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比較常聽到火山孝子捧錢給小姐花，或是小姐花七八十萬養男友，結果跑掉的故
事，這一次我來講一個比較現實，比較中庸一點的故事：一個手腕不怎麼樣的新小姐，跟
一個不怎麼有錢，也不算太壞，沒良心的程度跟一般客人差不多的一位客人。
話說從頭。
有一位兼職的酒店小姐，做了差不多快一個月，雖然她的聊天技術、話術都還不能算
是很好，可是在那間店可以學的東西，她其實都學得差不多了。
這一間店要求的出勤率很高，生意量相對地卻並不是很好，又常常有沒品的客人發脾
氣。她的同事中，跟她處得比較好的兩位，前後都休假了，剩下的三位自成一個小團體，
她被其中一位小姐一直酸，動不動就罵她「白癡」、「你白目嗎？」讓她工作起來很不愉
快。
那三人小團體，有比較穩定的團體客時常來看她們；相較之下，在沒有新客人來店，
卻也叩不到舊客來的情形下，主角每天來上班，不但沒錢賺，浪費時間，還要被姊妹白眼
。
主角其實心裡非常不爽，但酒店本身是一個很注重同儕關係的環境，不論是公台還私
台店，如果同事有意要害人的話，被害的小姐連一台都坐不下去，很可能在玩大遊戲的時
候醉死，所以主角心裡不爽，但是不能當面說，也不能和經理說，因為經理會去跟那位小
姐說。
在同儕關係不協的情形之下，一天，來了一番客人，這是主角最後一番新客了。在她
離職當天來的兩番，一番是熟客，從她剛踏入這一界開始就遇到了，因此倍感懷念；另外
一番，她沒機會坐到，只有機會坐三分鐘，客人就走了。這也是她最後一次跟感情比較好
的姊妹，一起坐台。
在那之後，今日這一番遲來的客人，把主角從這間店洗出去了，他是把主角的第二台
劃掉的人。
有一位客人，他做了一番，期間一直在等他朋友來，但是他朋友死都不來，一直到最
後十五分鐘才趕過來，他一趕來，一直不願意坐下來，經理軟磨硬泡，他都態度強硬。直
到主角被卡出去之後，那人忽然改變主意了！自動掏錢出來，再續一番。
那位客人的朋友，簡稱主客。他剛做完按摩回來，全身上下都香噴噴的，頭髮還沒剪
，留得有點長。高挑，身材纖瘦，帶點肌肉，皮膚黝黑，是客群之中頗帥的一位。
主客說：「我是來追酒債的，我們來玩倒楣三，把沒喝的進度補回來！」
倒楣三是一種亂七八糟北爛的遊戲，通常從一顆骰子開始放，換下一個人丟的時候，
就增加一顆，最多可以增到七顆以上，九顆就會很雖小，據說倒楣的機率一樣高。
每丟出一個三，就要喝半杯，例如丟到九，就要喝一杯半，以此類推，丟到十八、二
十七的，就要喝很多杯，很快醉。
主角就很雖小，她怎麼丟都不會過，上一番才有一位客人敬她一個公杯，她都還沒消
化掉，一天喝下來，已經很醉了。
同事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看她一直喝，快要吐了。雖然她平常會幫同事分酒，可此
時根本沒人幫她分酒或擋酒，畢竟大家或許也自身難保，小姐之間的感情，私底下看似不
錯，在番內的表現卻針鋒相對，人人競相比婊。
主角吐了，就被卡出去了。主客覺得她太菜，嫌她酒量不好，妨礙酒興，因而卡台，
孰料經理保台。
就在她回休息室，要收東西回家時，因為新小姐先回家，番內小姐不足，於是她又有
得做了。主角說：「客人親自劃掉我，我能進去嗎？」經理說：「人家不給妳賺錢，妳就
不賺嗎？死皮賴臉都要賺啊！」
回來多做一番，要到主客的賴，其他小姐也要到他的賴了。主客沒有家室，又很常喝
酒，賴沒在怕小姐要的。
隔了一到兩天，主客主動賴她，說：「我看你同事好像很討厭你。你賴裡頭的照片看
起來單純單純的，怎麼會想要來做這個？」
主角大感驚訝，為何他待的時間不長，居然能看出這些眉角？對方說，他喝酒十年以
上了，這些小事，隨便也看得出來。
一開始聊文字，後來，對方打了賴電話過來，那天約莫聊了兩個半小時以上，幾近共
度天明。主客告訴她很多人生方面的規劃、投資、學習，叫她不要再潑天做酒店，要介紹
他認識的卡拉ＯＫ店給主角做，主角欣然同意。晚間，主客至凌晨兩點，還沒睡，竟在主
角的ＦＢ留言。
主角此時不知道，這是接下來一個月，主客唯一一次，打賴電話給她，也是兩人講電
話最長的一次。這是主客唯三次主動找她的其中一次。
主客答應她，為了給她做面子，明天會去定番。主角其實不貪圖這個面子，也不奢求
