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一樣的戰爭][第五章][台灣爭端源]

看板Warfare作者 (sixteen)時間15年前 (2009/05/10 08:35),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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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1995年至2004年的時段內,好消息是沒有發生戰爭。在各個危機與小危機內, 中國領袖重視它的軍事武力能夠—以及不能夠—達成的目的,包括美國可能以武力反擊它 、能夠在外交上向台灣施壓、以及軍事武力長期內對台灣輿論做出的衝擊。在每一個個案 內,他們認為台灣領袖提出的挑戰不會龐大到足以讓他們藉由戰爭來保護台灣是中國一部 份的神聖原則。他們總是能夠說服自己,長期來看時間是站在他們那一邊,而且在短期內 在有必要的時候,適當地結合威脅、唬弄、施壓美國以換取台灣讓步並省去動武的必要。 隨著時間過去,它們接受,至少在潛意識內,他們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內讓台灣回歸。 另一個好消息是美國政府的角色。後續許多任政府都已經瞭解到他們必須幫忙阻止中 國與台灣之間的戰爭。 艾森豪、甘迺迪、詹森政府都承諾以條約幫助台灣,但是同時努力確保蔣介石不會打 擊中國,並引發衝突使美國捲入。 美國在1979年終止條約並與中國建立外交關係,但是留下模糊的防衛台灣的承諾。廣 為人所熟知的『戰略模糊』,內涵龐大的模糊地帶促進穩定。根據這個邏輯,中國不會冒 風險攻擊台灣因為無法確保美國不會防衛台灣,台灣也不會冒著風險魯莽地行事(像是宣 佈獨立)因為它無法保證美國會干涉。然而戰略模糊更像是具有新聞價值的貼紙標語而非 美國政策的完整敘述。而且太多的模糊總是帶來危險,可能讓中國低估且讓台灣高估美國 的決心。 自1995年起,在任何事件中,這方法產生變化,現在美國政策較完善的詮釋是『雙重 嚇阻』。 嚇阻有兩個成分—警告與再保證—美國通常用來針對中國與台灣。一方面它警告中國 不得動武打擊台灣但又保證不支持台灣的永久分離。另一方面,它向台灣警告不得進行會 激怒中國的政治行動,但又保證不會為了追求與中國的良好關係而出賣台灣的安全與民主 。雙方都知道美國向另一方傳遞的訊息。這麼做等於防衛台灣的有條件承諾,但又扮演比 之前更清楚且更積極的角色。 的確,美國並非僅止於表達辭令。積極外交就是它的補充成分,將這些普遍的原則轉 化成特殊的外交手腕。對雙方施加的警告與再保證依賴於當時的狀況,以及它亟欲破壞或 維持的現況。在2003年晚期至2004年初期,布希政府向台灣警告陳水扁的選戰辭令並向北 京提供再保證。在2005年初期,它向中國警告通過『反分裂法』並向台灣提供再保證。美 國也亟欲強化台灣的軍力,藉由提高戰爭代價的方式進一步嚇阻中國。 另一個好消息是各方已經學到某些教訓。中國已經從台灣的反應中知道要緩和它對台 灣施加的挑戰。它在1996年展示武力、在2000年施加一般的威脅,並在2003—2004年向美 國施壓。在柯林頓政府工作的民主黨人抑制李登輝為了提高1996年的勝選而訪問美國的努 力,並在之後又努力約束李登輝與陳水扁。共和黨的外交政策導師認為這些待遇是前所未 見的,而且他們在2001年小布希就任十項陳水扁提供諸多禮遇。台灣可能以為他們獲得一 份『空白支票』而且可以不用向台美關係的發展負責(因此無法評估關係發展對美國的重 要性)。在對台灣隨後的行動感到生氣後,共和黨人對台灣的強硬變得更甚於民主黨。