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第二次威尼斯-熱那亞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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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威尼斯-熱那亞戰爭
與上一場較量(1256-1270)一樣,貿易糾紛是威尼斯與熱那亞從交惡到交戰的主要原
因。具體而言,第二次威尼斯-熱那亞戰爭的遠因則與十字軍運動的最終失敗有關──名
將薩拉丁(Saladin)在埃及建立的阿育比(Ayyubid)王朝在1289-1291年間漸次收復阿克
(Acre)、泰爾(Tyre)等等地中海東岸重要的沿海城市,最終攻陷了聖城耶路撒冷。前往敘
利亞沿岸的海路變得不再安全,為了取得東方的奢侈品與值錢的俏貨,原本只是替代路線
的黑海沿岸貿易變得越來越重要;1242年以後蒙古人在這裡建立了穩固的統治,貨貿物流
在新商路上迅猛發展。在這方面熱那亞是因禍得福;在上一場戰爭中爭奪阿克時屢次出師
不利,熱那亞的重點經營區域早就北徙,不但在君士坦丁堡占有一塊飛地(位於Pera),還
在克里米亞半島上的卡法(Caffa)與亞速海內的塔那(Tana)建立了殖民地。愛琴海中央則
占據了西俄斯(Chios)島為中繼站。同熱那亞爭奪黑海所提供的毛皮、奴隸、香料、絲綢
時,地利不如對手的威尼斯屈居劣勢不說,還得繳稅給熱那亞當局。
1270年威尼斯與熱那亞締結的和約經過兩次展期而延續下來。但到了1291年,耶路撒
冷陷落;替代商路一失,威尼斯與熱那亞在黑海勢如水火的競爭也就完全失去了緩衝的可
能。已預料到早晚必有一戰,雙方別說沒有續約的意願,還各自拉攏國外盟友、動員整備
自家的人員軍備。威尼斯拉攏了比薩,全城邦上至六十歲、下至十七歲的老中青年全登記
在軍籍簿上,富裕的家族還各自被指派認養划槳艦一、二、三艘不等。而熱那亞則在兩名
政治家的領導之下──海軍名門出身的名將奧貝托‧多利亞(Oberto Doria)與僧侶弗拉金
的詹姆士(James of Varagine)──擺平了城內的派系鬥爭,使熱那亞得以團結、一致對
外 。
1294年,有鑑於熱那亞船隻四出剽掠威尼斯商船,威尼斯組織了一隻大規模的護航船
團前往塞浦路斯、航向亞美尼亞,護航之餘更著眼在徹底擊潰任何一支膽敢前來挑釁的熱
那亞艦隊。這支艦隊順利地攻陷了塞浦路斯島上熱那亞的飛地。悲報傳至君士坦丁堡,黑
海沿岸的熱那亞人組織起復仇艦隊前往塞浦路斯,在Lajazzo與敵艦隊遭遇。威尼斯艦隊
的總艦隻數多達68艘,熱那亞人急就章湊數的艦隊顯然眾寡不敵,只好用鐵鍊層層鎖起連
環船,組成一個戰鬥大平台自保;這一來既縮小了正面受敵的面積,水手又可以迅速通暢
的往來增援,隨時把兵力集中在戰況緊急的要點上。而威尼斯艦隊的統帥馬爾可‧巴瑟僑
(Marco Basegio),可惜他來不及讀到《三國演義》,竟然拒絕使用縱火船,硬要來場正
面強攻──結果不但硬打硬是打不下來,輕敵之餘威尼斯船艦不曾降下船帆,很多船還滿
載著貨物,在接下來熱那亞人的反攻當中竟完全失去機動性,被輕靈的熱那亞船艦反將一
軍;吃了場大敗仗不說,還損失了25艘船,連同精銳的船員水手。威尼斯那冥頑不靈的艦
隊司令也一同屍沉海底 。
另一廂,熱那亞的奧貝托‧多利亞被選舉為海軍提督後隨即下戰書給威尼斯,對敵方
無間斷地侵害熱那亞人的財產一事大加聲討,要求在兩造中間不偏不倚的西西里島左近來
一場堂堂正正的艦隊決戰。大勝的熱那亞人陷入戰爭狂熱,集結了史無前例的150艘划槳
艦、大約35,000人的兵力前來挑戰;而威尼斯人大敗之餘,艦隊還來不及整備,壓根沒功
夫理他。奧貝托‧多利亞在西西里左右等不到人,怏怏而歸,沒多久竟撒手人寰。他一死
,熱那亞又陷入了比過去更嚴重的黨派分裂中長達三年之久,而威尼斯則抓緊時間重整軍