拿定桌獎金，她只是很高興，第一次有一位客人願意這樣子幫她。
他們約好，隔天互相聯絡。主客說：週日，他通常是不出來喝酒的，但是「為了「主
角，他會「專門去」。主角聽著這些話，心裡頭就是很熨貼，別人說這些話，都沒有他說
的這些，讓她心裡那麼舒服。她還不自覺，那都是跟不熟的小姐專用的垃圾話，交際套語
，是對方的熟門熟路。
星期日，主角給主客打了三通電話，主客都有接，先是說有事延遲，再說他回老家一
趟，接著，主角就下班了。主客光是第一次給主角承諾，就放了鴿子，後來也不記得這回
事了。
第二次見面時，主角說：「你不能給的承諾，就不要答應！」心情彷彿被背叛般，是
很憤慨的。
主客說：「我哪裡放過妳鴿子？」於是主角開始從通話紀錄，數哪幾次，他都說到沒
做到，而他，又有新的理由了。
（一）
主角已經做不下去，太累了，兩位同事又對她不友善。
在客人要她喝半杯百齡譚時候，只有另一位剛回來的同事幫她偷偷倒掉，其他同事嘲
笑她，說她笨，笑她醉的樣子難看，但她們其實也已經很醉了。
那一次，讓主角下定決心，一、辭職 二、這輩子再也不喝百齡譚。人真的很醉的時
候，就連四十度的酒，咕嘟一下，半杯下肚，都沒知覺到自己很醉。
主角下週辭職了。
隔了兩週，主客很稀奇地發訊息過來，問她「在幹嘛」，態度頗為隨便。主角在那一
晚與他通宵聊過，卻早已對他很有好感，就撥了通電話過去。
主客說：「我從中午喝到現在，走，帶妳去看店！」
這段期間，主角已經發賴問過主客兩三次，也在ＦＢ問過同事，能不能幫忙介紹工作
，但同事沒回她，主客也是。
主角已經失業兩週，先前她拿檔費，幫家裡繳錢，繳家人的保費，自己的學費、處理
自己的花用，這才發現自家生活很緊繃，沒有比這更優渥的薪水，根本支持不下去。
主客告訴她：「我帶妳去卡拉ＯＫ店，轉公台的，賺得不多，但是不累，不喝酒，也
不色情，我去幫妳談條件。」
「我從來沒有帶女孩子去過酒店，等一下我一帶妳進去，大家一定都以為妳是我的馬
子。我在裡面會講一些垃圾話，都是酒店的場面話，我會比較兇，妳不要信以為真。」
主角也沒有跟客人一起去別間店喝過，曾有客人如此要求，但她深怕安全有虞，與同
事串好話，藉機婉拒。
主角回答他：「不會啊，我也跟客人講垃圾話，你不要對我兇就好。」
主客進去，開了一番，叫朋友過來喝酒，自己跟客人喝了很久，搭訕店裡的小姐：「
妳長得好像洋娃娃，好可愛喔。」
主角心想，這間店的小姐手腕都很差，酒量跟桌面服務都不好，態度又冷冰冰的，沒
有熱忱，競爭力與自己簡直不能比。
卡拉ＯＫ店是穿便服的，主客的朋友以為主角是店內的小姐，對她的態度相當輕蔑。
另外一位朋友，甚至推主角上前跳舞。主角心裡不爽，想：『在店裡都不那麼做了，何況
是在外面的店呢？主客還在發酒瘋呢。』
主客向主角大力推薦這間店的紅牌，叫主角跟她學習，顯然相當欣賞那位小姐，又跟
紅牌聊到很多「人生規劃」，主角才發現，原來主客可能會對他認識的所有小姐，談到所
謂的人生規劃。
主客又想玩倒楣三來刁難那間店的新小姐。主角幾乎看到當時的自己是怎麼喝吐的。
她不懂主客的想法，為什麼酒客來酒店，就是想看小姐喝吐，還覺得這是合理的？一
來，她很厭惡那樣的客人；二來，對於當初讓她喝吐、又把她卡台的這位主客，她不但沒
有絲毫的厭惡感，跟其他客人比起來，她甚至覺得他很強、有魄力、很瀟灑。
就好像，別的客人喝醉，她放下不管，不會有罪惡感；她對他，卻會掛心。
別的客人發酒瘋，跳舞，噁心；他喝醉，發酒瘋，有種說不出的帥氣、直爽。
主客遇到敵手，被紅牌玩到吐了兩次。
主角注意到，不論店裡的人怎麼問，主客都打死不承認主角是他的女朋友。主角心想
：『有的客人，還會說他有老婆一、老婆二、老婆三，三人相敬如賓，姊妹後宮，藉機膨
脹自尊，炫耀有錢養女人。酒客這樣，都是正常的。』
晚間十一點，進番逐漸多了，主客不願意跟主角同進同出，先叫主角從店裡出去。
主角出去後，坐在凳子上吹風，打手機回家報平安，心情是忐忑的。
她沒有看過那麼多的店，也無從比較。她對其他聲色場所的生態很好奇，同時，又覺
得這間店的環境與待遇不合乎她的預期。
就在她約略告訴家人，自己是跟客人出來看店，透過客人的牽線，正要找工作時，主
客已經出來了。
晚風涼涼，他默默地坐到她的身邊，熱熱的手臂靠著她，輕輕按著她放在椅子上的那
隻手。
主客的朋友出來找他，但他已經想開溜了。