隨 時間發展,所有各方都學到教訓。 另一個相關的好消息是至1980年代中期開始逐漸深化的經濟整合,每一天都在深化。 台灣公司和海峽雙邊的人民都獲利,亟欲繼續繁榮的慾望是迴避戰爭的好理由。 然而分享經濟利益並非和平的保證。我們的第一個壞消息是製造業從台灣遷移到中國 ,對島上人民產生經濟損失與政治焦慮。無論是否為真,一些台灣人懼怕中國逐漸強大的 經濟槓桿會破壞他們的命運。另外,我們也回想起二十世紀初期歐洲的高度經濟整合。某 些自認為是權威的人預言分享繁榮已經讓戰爭成為過去。很明顯地我相信在第一次世界大 戰之前也有這類預言。 另一個壞消息是三方各自的內政角色。三國國內的政治運作有其差異,特別是在威權 的中國。但是仍會產生衝擊,通常是難以預測且難以控制的,而且常增加影響力。 我們已經見到台灣領袖因為中國的行動而引發起台灣主體意識的強化。李登輝在1995 年訪問康乃爾大學及陳水扁在2003年的制憲提議都是例證。這些領袖亟欲引發民眾對中國 的恐懼而牟取政治利益。 在中國,龐大的民族主義是一股逐漸成長的勢力,能夠影響領袖制訂對台政策。領袖 也藉由在台灣議題上只允許政治正確的討論,並藉由他們的宣傳單位污名化他們不喜歡的 個別台灣人,來幫助促進這股心態成長。但是民族主義狂熱有它自己的週期。台灣,或是 台灣人抵抗統一,讓中國在獲得國家崇高地位的時候產生困擾。當台灣發生某些暗示北京 政府無法控制的事件時,中國的網路聊天室就會充滿批評。諷刺的是,中國共產黨無力處 理台灣民主體系中的民粹派民族主義。當局勢惡化時,民族主義就成為中國軍事的特質, 就像在任何國家的武裝部隊一樣。人民解放軍的存在是為了維護國家統一、主權與領土的 完整。在大多數中國人眼裡,台灣領袖代表這些價值的最嚴重威脅。 所以至少中國還存在著民族主義軍隊和沙文主義輿論的潛在結盟,準備好打擊試著處 理這些高度爆炸性議題的溫和文人領袖階層。 廣義地說,政治也是美國政策的一個因素。第一,台灣政府花費數十年時間在美國國 會內培植盟友做為政策保證,打擊行政部門實施不受歡迎的政策。它也依賴共和黨做為保 護。這個影響並不總是有效的。我們見證到尼克森秘密打開中國,以及小布希在第一任期 期初承諾『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台灣,並在之後批評台灣政府。但是這在美國政策產物中 產生某些偏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影響並非不重要,但是更不可能造成危機)。第二, 選舉行程可以造成扭曲的結果,總統候選人可以將中國和台灣排除在過去政策的主軸之外 ,因為他們認為這有助於獲得提名或贏得選舉,唯有在發現國家利益需要這些議題的時候 ,才會快速地或稍後地回到政策主軸中。在過渡期間會密佈許多混淆與危險—而且可能是 戰爭的風險,至少偶爾會暫時增加。第三,行政部門與立法部門的快速翻轉意謂著中國與 台灣政策會隨時間而產生細微的損失,而且新政策將會出現在前方。誰還會記得三公報、 台灣關係法及六個保證、以及其他? 另一個壞消息是中國從1990年代初期開始進行建軍,特別是自1999年起大幅度強化。 這是有系統且穩定性的成長。當中國經濟以每年9%的速率成長時,實質軍事預算也在十 五年內以二倍數成長,包括從俄國、以色列和其他供應國購買先進系統。另外,它的軍事 現代化計畫有個特定目的:台灣。 購買新裝備、戰爭計畫、改良通訊與控制、進行聯合軍種作戰計畫、以及重組訓練與 後勤,全都是聚焦在為特定任務及特定衝突作準備。 還有另一個準備成分。雖然美國為了是否在海峽戰爭中,防衛台灣做出某種程度的模 糊與條件。中國戰爭規劃者和其他國家一樣非常地保守。他們假設是為了戰爭中最糟糕的 狀況而做準備。而且當台灣戰爭很有可能到來時,他們假設人民解放軍在特定狀況下與美 國作戰。