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王禎和：《嫁粧一牛車》
本篇小說初載於民國５４年４月１０日文學季刊，是一部具有語言實驗的作
品。作者以第三人稱有限全知、主角萬發的觀點，「今－昔－今」的回溯方式，
來述說這個充滿無奈的「共妻」始末。
最初從《嫁粧一牛車》的題目，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歡天喜地的嫁娶畫面，或
者一場悲劇婚姻的起始，但實際上卻非如此。主角名喚萬發，有著這樣的名字，
卻是一個耳朵半瞶、「一直地給錢困住」、時運不濟的男子。娶了妻子阿好，
「日子過得尤其沒見到好處來」。隔壁鄰居簡底（閩語音「幹仔」，亦是作者取
名上的用心）是鹿港人，做的是成衣販子的生意。兩家來往一久，生活上照應，
阿好和簡底就「凹凸」上了。
萬發既時運不濟，耳朵又不靈，妻子外遇倒不難理解。但阿好卻年近五十，
比簡底足足大上十來歲；長得又醜，「豬八嫂一位，瘦得沒四兩重，嘴巴有屎哈
坑大，胸坎一塊洗衣板」；那簡底雖年輕，生活也過得去，卻身有狐臭，「手又
不住進肢窩深處，彷彿有癬租居他那裡」，形貌上並不雅觀；基本上這樣的組合
是難以想像的。萬發矇矓了一個月才略微「願意」知曉，也曾努力去避免阻止、
亡羊補牢。但簡底對於他們一家而言，很殘酷的，幾乎是一個財神；把他推出去
了，生活就成困境，最後萬發甚至還因為牛發狂而坐了牢，簡直倒楣到了極點，
考驗著他「人窮志不窮」的決心。是的，萬發和絕大多數男人一樣，即使妻貌無
鹽，即使家徒四壁，即使他對妻子沒有太深厚的感情，甚至有點怨懟──也不願
與人共與一妻。只是生活無力改變的困境，使他逐漸銷磨了與現實對抗的意志，
最後「盛情難卻」地接受簡底贈予的牛車，心照不宣地把阿好「二嫁」了。萬發
的困境非因個性，而是環境上不得不的無奈，就像他那八分聾的耳力一般，終究
只能選擇性地進入逃避的世界──不見不聞。
而從小說裡的敘述，阿好和簡底卻有著相當的感情：簡底也許基於愧疚，算
是極照顧他們一家了；阿好提到簡底，也「酡紅了臉」。兩人都不是簡單的「奸
淫狗盜」的形象。雖然因為以萬發起筆，而無法深知阿好和簡底的心理，但並不
難看出他們對這個情況的無奈和試圖彌補。（或者，這是簡底一個很不「簡單」
的手腕？）只是，阿好雖然貌醜好賭，但對家裡也頗算盡心，對鄰居也夠熱情
──在這樣的因果關係下，兩人皆從對方得到往昔不曾有的、異性的重視與關
心；以這樣的感情為根柢，自然是「難捨難分」了，只有讓這樣的情況持續下
去。
除了成功地敘寫了人生底無奈外，如前所提，本篇具有語言實驗，除了口語
化對話的經營，還有許多特殊而生動的用詞，如「凹凸上了」、「教人耳猜不
出」等等，不僅讀了更具欣趣，也具有貼近人物的作用。此外起筆提挈了關鍵，
全文的敘述視角也很穩定，是一篇兼具技巧和細膩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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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鳥飛過去了，天空還在。就是這樣。
我懷疑，但，就是這樣了。
有時候，眼睛只肯告訴我這麼多。
陳斐雯 貓蚤札（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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