主客一直注視著她的臉龐，耐心地等到電話掛斷，才跟她說：「我是為了妳才喝那麼
多酒，不然，我不去酒店很多年了。我在那裏賣面子給她，以後妳來，她們都知道妳是我
的人，不敢動妳了。」
主角說：「你是自己愛喝，關我屁事。」
主客要求主角跟他過夜，主角覺得主客一叫她，她就來，相約的方式太隨便了，就把
喝醉的他丟在汽車旅館，自己回家。
回到家以後，從那個晚上開始，她對主客很不放心，一直在想，主客喝得那麼醉，有
沒有出事、還好嗎？那是她對其他客人從來沒有過的、一顆心都卡在喉嚨口的怪異感覺。
過去，她在店裡，看過好多的客人喝醉，她都覺得死好、活該、爽。
她也很自豪，雖然自己酒量不好，至少喝到ㄎㄧㄤ的時候，不會亂罵人、不會手舞足
蹈，還有意識能自保，也能自己叫車回家休息，比起店裡不知多少同事與客人更有酒品，
都是在公司裡頭，委曲求全、忍辱負重、深怕扣錢的環境下，洗練出來的。
（二）
夜晚，主角一直在想主客。
人在家裡，心在外頭。
她陪著家人，身體疲憊，心卻靜不下來。家人在看她跟主客才一起看過的電視節目。
臨走前，她幫主客把亂脫的衣服收好，放在椅子上，並留了紙條給他。
清晨，她還是沒能睡著，於是給主客發了賴，要他醒來，給自己報個平安。
主角好不容易睡醒，已是十一點了。主客沒有給主角發賴。主角打電話給主客，而主
客接起電話時，態度已經很清醒了，再也沒有那些愛意與寵溺。
「我平常都八點起床，今天也差不多。我不用打卡，通常都可以隨便時間進公司。」
主角早已想主客一整晚，主動提到：「我去找你好不好？你昨天吐兩次，我很擔心你
。」
主客改口：「我現在就要進公司了，領人家的錢，還不進辦公室，也是很扯。等我下
班就來看你，等我！」
主角一口答應，一整日都在期待中，身心都疲憊，便在半睡半醒中，恍恍惚惚，迷迷
糊糊地度過一天。
不知覺間，夜晚了，夢中主客彷彿入夢過。主角猛然一醒，立刻打電話過去，主客才
說，昨天喝得太醉了，累了，回家了。
隔天，不論怎麼聯絡，主客都不接電話，這讓主角格外焦慮，無法不去想這人到底出
了什麼事。
再隔天，主客說，他昨日宿醉，沒辦法接電話跟回訊息。主角想：『真有那麼誇張？
那你是怎麼上班的？只是不想鳥我吧！』
即使對方膩膩，主角還是會忍不住想到主客，抑制不住手賤，總會打電話、發賴。
透過發訊息跟打電話，她了解到，主客通常七點半起床，九點進公司，六點下班，下
班後會喝酒，六日應該是家庭日，因為他會忽然失蹤。
接下來，進入惡性循環中。
主客不理主角，不讀不回。若難得回，會熱絡地回一陣子，悉心解釋自己這段期間滾
去哪裡，彷彿是想滿足主角查勤的慾望，哪怕主角原意並非如此，聽聽，也是很高興，至
少對方願意跟自己分享他的一舉一動，據言，也不是去跟外面的不知名異性廝混。
主客告訴主角：「我半夜會關機，要睡覺。」然而主角是晚上六點發的訊息。
主客連續三天失蹤，終於回覆，說他帶全家人去台中，開了七個小時的車，很疲勞，
他說：「以後，我請假帶妳去。」又是一紙不成行之約。
在別的客人整天到晚賴她、冬溫夏清、茶飯定省的強烈對比下，主角始終感覺到，主
客對她的關心，沒有她對他的關心那麼多。
她不相信要回訊息有那麼困難、那麼缺時間，但是因為主客總是跟她詳細地解釋很多
理由，而這些通常是不需要的，又會適度表現出某種親暱，因此主角認為，主客還是在乎
她的感受，哪怕她每天都很難熬。
隔天，主客告訴她，預計明天不會有事，帶她出去吃個飯。
主角欣喜若狂，同時又不安，問：「你會不會忽然被叫走？你的工作都是臨時的。」
因為主客常常告訴她，他忽然有工作，一次都要連續處理兩三天，所以沒有空理會她。
主客說：「怎麼會呢？我自己有沒有空，我自己清楚啊，明天本來就空空的。」
當天，主角陷入漫長的等待中，雖然主客有接她電話，回她訊息，但時間一拖再拖，
主客永遠都在開車，有別的地方要去，規劃跟他當初說好的不同。
只要主角跟主客有約，主角就忍不住一直關心主客，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奉獻給他，
而他也認為，主角配合他，是合情合理的。
到了三點，主角忽然說他可以下班了，於是主角開始化妝。主客說，怕主角化妝來不
及，改到五點好了，主角說她化好了，當時是四點二十，主客說他出門了，主角在外頭等
到五點，主客才到。