這個假設已經反映在購買裝備上:俄國驅逐艦搭配掠海飛行巡弋飛彈能夠讓美國 航空母艦暴露在風險下;俄國潛艦也能達成同樣目的;中程彈道飛彈能瞄準美國在東亞的 基地。 這一點提出一個基本的問題,是什麼樣的戰略引導這樣的軍事建構計畫?中國領袖將 作戰視為是一種達成政治目的的方法,而非終止政治目的的方法。他們同意德國軍事理論 家克勞塞維茲的論點:『戰爭是延續國家政策別無他法時的最後方法』。在台灣案例中, 中國領袖的政治目的是統一。但是他們能夠在兩種方法中使用逐漸強化的軍事武力。第一 種是嚇阻,以戰爭威脅台灣,但是只有一種狀況無法阻止中國採取行動:即台灣宣布永久 的、法理的獨立。第二種高壓方法是強迫台灣在北京的條件與時程表下接受政治統一。每 一個戰略都有不同的假設。嚇阻的假設是只要台灣遭遇戰爭威脅而被封鎖獨立大門、且更 深刻的經濟整合最終將使中國獲得它想要的政治影響。進行高壓行動的假設是儘管經濟整 合逐漸加深,台灣卻亟欲轉向政治分離。大多數美國的中國專家很可能將嚇阻的動機歸咎 於中國。美國國防物在2004年的報告中認為中國的戰略是『本質上的高壓』。它認為中國 武力的部署最有可能的目的是『藉由即刻且有效的報復,強迫台灣接受談判結果』。 當嚇阻到來時,如果中國擔憂的是台灣宣布1776年式的獨立,那麼它的工作就會變得 輕鬆。但是只要台灣領袖長期以來宣稱獨立已經是事實,台灣已經是個主權國家,因而不 需要宣佈獨立,可瞭解的是中國將不再獲得再保證,並且認為這已經不再是只能二選一的 狀況,並將會依然警戒台灣進行等同於獨立的行動。必須注意許多小動作累積起來塑造出 等同於改變局勢的質變。 當然問題在於不可能畫出一條清楚的紅線,並且評估無論是否越過紅現世非常主觀的 。在設定限制上,必須避免太多的特定性或普遍性。如果中國動武的特定性太高,台灣可 能進行任何特定之外的行動。如果普遍性太高,台灣將不知道該迴避哪些動作。結果會是 含糊不清,只能誇大主觀性和不穩定性。如果中國和台灣都根據各自的邏輯認定這條紅線 該如何劃分,結果仍是不穩定的。 中國領袖藉由自行認定的模糊而進行決策的一個例證,即是全國人民大會在2005年3 月通過的『反分裂國家法』。這是首次有系統地編纂嚇阻並陳述動用武力(非和平方法) 的狀況,制衡台灣進行不可容忍的行動我們能夠在這條線中發現到他們努力平衡特定性與 普遍性。但是最後的文本反映中國領袖將如何評估台灣的行動—以及如何塑造台灣的選擇 —然而它令人不安地: 『台獨』分裂勢力以任何名義、任何方式造成臺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事實,或者發生 將會導致臺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重大事變,或者和平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國家得採取 非和平方式及其他必要措施,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 很清楚地,在普遍性與模糊性之間設置這些警告有些錯誤。如果『任何名義、任何方 式』能夠造成『台灣分離的事實』,中國將會打擊效果等同於宣佈獨立的行動。『將會導 致臺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重大事變』這句話本身就很模糊,但若是做為代表打擊台灣獨立 陰謀或趨勢的警告意義則沒有問題。最後,統一的可能性將會消失(無論什麼理由)。 中國的這些動武評斷尺度不僅是一般且模糊的,也是高度主觀的。並非台灣客觀地明 顯損害中國的利益,而是中國會以自己對這個含糊界線的詮釋,利用它來合理化動武打擊 台灣。無論台灣是否越過紅線。 中國領袖誤用模糊來做出特定的意義。