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紅色拿破崙千里轉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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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拿破崙千里轉戰[上]
除了正版原作之外,「拿破崙」有其他許多致敬的同人續作。好比說蘇聯紅軍中的圖
恰可夫斯基(Mikhail Tukhachevsky)就有「小拿破崙」 的稱號,而越南也出過越南版拿
破崙、名將武元甲 。紅軍陣營的紅色拿破崙之外,也有因為膚色不同而別有黑色拿破崙
的:這個稱號海地的締造者盧維圖爾(Toussaint L'Ouverture)拿過 ,祖魯王國的締造者
夏卡(Shaka)也拿過 。接下來要說的紅色拿破崙並不是紅軍的拿破崙,而是紅皮膚的拿破
崙──美國西部涅茲珀斯(Nez Perce)印地安人的約瑟夫酋長(Chief Joseph)。
與大部分原住民族的族稱一樣,涅茲珀斯是個非本地視角誤解下的產物;他是個法語詞彙
,意思是被刺穿的鼻子,法國人聽說──並非親身聞見──這些印地安人會在自個兒兩鼻
孔外再多透幾個窟窿,安上裝飾用的貝殼。而在涅茲珀斯人那裡,他們通常自稱為「內米
普」(Ne-Mee-Poo),英文常拼寫為Nimipuu或Nimipoo。這個詞也和大多數原住民族的自稱
一樣,並不是自稱,而是對人的通稱──並不怎麼知曉或承認其他種「人」的存在──「
內米普」的意思是「真的人」(real people)或「我們,人」(we, the people) 。「約
瑟夫酋長」也不是故事主角的本名,甚至不是他專用;他的名字繼承自老爸老約瑟夫,而
老爸被叫做約瑟夫,只是因為周遭部落都這樣叫他。小約瑟夫真正的名字是「新瑪圖雅喇
喀」(Hin-mah-too-yah-lah-ket),意為「奔雷出水蓋地」(thunder coming from water
over land)或者「雷滾群山」(thunder rolling in the mountains),這名字聽來真是如
雷貫耳 。
雖然名號響亮,19世紀涅茲珀斯部落的處境卻是日益艱困,儘管和其他大平原上的印地安
部落比起來,涅茲珀斯人和白人之間相處算融洽的。大部分「美國人」都認為涅茲珀斯人
算是印地安人當中的「友邦」,而確實,當美國佬各種發動印地安戰爭驅逐附近的部落時
,涅茲珀斯人總站在美國人那邊;他們大概是所有印地安人當中唯一可以「自誇」沒殺過
白人的。基督教在那裡的傳教事業相對發達,不少涅茲珀斯人改宗耶穌基督,儘管傳教士
帶來的體罰、鞭打令許多原住民覺得太過嚴厲。但是這些友好交流並不能減免白人帶給他
們的災難。這首先表現在印地安人體內沒有抗體的傳染病上:19世紀初,涅茲珀斯人大約
有六千人口,但在疾病侵襲之下,1865年的一份普查只登記了2,830人。如果說疫疾傳染
還不算是有意為之,美國政府針對印地人採取的政策可就包含不少惡意──美國觀點是,
和印地安人的人口比起來,被他們白白「占據」而沒有「妥善利用」的土地太多了;而印
地安人還在減少而不是增加。這首先催生了1854年的購地案,美國政府買走了52,609平方
公里的土地,只留下31,513平方公里的面積作為部落的保留地。這只是第一波購地潮。八
年後,保留區內發現黃金,美國政府再度提議收購;這次更是獅子大開口,一氣將保留區
減少到3,063平方公里,少掉90%。涅茲珀斯人哪經得起這樣任人魚肉蠶食鯨吞;酋長老約
瑟夫氣得把聖經撕了,再不信鬼子的洋教 。
美國人的政策有其堅實的「民眾基礎」。不到三千人的涅茲珀斯人部落周遭,移居的
白人礦工與農民就超過六萬人。而涅茲珀斯人本身還分裂:大部分領地劃歸保留區內的是