主角深深感覺到「為誰風露立中宵」的滋味，傍晚的天氣，當主客的車到的時候，主
角的眼線已經掉了一半，她還上樓再去重畫一次，然後把眼線液帶下來。
兩人去吃了墨西哥料理。主角發現，食物雖然好吃，但她在主客的面前，不敢大口吃
東西。兩人除了酒店，幾乎沒有別的共通話題。
主角試著關心主客的工作、生活、家人、朋友，主客也只說這些，不關心主角的生活
背景，也不給予別的回饋。
主客一直講電話，講了很久。
主角趁主客下樓講電話的時候，在位子上補妝，她的心情很複雜，就算主客跟她見面
，還是忙於公事，這明明很失禮，相較於與別人約會的時候，她不但沒有不快、不被尊重
的感覺，反而很渴望繼續陪伴他，就算只是看著他，心情也高興。
主客真的對她好的時候，主角發牢騷：「再接電話，就丟進馬桶裡，沖掉！」主客溫
柔地安撫她：「明天有遇到同事，就說我睡了，我現在就把手機關機。」這也讓主角忍不
住想，當他關機的時候，都去了哪裡？就像他不回別的小姐訊息一樣，他不回自己訊息的
時候，在做什麼？
主客和往常一樣，說了很多人生、工作、社會的經驗給她聽，並在無意間不斷透露出
對主角不屑的態度，跟先前公司裡頭，經理對學歷鄙夷的態度很類似。就算只是打工，急
需家用、臨時湊錢，彷彿只要有上過大學的人，就沒有資格做八大，這是世間，尤其是社
會人的普遍看法。更多人認為，真正吃苦耐勞的人，就算做四年兩萬的工作，也不願意去
賺八大的錢。
主角崇拜於主客那種成熟主管的風範，同時也對自己能力不足，因而無法去追求更正
派、有升職系統的工作，感到自卑。
她試著告訴主客，她也有她自己對人生未來的追求，只是目前還無法很快地實現。她
也在這條路上，有自己的想法，想要一步一步慢慢達成。
主角盡量試著讓主客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是特殊的，不希望自己成為被用過即丟的
類型，也不想被當成無腦的、極為普通的女人。
只有兩人獨處之時，雙方比較不緊張。
主客通常是拘謹的，哪怕私下會摟抱，在公開場合裡，也不敢坐得親近，只願面對面
。就算在車子裡，只要有燈光，他連親吻主角的臉頰都彆扭，深怕被別人看見，難免流露
出古板的樣子，說：「妳不瞭解四十歲的人的想法。」
主角說：「你也不了解二十歲的人的想法。」
一起洗澡時，主角問，要不要吹一下？主客說：「不要，我怕在這裡，太想要，很快
就出來了。」這話說得主角始終很懷念，覺得極為可愛。
不知怎地，鬼遮眼似的，主角真的很喜歡跟他相處。她享受兩人擁抱、親吻、肌膚相
偎、互相凝視，聽著他的心跳聲，一起看無聊電視節目，看他快要瞇起眼皮的時光。
主角怕被熱水燙到，主客幫她泡了泡麵，搬好椅子。那種小細節的溫存，因為平時太
難從對方那裏得到一點溫柔，以至於那個夜晚，她或許畢生難忘。
從第一次約會的夜晚開始，她的願望是共度天明，在睡醒時，看見對方黝黑，光滑，
消瘦的側臉，還有薄情的嘴唇。很小的心願，從來沒能達成。
她主動提出想看看主客的家，主客欣然同意，驅車前往，卻在收到姐姐的簡訊，問他
：「你回家了沒？」時，慌張起來，趕著主角從他家裡離開。主角心裡已經覺得不舒服，
但她無視了這個信號，絲毫不願放棄。
「等我開學，住宿以後，我想到你家過夜。」
主客笑著約定道：「好啊！」這個約定沒有實現。
主角想在主客家裡的沙發、床上，以至於任何能留下痕跡的地方，為主客留下一點記
憶，這樣一來，除非他把床或沙發整組換掉，否則，他看到每個地方，都能想起自己了。
她也想他在自己的床上留下氣味，但他不願意踏入她家，一步都不肯。
（三）
主角懷著強烈的思念，主客又消失了很多天，訊息不讀不回，電話不通。
見完面的隔天，假使電話有通，他總是會很詳細地告訴主角，他去了哪裡，在幹嘛。
至於中間那些鬆弛期，大多不接電話，一連消失二到三天，不見蹤影。
主角實在不是意欲查勤，只是單純想念，然而，主角深知主客性好酒店，若外頭有別
的小姐，恐在所難免。
她實在很思念他，於是把他五年份的臉書看了一遍，發現男女關係異常乾淨，清一色
只有與同性以及家人的交往、出遊，就算好友是她店裡的熟面孔，或能很明顯看出是做小
姐的人，主客也都一律不回、不聯絡。
主客從不幫主角的ＦＢ按讚，不理會她的愛特，也不回她的ＦＢ即時通。
一天，主客又回魂了，他告訴主角，明天下午四點有空，可以陪她。