他們必須對政治環境做出反應—一個民主的台 灣—他們完全不熟悉而且不斷在改變。他們總是無法估算出現在台灣的無數政治行動的個 別重要性。回想起陳水扁無盡地失敗且有困難地動員他自己的政治基礎,部分就是因為他 第一任期的施政議程不夠激進。就像小布希在美國一樣,他將戰略決策集中在他的政治基 礎上,並因此提出迎合他們的提案。民進黨政治提案中有一個存在已久且休眠的,即制訂 新憲法並付諸公民複決的提案。中國迅速地前譴責此提案等同於宣佈獨立並重申動武的決 心。中國將大部分賭注壓在美國身上,寄望它將會重視與中國的良好關係且沒有必要發生 衝突,並因此勒住陳水扁政府。小布希政府批評陳水扁,但是劃下一條與北京不同的界線 。它很清楚地不反對修訂憲法,只要陳水扁根據現有體制進行並避開觸及到中國的主權權 利(中國已經反對所有的修憲版本)。在陳水扁勝選後,他接受美國的建議,有效率地違 背他的選戰承諾。 那時候令人感到恐慌、緊張、惱怒。雖然大多數觀察家同意陳水扁在玩一個魯莽的遊 戲(而且他因為摻雜美國人的訊息而受到鼓勵行動)。當時爭論的地方在於他的高風險行 動要走到哪裡去。他已經參與一場機敏的三方遊戲,最終的目的是完全的、法理上的獨立 (如中國和某些美國人相信的)?還是他相信如果他能夠勝選並實施計畫,中國沒有軍事 武力或政治意願,並不會真正地動武打擊台灣,而且他在美國的朋友有足夠的影響力讓小 布希不敢封鎖或懲罰他?或是這一切僅只是選戰而已?陳水扁想要為他的支持者打氣,扮 演一個勇敢的英雄對抗共產黨敵人和美國人的批評,要求他勝選後丟棄他的提案(而且如 果他選輸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事實上,小布希政府在他的總統就職典禮前一個月對 他發出嚴厲且公開的警告,意謂著仍然誠實地關注陳的意圖。事實上陳水扁最後背棄他的 選戰提案,暗示著至少他經得起美國人直到最後一分鐘的壓力,且或許他與他的政治基礎 的團結是戰術性且短暫的。 這個案例證明了台灣總統選舉提案引發了一場連鎖反應,中國將這些提案視為是本質 性的威脅,以尖銳的立場要求陳水扁退讓並向美國施壓。在這些緊張時刻中的損失也是個 問題。陳水扁制訂新憲法並交由人民複決的提案是否真的代表對中國的重大威脅,或只是 中國的誤判?小布希政府並未公開接受中國的重大法律論點,但是很清楚地將陳水扁視為 是麻煩製造者並且不願意在這些議題上與中國起衝突。但是中國曾在先前容忍過台灣多次 的修憲。大多數律師都同意這次的修憲將會是本質上的改變。可確定的是陳水扁非常魯莽 。但是對中國來說,容忍先前的修憲,卻又宣布這次修憲是開戰理由,也是同樣地魯莽。 這個討論中國的嚇阻戰略為我們帶來一個麻煩的結論。雖然嚇阻的核心是藉由威脅使 用動武的方式來塑造敵方的意圖以維持和平。中國將不會進一步指出台灣的什麼行動會觸 發戰爭。因為無法進一步評估 台灣在未來的政治議案如何威脅中國的利益。同時,台灣 無法知道什麼樣的行動會導致中國領袖決定動武是正當的。另外,台灣的政治變動過程產 生的結果讓中國覺得它的利益受到威脅。或許中國領袖過度評估台灣對於中國的統一目的 擺出的政治威脅,也或許台灣的領袖低估他們行動的風險以及對中國擺出的威脅認知,其 結果是,嚇阻做為一種阻止戰爭的方法是高度不完美的。 如果我們轉向高壓,並不會強化我們對中國警告的信心。回想起五角大廈的結論論定 中國獲取新種類軍事武器符合它的高壓戰略,而不只是嚇阻。不只是試圖說服台灣領袖停 止朝中國恐懼的分離主義前進,它也確保快速高壓台灣的需求—台灣領袖與大眾—在統一 談判中屈服於它的條件,談判是台灣亟欲避免的。在嚇阻的案例中,台灣的行動會是觸發 中國行動的主因,在高壓的案例中,台灣的行動以及無做為都會是觸發中國行動的主因。 中國比較少談論高壓的選項。