上涅茲珀斯人(Upper Nez Perce),其中皈依基督教的也多,頗安於現狀;但沒被畫在保
留區內的下涅茲珀斯人(Lower Nez Perce)可就難受了,不但土地被剝奪,自己人還不挺
。涅茲珀斯人因此分裂為「條約派」與「拒約派」,老約瑟夫酋長所屬的部落便拒不簽約
。不過在執行面上美國政府還是有一手的,條約「簽定」後有十多年並沒有真的強迫「拒
約派」的釘子戶搬家;1874年接任哥倫比亞軍事當局的霍華德(Oliver Howard)准將就百
般迴護,說就讓「這些真地和平的印地安人…擁有他們可憐的河谷吧」。
不過1876年發生的大事徹底改變了美國官方的態度──卡斯特(George Armstrong
Custer)所率領的第七騎兵團孤軍深入,在小大角(Little Bighorn)之役被坐牛(Sitting
Bull)等人率領下的蘇族印地安人圍殲,全軍覆沒。經過此役的教訓,美國政府吃了秤砣
鐵了心,要把印地安人全關到保留區內以便監視。而「入侵」的美國農民開荒墾地,早就
引起當地涅茲珀斯人的不滿;在他們信仰當中這是「褻瀆大地之母」。代表涅茲珀斯人與
霍華德談判的酋長Toohulhulsote說道:
「你們白人丈量大地之後再分割她。大地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從不放棄大地。我屬
於大地,我來自大地,大地是我母親。」
霍華德則回道:「我們不希望干涉你的信仰,但是你得談實際的東西。『大地是你的
母親、酋長權力來自大地』你已經講了二十多遍了。我們別再聽他,立刻回到議題上…」
「拒約派」的涅茲珀斯人在壓力下終於答應遷徙,政府給他們一個月的準備期;事情
原以為就這樣定了,不想變生不測。既然時間尚早,許多原住民便在此生再不能回家的依
依別情下縱樂狂歡,將近一星期處於暴飲暴食和爛醉如泥的狀態。酋長們──小約瑟夫在
1871年繼承他老爸──對他屬民的掌控幾乎消失了。一名印地安人藉著酒興呼朋引伴找殺
父仇人尋釁,兇手是沒找著,但找著四個白人替死鬼殺了。狂歡接著發展成對白人復仇施
暴;包括2名嬰兒在內有14個白人喪命,還有4名婦女遭強暴。霍華德大為震怒,強制遷徙
於是一變為派兵征討──後來的發展也就是所謂的涅茲珀斯戰爭(Nez Perce War) 。
霍華德手中兵力不多;一開始他只派出百來名騎兵前去保護墾殖的白人,還不太清楚
事變的程度。另一廂,印地安人知道自己闖了禍,一部分乖乖上路往保留區出發,主要的
四個小分支──包括小約瑟夫的一支在內;涅茲珀斯人沒有更大的社會組織──卻趕忙遷
移到北方的白鳥谷(White Bird Canyon),這裡比較適合防守。1877年6月,美軍在憤怒的
美國鄉民要求下前進白鳥谷,但實際上沒有任何進攻計畫,悠哉地在進軍途中點著菸斗,
立刻被放哨的涅茲珀斯人發現。大部分印地安人還在宿醉中,但另外清醒的65個印地安戰
士立刻分成一大群(50人)一小群(15人)前往警戒,隨即交火。美軍騎兵下馬布署散兵線,
但位處西邊的他們在早晨的陽光中睜不開眼,而照映在山坡上長長的背影則曝露了他們的
位置。相對於在開闊地上布陣的美軍,涅茲珀斯人則利用死角與齊腰高的雜草叢迂迴前進
,從兩側夾擊側射美軍;美軍壓根沒注意到敵人動向,還不斷的朝前方施放了好幾輪齊射
(volley)。也不能怪他們,有兩個印地安人穿著大紅斗篷在陣前挑釁。還不到30分鐘,美
軍就在涅茲珀斯人的兩面包抄與精準火力之下失去控制,開始潰逃;兩個小時之內兩個美
軍騎兵連就陣亡了34人,儘管開戰時他們的數量優勢為五比一。涅茲珀斯人才輕傷3名。
一小撮印第安戰士跟在美軍後頭整整追殺了8公里 。
接到消息的霍華德嚇傻了;當他帶著四百多人的援軍穿山越嶺(有些山嶺海拔超過
1,000公尺,累壞了美軍的砲兵、駝騾與馬車;其中一條山道被稱作「死騾道」[Dead
Mule Trail],45度的陡峭山坡以累死駝獸而聞名),在滂沱大雨中追擊印地安人;而涅茲