主角興奮如狂，睡不著覺，彷彿皇上恩寵，真是卑微到塵埃裡了。
在男方失蹤的日子裡，她總有四五次，迷迷糊糊地夢見他。
她知道自己逼得緊、花癡，卻根本無法控制這種饑渴的想念。她對異性的情感向來淡
薄，因而有自信，不會在工作場所暈船，孰料此次沈船，對方是拉她出航的人，卻任她就
此浮沉，袖手旁觀。
她從此只渴望跟這個人在一起，只希望被這個人擁抱，哪怕這人不肯。
下午，主角睡眠不足，起了床，即使神志不清，還是打電話、發訊息確認，唯恐男方
爽約。
對方藉口開車，不願回訊息，前些日子說去桃園機場，如今說去觀音，總是去各式各
樣不同的地方。雙方的交流情形，顯然並不健康。女方一味地說，男方看都不看，一堆理
由。
他掛主角的電話，說：「我在等紅綠燈，下一個紅燈，我廠商的老闆就在那裏要跟我
談了，我要怎麼跟你講？我平常在辦公室，公司有人在，要怎麼跟妳談情說愛？我又沒妳
那麼閒，我是有事業的人，我有家人，有很多事情要照顧，很忙。」
主角心想：『我很閒嗎？我沒有家人嗎？沒有事業嗎？沒有事情要照顧嗎？我只是越
忙，越忍不住想到你！我就是賤！』
理由聽來，都冠冕堂皇，許多人鐵定會點頭，然而主角心想：『你平時手機不離身，
是靠手機吃飯的人，真有這麼不便？不過是對我沒有興趣、不願花心力罷了。』
主角試著關心主客母親開刀的情形，雖然主角覺得詭異，上星期一才從台北接了母親
下來，為何到下星期三，又要再接母親下來一次，而且到星期五才動刀？
主角知道，主客沒有騙她，只不過，他的廠商、上司、生意、朋友、喝酒、開車、兄
弟會、聚會、旅行、宿醉比她重要，他連動指頭回個貼圖都吝嗇，寧可把賴電話或ＦＢ電
話掛斷，還掛得極為明顯，十幾秒就掛了。
當他們在一起時，他卻寧可晾著主角，不停地講電話，而主角頻頻拉住他的臂彎，讓
他往旁邊點走，深怕他被機車撞到。
主角曾說：「我覺得每次看到你，你都變得越來越帥。你穿的襯衫真的很挺，版型很
好看。」
她穿起那件男用的大襯衫，端詳自己在鏡中的模樣，總不太適合。她誇讚他的屁股形
狀好看，說他接電話時相當斯文有禮，她想跟他後座的朋友打招呼，她想讓他知道，他在
自己眼中，閃亮得真實無礙，而她這一切的話，都說得很真誠，沒有絲毫謊言。
主角覺得主客很會穿衣服，打扮。主客說：「我代表公司出去，不能不體面一點。」
說到自己曾一個人去別的公司彙報，一口氣打敗對方四個主管，四個人問他一個，唯獨他
倒背如流，臨危不亂，這類型的英勇事蹟，往往在主角心中烙下許多美好的印象與憧憬，
讓她莫名喜歡上這個年紀意氣風發的男性。
最喜歡他的時候，主角覺得，自己願意為他生小孩。然而她也明白，此人不願意定下
來。
主角怕公司內的女員工都喜歡他，主客說：「大家都結婚了，也都相處很多年了，有
什麼好喜歡的？」顯然，他沒有說謊，因為佔去他那些時間的，跟那些女員工一點關係都
沒有，都是他自找的，把自己弄得很忙很忙。
主角又迷迷糊糊地睡著，從四點等到五點，睡到一半，期盼的鈴聲響起，把她驚醒。
主客說他好了，人已經在附近。
「我不是叫你給我先留一個小時嗎？我要化妝。」
主客答道：「喔，這樣喔，我不知道妳是這個意思。」
主角開始戴隱形眼鏡，上化妝水、BB霜。
她總是把主客的訊息，哪怕一點貼圖，都看得很珍貴，捨不得不回。她戴隱形眼鏡時
，戴不上去，對方發訊息來。她一隻手拈著眼鏡，另一隻手回；她黏假睫毛，黏不上去。
對方發訊，說他到了，車在附近，叫她別慌。她怕自己被看到很醜的樣子，她很慌，一次
也不敢給對方看全素顏。
對方的車子停在近處，她問：「你要不要來我家看看？」她向來不會讓客人知道自己
的家在哪裡，然而，她自知主客對她興趣缺缺，平時都不大聯絡了，自然也不會來她家找
麻煩。
「妳家有人嗎？」
「有啊。」
「不要，妳幹嘛搞得我那麼正式，好像要去見妳家人一樣？」
主角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主客說：「其實我早就很想見妳了，只是不好意思
說出來。妳願意當我的情婦嗎？其實也不用，因為我沒有老婆。妳如果怕跟家人說，是跟
我出去的話，妳打電話回家說一聲，就算要我陪妳回家直接說也可以，我告訴妳家人，我
是妳男朋友。」
這不是「四十歲的人」的想法，這是「喝醉的人」的想法。
她喜歡四十歲的他，也喜歡喝醉的他；四十歲的他毒打她，喝醉的他賞糖吃，日復一