總之,在它的高道德立場中,譴責台灣是『分離主義』 並因此建軍是必要的,而且動武維持任何現況也是必要的。討論在何種環境下動武打擊台 灣會喪失這個道德立場。但它也不完全是沈默的。回想起反分裂法當中陳述的一個動武環 境是『和平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地方,在於為什麼和平統一的 可能性,只因為台灣拒絕談判(無做為的一種形式)而完全喪失。的確在它先前陳述的動 武環境中。中國曾在2000年2月詳盡地提到台灣拒絕經由談判進行統一。 * * * 問題又再一次是個概念。由誰來決定什麼時候是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當然,中國 有它自己的主觀性評估。而且如果中國認為可能性已經完全喪失,最有可能被譴責的是它 自己還是台灣?事實上,中國不斷地以任何僵局來譴責對手。中國總是視它的付出非常大 方而對方眼界狹隘且心胸狹窄。將它自己放在對方的立場上,接受它自己的錯誤並調整它 的立場,這種事不會出現在任何中國人的遊戲規則中。 當然,台灣不情願進行統一談判的一個可能理由,是中國的條件過於無法接受,且本 質上不符合它的核心原則,即它的政府是個主權實體。反過來看,中國有超過十五年以上 的時間拒絕思考這個想法,並且沒有認知到它自己的提案—一國兩制—可能會是為什麼無 法解決糾紛的理由。 諷刺的是,這個死結更有可能發生在保守派的『泛藍』反對陳水扁總統執政,即使這 個聯盟更能夠在經濟議題和政治形式上給予中國通融。它對主權的立場不可能與過去有本 質上的不同。因此,如果中國懼怕陳與『泛綠』聯盟的行動,中國的失望可能會更大,它 可能反應在泛藍勢力的無作為上。 所以我們有另一個立場看到潛藏在雙方身旁但備受忽略的危險。在評估為什麼無法達 成政治再保證的時候,中國可以輕易地以這個死結為理由譴責台灣,事實上大部分的措施 都是由它所為。它可能認為談判無法解決這個問題而且高壓行動是必要的,事實上如果能 緩和它的立場,談判可能會成功。另一方面,台灣無法見到成形中的風暴,因為它繼續主 張它的長久抱持的立場,而且中國似乎已經忍受很多年了。 * * * 簡言之,我們擔心的是雙方領袖將會發現難以迴避戰爭邊緣,因為他們已經處在戰爭 邊緣的核心。 中國無法評估台灣領袖的意圖,並傾向於低估他們自己散發的敵意。當台灣的泛綠執 政時(該派有親獨立的立場,主要是民進黨),北京懼怕分離主義的危險且偶爾會將之誇 大。如果泛藍政府執政(該派來自於親統一立場,主要是國民黨),危險在於中國會因過 度期望進而失望。結論認為統一是不能且高壓是必要的。台灣則是相反的問題:低估中國 以武力解決問題的決心,並假設它比現實上更加理性。中國可能會做出同樣的錯誤:將美 國保衛台灣的決心降到最低。 如果中國與台灣都還不夠糟糕到對自己處在戰爭邊緣的立場而不自知,會有兩個因素 讓局勢更惡化。第一,政府不互相對話,而且如我們先前所注意到的,公開的信號是很模 糊的。中國堅持台灣必須達成特定政治前提才能夠進行談話。台灣不願意承擔這些前提而 讓步。所以雙方都喪失了溝通能帶來任何危機的預防與管理的機會。美國用它與雙方的外 交關係提供某些代替品。但是卻是個薄弱的代替品。第二是三國各自的內政,都將他們的 領袖推向戰爭邊緣,無論領袖是否喜歡。 已有許多理由解釋中國與台灣之間不可能發生戰爭。這不是好事。但是說不可能發生 戰爭,光是unlikely、impossible、和improbable這三種不可能的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中 國誇大台灣的敵意,台灣過度評估中國的理性並低估它的決心,雙方都混淆美國的議題, 而且雙方領袖都受到民族主義派的民眾所控制。