/daniel_shafran.htm
3. Internet Cello Society
http://www.cello.org/Newsletter/Articles/shafran/shafran.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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