備,派出的船艦不是進行通商破壞戰,就是襲擊熱那亞在君士坦丁堡以及黑海的屬地。君
士坦丁堡郊區的Galata(即熱那亞人的租界Pera)被40艘船艦的威尼斯艦隊搶掠一空,一票
熱那亞人都作了戰俘;克里米亞半島上的卡法甚至一度被攻陷 。
不過僥天之倖,多利亞家族能人輩出,接下海軍提督要職的朗姆巴‧多利亞(Lamba
Doria)接著便重整態勢、重振家聲,於1298年率領著76艘划槳艦(一說80餘艘)直搗威尼斯
帝國的內湖亞德里亞海。威尼斯人則集結了95艘船艦與之對抗。1298年9月,雙方在達爾
馬提亞的Curzola展開決戰。朗姆巴‧多利亞見對手在數量上占了便宜,起先還拋出善意
的講和條件,威尼斯方面悍然拒絕。兩軍交綏,雙方酣戰,熱那亞初戰不利;十艘被對手
隔斷的前鋒艦突破重圍與大隊會合,朗姆巴‧多利亞的兒子在此激戰中殞命。據佩脫拉克
(Petrarch)所言,朗姆巴‧多利亞冷眼掃視戰場,親眼看著親生兒子的殞落而未置一詞,
末了才把自己孩子的屍體抱在懷中,感嘆道「如果你註定為國捐軀,那麼再沒有比這裡更
燦爛的墓室了!」 在盔甲包裹著的屍體還殘存著體溫的當兒,朗姆巴‧多利亞便將兒子
推送入碧波當中。
但是朗姆巴‧多利亞終究證明了自己技高一籌。儘管威尼斯的水手和戰士驍勇善戰,他們
的艦艇卻處於下風的位置,運轉不便,過密的隊形不久壅擠成一堆,反而被數量劣勢的熱
那亞艦隊包圍;雪上加霜的是著火的船艦在緊緊相靠的艦艇間蔓延,燃起熊熊大火,將威
尼斯艦隊的大部葬送於業火之中。雙方的傷亡都很慘重,但威尼斯尤其重:被俘或被擊沉
的船艦竟多達65艘,連同威尼斯主帥安德里亞‧丹多羅(Andrea Dandolo)在內,5,000個
威尼斯公民成了戰俘,戰死或受傷的威尼斯人則多達9,000;只有四條船逃出生天,給威
尼斯城邦帶回戰敗的消息。熱那亞艦隊凱旋而歸,威尼斯主帥安德里亞‧丹多羅被鐵鍊鎖
在帆柱上,承受不起恥辱的他以死明志,最終一頭撞在帆柱上魂歸離恨天 。
在熱那亞的威尼斯階下囚當中,既有他那不幸的主帥,也有流芳百世的傳奇人物──正所
謂「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
秦,《說難》《孤憤》」,熱那亞的牢獄生涯也促成了一代名著的誕生;馬可‧波羅正是
在黑牢中開始《東方見聞錄》,即《馬可‧波羅遊記》的著述。
Curzola之戰後,熱那亞人並未直搗潟湖中威尼斯人的大本營;這一方面是因為殺敵三千
自損八百,熱那亞擠不出餘力前進,一方面是危機感爆棚的威尼斯人在他那著名的兵工廠
中緊急趕造出又一支艦隊,把熱那亞人給勸退了。戰局至此雙方都已筋疲力竭,再沒有大
規模的交鋒,只有小打小鬧式的互相劫掠商船。儘管威尼斯為重振士氣,私掠船還一度進
逼熱那亞城下打帶跑。熱那亞或許比威尼斯保有更多元氣,但其國內根深柢固的黨派鬥爭
此時此刻又再度熾烈起來,沒能掙扎著再給威尼斯致命一擊。在米蘭的斡旋之下,交戰兩
造坐上談判桌,在1299年簽訂條約,劃定了彼此的勢力範圍兩不相妨──威尼斯人的亞德
里亞海,熱那亞人的利古里亞海。雙方的船長都被迫各別發誓,不得搶掠對方的船艦。
不過,在整場戰爭中幾乎總是占了上風的熱那亞人其實在條約裡理所當然地多占了點便宜
。當潛在盟友拜占庭帝國遭到威尼斯攻擊時,熱那亞也被允許馳援反擊;相對的,如果比
薩、或者任何利古里亞海域的其他海權國與熱那亞交戰時,威尼斯船艦是不准駛進這塊海
域的(同樣地,威尼斯在亞得里亞海內與他國交戰時,熱那亞船艦也不得進入該海域)。儘
管當初設計這些條款時雙方是打算營造的是長久的和平,但是,拜占庭境內獨厚熱那亞人
的特殊條款也意味著,當初聚焦於黑海、爭奪貿易路線而造成的紛爭與難題,這次和談並
未能排難解紛 。下一場交鋒的遠因也就此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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