而且一旦砲火開打,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當我們在2006年秋季完成這本書時,台灣海峽的趨勢似乎偏好朝向和平與穩定發展。 激進且親獨立的泛綠在台灣變得更衰弱、不可信任且無秩序。泛藍勢力重獲信任且擁有一 個具有領袖魅力的2008年總統候選人,馬英九先生,台北市市長兼國民黨主席。中國似乎 任何時間站在它那邊,並在迎合台灣民眾這一點變得更加熟練。當馬英九贏得總統選戰時 ,他將不會積極挑釁中國。 所以戰爭的危險就消失了,對嗎? 不盡然。我們仍然很謹慎。第一,在下一次總統選舉前仍有一段時間,而且至少泛綠 派恐懼失去機會達成他們的再保證。另外,他們認為中國將在2008年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 之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並壓抑它平常的恫嚇行動。事實上,陳水扁總統無法在沒有制訂新 憲法的條件下挑戰中國的本質利益。他能做的唯一一個方法就是更改國名或變更領土範圍 ,或是宣佈成立新國家—等同於宣佈獨立並將導致中國動武回應。而且根據憲法修正案, 陳無法在沒有廣泛的政治共識下進行改變。他需要立法院四分之三的多數,但是泛藍擁有 超過一半的些微多數,並且反對會觸怒中國的憲法變更。 如果泛藍仍維持在野,將會無法挑戰現況。但是有趣的地方是『如果』。就某種意義 而言,2008年的選戰已經開始了。陳總統試著讓泛藍與馬市長陷於劣勢,並且迫使它在台 灣選民眼前定義自己(陳本身無法參選,但是他為他的繼任者做準備。馬氏家族來自於中 國,如果他能夠讓選民相信他不會出賣本土民眾的利益的話,就能夠勝選。陳試圖將馬逼 入困境並讓他在變更憲法的議題上向台灣展現他的忠誠心。馬將會面對一個艱難的選擇: 依照他認定對的原則(反對挑釁性的修憲)或是依照政治安全行事,即使冒著激怒中國的 風險。值得回想起2003年晚期,當時陳尚未提出修憲提案,但是泛藍領袖背棄他們的在野 思想,因為陳在政治上以謀略擊敗他們。中國就像鷹派一樣,等著看泛藍反對陳的立場有 多麼堅定。第二,無法保證馬英九如果被提名為泛藍的總統候選人就能夠贏得選舉。他目 前備受喜愛,但是他面對的是一場對他污名化、磨損其信任的戰鬥。結果可能不會成功, 但是並不保證它的勝利。如果至今仍未被提名的泛綠候選人勝選,中國可能感受到更大的 挑戰。中國傾向於錯誤解讀台灣的行動,這個趨勢不會停止。它的軍事武力將會更加地成 長。 第三,即使如果泛藍重新獲得權力,它將不會更加地迎合中國。海峽之間的氣氛確定 會改善且關係變得更可預測,海空運輸的進展將使得旅客與貨櫃能不經由第三地而直接航 行。馬英九(如果他真的是下一個總統)將會尋求雙方簽定長期的和平條約。但是他仍會 主張中華民國(台灣的正式國名)是個主權國家的原則。這個原則曾在1990年代初期引發 雙方之間的分歧。這個原則是台灣法理主體的核心論點,可能會成為和平條約與經濟互通 的障礙。而且可能引發北京對長期性統一願景的不耐煩。甚至如果泛藍更一致地主張台灣 的主體意識,某些中國人很有可能會說,在我們的條件下將不會產生解決方案。他們將會 依照自己的邏輯,主張達成我們目的的唯一方法是進行高壓。而且當中國軍事武力成長時 ,武力將會藏在這邏輯背後。 而且如果馬贏得2008年的選舉,並且無法達到他所承諾的進展,台灣選民可能對他感 到失望。 思考以下這個獨特的場景: 2012年是個獨特的一年,因為台灣、美國和中國都在挑選自己的領袖—台灣與美國是 經由三月與十一月的總統選舉,中國則經由共黨菁英之間做選擇。這些事情同時發生,三 國之間的內政與外交關係的管理變得難以預測,這是前所未見的。 在2012年春季,台灣的民進黨重新執政。民進黨曾在2000與2004年贏得總統選舉,當 時的候選人是陳水扁。