日，她心裡毛躁，難受，覺得平白無故，真誠竟遭人踐踏。
她還記得，什麼都記得很清楚，可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久，關係卻彷彿越來越遠。
當天，兩人去精緻的茶樓裡吃小茶點。
主客跟往常一樣，吃得不很多。相處時間太少，主角總喜歡貼著他，主動坐到他身邊
，順便看看他的賴有什麼。
朋友曾說：『如果他的賴裡有十個女人，每個都約他，可是他一週只陪妳一個，不就
是妳完勝？』
同學說：『為什麼妳要去追有十個女人的男人？』
主客說，他晚間還有一個約。這讓主角倍感壓力，「我等了那麼久，你好不容易能陪
我，為什麼又要爽我的約？」
「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很晚啦。」一邊發賴，一邊對主角說：「我還有一個會後
會，為了妳，已經把八點的會推掉了，妳看！」給她看賴的訊息。
哪怕她看到她前同事與主客的曖昧「學生妹」對話，看到主客的簡訊有GTO賣茶，也
看到有不明的女人發賴寫道：「你中午要補償我喔～」主客如今這種努力要對她證明什麼
的舉動，都讓她心裡熨貼些。
「我很討厭別人一直看我的賴。我覺得妳看我的ＦＢ，試著要知道我的家人、朋友，
想進入我的生活圈，侵略性很強，我壓力很大。」
「以前在店裡，我們都是這樣看的，客人都不怕看了，你怕看什麼？你心虛嗎？我知
道你跟他們都是垃圾話啊，我還想多學咧，又不會跟你說什麼。我也會跟客人說垃圾話啊
，可是我敢給你看我的賴，你要看嗎？」
「不要，我沒有看別人的賴的興趣。」
我卻跟朋友相互交換，看過彼此伴侶的賴對話，垃圾程度竟是對方的完勝。
「剛才我不是都給妳看我的賴了？我不是只不回妳一個，我是不回所有人，我的手機
都是沒有聲音的。」在簡略給主角看過他的賴以後，他就再也不開賴了，只看臉書的新聞
。
主角說：「我不要看你的賴，那是『你的生活圈』，我不要侵入。」畢竟，對方不願
意，她也不想一副自己很掉價、狗皮膏藥的樣子。她居心並不在此，只因為喜歡對方，所
以想貼近對方的一切。
主角喝先上來的飲料，纏著主客夾菜給她吃。「為什麼說我有侵略性？我又沒有要對
你幹嘛。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你為什麼要覺得我在給你壓力？我都沒有壓力了。」
主角說她吃不下，食物太甜了。主客說：「妳都去吃星期五了。還會嫌這個甜？」主
角發現對方原來有在看她的動態，心中真是喜不自勝。
那是最後一次跟主客出門。主客看主角精神不大好，就先送她回家。主角說，想留下
來陪他。主客說，他要趕去會後會了。
主角問：「你不是推掉了？」對方道：「妳又不能陪我，我就過去了。」
主角道：「你帶我去呀！」對方頗有戒心地說：「那裡大家都是幹部，沒有人帶外人
去的。」
主角要主客別喝太多酒，記得喝完要發訊息給她，送別他了。
晚間，餐廳前下了很大的雨。主角坐在店門前的凳子上，看著主客跟店家借了一把很
小枝的傘，冒著滂沱大雨，開車過來。
主角說：「我想跟妳一起去。」她想兩人共撐一把傘。
主客說：「傘這麼小，兩個人都濕了，我去就好，妳等著。」
期間，平時一直很熱絡找主角的客人，有兩個主動約她，說在附近唱歌，要不要來，
主角卻完全沒興趣。
她心裡容不下任何客人，不知道為什麼，鬼遮眼地，哪怕主客對她再冷淡，她還是忍
不住喜歡他，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覺得好，她就是盲目，自知盲目而不自知。
每次，當她快要受不了那些不聞不問的時候，主客總是會有一些舉動，適時地讓她感
到備受關懷，讓她相信自己是被在乎、要緊的。
她跟主客拍了唯二的兩張照片，他跟她拍了，然後就在她面前，毫不避諱地關掉自己
的ＦＢ標籤功能。「我跟別人有約，我為了妳而爽約，被他們看到，怎麼過意得去？」他
總是愛強調，為了主角，他犧牲多少跟朋友聚會，或自己工作的時間，來強調自己「兩三
天前才見過主角」。
「他們就沒有女朋友或老婆嗎？」
「朋友兄弟之間的感情，跟那個怎麼會一樣？」
等主客開車來的期間，主角回店裡上了一次廁所。主客一直以來，只打給主角兩通過
，這一次，又多了兩通未接來電。
一個月內，主客給主角打過四通電話，而主角給他打過十二通以上，三倍，對方覺得