珀斯人的撤退則很順利,儘管他們是帶著老弱婦孺舉族逃亡,但既有三千匹馬幫忙載送,
在皮筏的幫助下還很輕鬆的在河谷兩岸穿行。霍華德總是在河對面追上印地安人,然後在
準備渡河時眼睜睜看著對手從容離去。幾天下來極為困難、走走停停的行軍經驗,令美軍
極度懷疑印地安人是怎麼帶著全家老小在他們眼前溜走的。而連續半個月甩開美軍瞧不見
追兵的印地安人則覺得,霍華德大概放棄追擊了。於是大約740多個(其中有戰士兩百名)
印地安人在清水河(Clear Water River)畔搭建起村落,打算住一段日子再說 。
霍華德其實不是放棄追擊,而是在後勤補給跟不上又沒派出跟蹤隊伍的情況下追丟了
。不過,三千匹馬的蹄痕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消失。涅茲珀斯人就被美國鄉民組織的志願兵
發現了馬腳印,志願鄉兵跟蹤追至清水泉,被印地安戰士包圍了兩天,打得糧彈俱絕;多
虧涅茲珀斯人不願強攻,好不容易溜走了。7月11日,收到鄉民通風報信的霍華德趕往現
場,走到時卻才發現敵人的位置在河對岸。涅茲珀斯人對美軍的到來仍無警覺,本來是有
奇襲機會的,但霍華德卻下令架起12磅榴彈砲先來一遍砲擊;火砲的射程不夠,結果驚動
了敵人,卻沒有多大殺傷。印地安人立刻進行反擊──一開始只找來20人──卻在山溝的
掩護下搶在霍華德之前占據要地,並且在地形掩護下各種逼近滲透;儘管雙方距離大約才
90公尺,美軍卻一個敵人也瞧不見,除開狙擊火力,戰鬥幾乎都是在打照面時突然爆發。
霍華德試著將他的三個營布置為偃月陣,火砲位在側翼,蓋特林(Gatling)機槍排在中央
,月弧上一道散兵線好發揮火力;但印地安人根本不吃這套正面火力的虧,依然迂迴包抄
朝兩側滲透而來。在狙擊火力之下美軍砲兵傷亡慘重,差點連蓋特林一道被俘獲,逼得霍
華德將砲兵後撤。美軍好不容易逼退大約百來名涅茲珀斯戰士,而雙方還不斷狙擊交火到
晚上九點鐘。這樣持續九小時的近距離戰鬥與涅茲珀斯人表現出的韌性,與美軍同印地安
人的歷次交戰比起來很不尋常。次日下午,霍華德再度發起攻勢,但與一小支印地安後衛
交火之後美軍才發現,河對岸的涅茲珀斯人村落早就搬遷一空。美軍又望河興嘆 。
霍華德付出了全軍一成的傷亡──死15人,傷25人──結果還是讓印地安人跑掉了。
涅茲珀斯人只有4人陣亡,6人受傷;但是擔心自己前途無亮的霍華德在戰報中把對手的傷
亡乘上了七倍。在白鳥谷與清水河兩次交戰當中,美軍的陣形都是展開典型的橫隊散兵線
,在正前方布置火網連番齊射;但這種內戰時期的標準戰術流程顯然用錯地方。涅茲珀斯
人並沒有大規模的社會組織,他們的戰鬥方式也反映其社會結構;戰士們是由有聲望的領
袖率領的,而隨著這些領袖在戰場上的表現不一,追隨者也流動不居,並沒有成建制的編
制。這樣的軍事「組織」──如果這還算是組織的話──是肯定沒法橫隊列陣與美軍對射
的了,但卻非常適合高機動性、高度自主性、藉由地形地貌滲透敵方前線吃掉敵人小部隊
、或者在遠處放冷槍的作戰方式。確實,攜帶火砲、蓋特林機關槍的美軍火力驚人,但避
開美軍陣前火力的印地安人通常是順理成章地迂迴包夾側翼,精心布置的火網除了製造噪
音與煙霧之外(妨礙視覺和聽覺),只能打空氣。由於依賴大量火力,美軍士兵的射擊準頭
也不佳,45公尺處的敵人往往還是打不著;很大一部分印地安人的傷亡是手槍的零距離射
擊奏功。相較之下,涅茲珀斯人的武裝並不算好──大約四分之一的美軍傷亡是舊式的前
膛槍造成的,而有些印地安戰士根本不會用火器──但是他們之中最精銳的戰士通常能在
275公尺處持續且精準地命中目標。在整場涅茲珀斯戰爭中,35%的傷亡美軍是被直擊頭部
或軀幹,相對的,印地安人被美軍擊中頭部、身體的才只有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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