煩，主角只要能打通，每一秒，都甘之如飴，彷彿吃毒上癮。
主客把傘還給店家了，冒著雨去開車門。主角在雨中漫步，緩緩走上車。從此，這一
場雨對她來說，有了特殊的意義，他們是一塊兒淋的，他是為她淋的。
凌晨十二點，主客又喝醉了，主動發訊息給主角。
上一次，只是莫名其妙問了句「在幹嘛」，主角一時沒看到，他就放棄了主角，立刻
找朋友去喝酒，還推說自己人緣太好。
主角一直心存芥蒂，覺得他總是要自己隨時配合、以他方便為主；自己又如此渴望見
到他，只好心甘情願，作他西裝褲下的狗。
主角對主客難得發來的隻字片語，向來是惜如鳳毛。她頻頻關心：喝酒了嗎？喝多了
嗎？散會了嗎？人回家了沒？有酒駕嗎？
主客寫道：「我還在這裡，現在就衝去找妳！」
主角心裡真是興奮得不行，忐忑忐忑，恨不得對方快來，又怕自己素顏醜，又不免寫
道：「酒駕被抓很重，你叫個代駕或計程車。」
主客就失蹤了，失蹤了一陣子，發訊：「我到家了，很累了，不跟妳聊了，先去洗澡
。」
除了第二次出去，各自回家以後，那天晚上，主客帶了碗泡麵回家，主角打賴電話給
他，他說，麵都泡爛了，為了跟主角說話，還沒來得及吃。除此之外，只要是主客在家的
時間，他總是吝嗇跟主角通話。主角曾笑他，時間比小姐還貴。
隔日，主角跟朋友一起去找新的工作，也是八大的，主角發訊問主客，會不會不高興
？畢竟當初是他把主角洗出來的。主客竟不吃味，還很贊同：「不會啊，禮服店不脫不秀
，很好。」
主角一直沒能忘記主客，人在外頭，雖忙，雖累，忍不住什麼事都問他。而對方，偶
而不忘了斷續回訊。主角跟朋友的對象，都並不怎麼關心女方，而今日主客的關懷，竟然
讓主角面上有光。
她打去，他通話中。一會兒，那專屬的鈴聲來了。
「找我有事嗎？」
「我…雖然你說我很煩，一直發訊息給你，可是我一天不打電話給你，聽聽你的聲音
，我心裡頭真的難受……」
「嗯嗯，好。」
「你在做什麼？」
「我在開車啊，要拜訪客戶。我們晚點再聊，先掛囉。」
「好，掰掰。」就算只說了一下下，對於對方願意應付自己，主角實在謝恩。
旁邊突來朋友一句：「他其實對你也很暈吧？」主角心潮此時當真澎湃萬千。
她一直覺得自己單相思，這些天來，算了塔羅牌，看了心測、獵男術，這些她從來不
碰的東西，甚至看到偶像劇，會遲一點再轉台。
即使她重複確認到，對方根本對自己沒興趣，只要看到些微的進展、對方透露出一點
點好感，多了更多體貼，哪怕他可能有無限的體貼可以給別人，只是不願意給下賤的、付
出太多的自己……哪怕只是已讀變多、未讀變少、貼圖變多，這些瑣碎的小事，她也感到
未來大大可期。
他是她唯一想陪伴的人，只有他，她願意陪他去喝酒，也想陪他工作。只是，都沒有
機會了。
她很想倒追他，覺得總能打動他。
她端詳他的ＦＢ好友，認為那些言行曖昧者，年紀外表都不敵她，自己必然佔優。
她不會在乎別人的手機放在褲子口袋裡會不會殺精，她卻會要他，開車時不要把手機
放在胯間，一邊握方向盤，一邊看賴。
「要是精子死光怎麼辦？以後就沒小孩了。」
「我沒差啊。」他涼涼地說。
哪怕對方只當他煩，再也不願意像起初一樣，付出對等的心力去對她。又或者，一開
始就不平等呢？如此心疼，豈不是後悔認識……
晚間十點，朋友與主角散會，主角心裡有數，即使朋友的對象再爛，此去，她還是會
與對方開房間。
主角遏制不住對主客的思念，她覺得今天主客對她好好，忍不住又撥了電話，想感恩
戴德幾句。
每次撥電話，她總緊張，期望對方不接，只要深信對方不會接，難得對方願意接聽時
，她就十分驚喜。
對方接了電話：「我在家裡工作，明天要簡報，我在準備材料。」
「我可以去找你嗎？不會吵你，只陪你工作。」
「這樣我沒辦法專心啊，又不能不理妳。」
主角想：『因為他不會晾著我不管，他捨不得。』心裡更甜滋滋的了。都是腦補，只
願往好的地方想，自知壞的部分，都先用遮瑕膏掩過，儘管玷漬還是在那兒，表面上依舊
很美，很好。
講了約莫八九分鐘的電話，主角覺得，兩人的關係隨著講電話的時間變長，越來越好
了，哪怕對話內容，永遠是男方的工作、行程、家人，以及他的社會經驗談。
掛電話前，男方說：「我下半年都很忙。」
主角道：「你有什麼時候是不忙的？你一直都很忙。我又沒有問你這個，你為什麼要
這麼急著說這些？」
接著，主客又消失了兩天。
主角問主客去哪了，主客說，他媽媽開刀。
隔一日，主角祝伯母開刀順利，早日出院。對方始終吝嗇於回覆任何訊息。主角揣測
如何能討對方開心，忍著羞恥，打了一行字：「很久沒做了，很想抱你」對方在線上，卻
未曾讀過。
主角寫了很多話給他，本以為他關機了，沒想他居然在，回了一句「在開車」，又深
怕主角不相信似的，丟了一張車窗前的照片來。
主角寫：「你可以停在路邊講電話，卻連花幾秒發貼圖給我都不肯。你就那麼吝嗇嗎
？我為什麼要為你活得這麼卑微？」
她刪了對方的ＦＢ好友，沒有封鎖；她不小心刪到曾經隱藏多次的賴對話，只因不想
觸景傷情，對話成功刪除了，救不回來，她心如刀割，很多對方曾經對她的體貼，好像本
來全都是假的一樣，消失了。
她忍痛換掉螢幕鎖定的照片，想找到與對方的對話，發現已經封存，不由得鬆一口氣
，覺得自己做得真對，哪怕心裡頭早就難受至今，渾渾噩噩。
她刪掉對方的電話，卻知道筆記本裡頭還寫著。
當ＦＢ好友跟賴對話刪掉之後，她知道，不能再後退了，忍不住哭了很久，很多次，
偶而想到，偶而哭，喝了點去附近超商買的小瓶威士忌，沒醉成。
她故意不帶手機，就去吃飯，以絕思念。如果對方打了通電話來，她是一定會回心轉
意的，就算，只有一則訊息也好……
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可以。可是連一點點都沒有，這才是沒被矯飾的模樣。
她渴望對方立刻驅車，衝到學校來把她帶走，但是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手機沒有來電警衛，ＦＢ沒有封鎖，賴只是隱藏。她知道他就是不會主動找他。她把
其他客人都設了不通知，當賴忽然發出通知聲，她嚇了一跳，心不斷抖動，戰戰兢兢點開
，發現還是那些設了不通知的客人，只是賴秀斗鬼叫。
她喪魂銷魄般過了一天，到了晚間，去洗澡，又忍不住哭，心想：『我有哪裡不好？
我哪裡配不上你？為什麼你就是不喜歡我？外面那些虛情假意的女人，在想你的錢！他們
有我那樣在乎你嗎？我是最真心的！你知道我暈船，我把籌碼全給你了，我沒有籌碼了！
』
『你覺得我不夠資格、配不上你，因為你把我當酒店妹！可是我已經不是了！我已經
是學生了！我學歷還比你高！你有什麼了不起！就算你說，這年頭，學歷沒屁用，可是我
跟你的追求，為什麼要一樣？你拿郭台銘來當人生目標，那是你的目標，不是我的！』
『……要是他也喜歡我該有多好，我就想他喜歡我，我還是很討厭他，但我好希望他
回過頭來愛我，別人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他一個愛我！可是為什麼就是只有他不會愛我！
要是可以像電影裡頭一樣下蠱該有多好！』
她反覆想了很多，雖然要求過男方，不喜歡她的話，一定要直說，但對方從來沒有直
接說出這句話，只說：「嗯，會說的。」他許許多多編造的藉口、理由，反而都成了對主
角用心的小地方。
或許他是一直用那些不願掩飾的小地方，說著老實話，只是自己不願承認這一點。對
方，永遠只有一小部分是欺騙。最大的欺騙，是自己騙自己。
男方一直都在透露自己，壓根不喜歡主角，可就是那些小小的地方，那一點點的好，
主角總是每天生活，就無緣無故忽然想到，總覺得對方，真的對她好。
吃不下飯時，想起他說：「妳真是歪嘴雞，誰叫妳那麼難伺候。」
同學說：「他不喜歡妳，幹嘛還帶妳出去吃飯？」
主角說：「他把我當吃粗飽吧，戰備糧食，easy。」
學校下雨，也想起他。時常都想起，他對自己說了哪些話，生活裡至今仍派得上用場
。
難有後續，一個已離職的酒店小姐，與未畢業的酒客之間的平淡小故事。其實那種追
來追去的實情，賴裡頭漫天飛舞的正妹，也已經跟八點檔，差不多了。
當斷則斷，不斷則亂。或許，主角手賤，又撥了電話過去，卻被拒接呢？
或者，對方連刪都沒刪，因為不用刪，在主角痛苦的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覺得很輕
鬆，自己終於不用再應付已經厭膩的女人。
主客不是一直都不喜歡主角，只是在喝醉酒的時候，才會喜歡上。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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