它的對手是國民黨,在2008年由年輕、帥氣且備受媒體擁戴的馬英 九勝選。在過去四年來,馬總統的中國政策疏離大多數的民眾,因為他實施的是親近中國 的政策。為了追求台灣從中國獲取最大化的經濟利益,他做了過度的政治讓步。民進黨得 到一個政治議題,即將馬貼上迎合中國利益定出賣台灣利益的標籤。民進黨這一次不同於 2000年,當時陳水扁所進行的是溫和路線。這一次民進黨的總統候選人—讓我們叫他蔡先 生—來自於激進的民間支持基礎並追求激進路線。他主張台灣必須勇敢地面對中國而非畏 縮,而且也要保持距離。他提議最佳的方法就是為台灣制訂新憲法並應由人民複決而實施 。他說中國會虛張聲勢並咆哮咒罵,但是不久後就會退縮。美國也不會反對這場民主的實 踐。 蔡先生贏得選舉,而且民進黨和其他立場相近的政黨贏得立法院裡的多數席次,國民 黨和它的同盟則失去多數席次。伴隨著空前的勝利,蔡先生實際上現在已經有希望實現他 的議程,任何憲法上的修正首先必須獲得立法院至少五分之三以上的支持。他現在已經有 機會實現民進黨長期衷心抱持的目的。 儘管如此,在台灣海峽對岸,共黨領導階層聽到另他們更加緊張的警報。對他們來說 ,民進黨的暴衝是他們最可怕的夢魘。台灣的任何行動都看似等同於宣佈獨立,並對中國 永遠關上統一的大門,這是個根本的挑戰。他們不誇張、務實地不去碰觸這議題,相信經 濟關係的深化將拉近台灣與中國的政治和解與統一。現在蔡先生已經打翻這個為爭取機會 而拖延時間的戰略。他為自己的意圖提出再保證,但是中國將他的紀錄及獨立視為是完全 不可信任的頑強主義。蔡甚至開始他的獨立議程(由中國的眼光來看)將會鼓勵他得寸進 尺。中國必須在一切都還未太晚之前行動,必要時動武。中國領袖喜歡向美國官員說台灣 的獨立無異於1861年美國南方聯盟的成立,而且他們有權力像林肯一樣採取一切方法,必 要時動武恢復國家的統一。在中國決策圈中,軍事領袖已在過去二十年間在解放軍中建立 起權力,特別是發聲警告蔡造成的威脅並預測動武保護中國利益的時刻即將到來。先制不 再被美國戰略家壟斷。 中國官員也喜歡向美國人說,任何中國領袖若失去台灣等同於失去政治生命。 當這一切發生時,在2012年春季,內政上的思考變得特別明顯。中國正在選擇新世代 領袖。胡錦濤和他的同僚已在2002年開始領導中國並努力維持中國的經濟成長,並在亞洲 和世界各地擴張中國的影響力。但是他們並未完成統一的『神聖任務』,而且現在他們的 指定任期即將結束。當然,中國沒有選舉,但是新的領袖群必須經由中國共產黨內的『選 侯』認可。政治局候選人與常務委員在整個檢視過程中試驗他們是否稱職及是否固守共黨 長久堅持的立場。沒有任何候選人在胡錦濤之後繼承共黨總書記及國家主席後,能夠在台 灣議題上軟化而持續存活下來。的確,對每一個候選人來說,蔡所帶來的挑戰對於爭奪國 家領導地位特別敏感,必須藉由強硬路線來證實他們的『純粹』及強硬立場。文官和肩章 上繡紅星的軍官都會結盟。 政治也在美國扮演重要角色,美國政壇中至少有三個因素(或許更多)提高這個嚴重 的危機。 第一,伊拉克戰爭帶來的全面性疲憊和龐大預算赤字,讓美國人對於在防衛友國與盟 國中扮演一個強大的全球角色感到謹慎。至少中國可能以此來評估局勢。 第二,政府的意識形態可以決定是否支持台灣,甚至推動其獨立。特別有可能發生的 時候是在如果新政府採取強烈的反中國立場,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政府形式、人權暴力 、雙邊貿易緊張、以及如何與北韓、伊朗、蘇丹等國相處時的意見不合等因素。 第三,共和黨國會和民主黨總統,雙方部分或全面性的結合也會帶來麻煩。共和黨國 會可能會延續傳統,在國家安全的大事中可能存在的弱點而批評民主黨總統。幹部會議中 核心成員對台灣的同情心,也可能藉由提出特定法案或解決方案,強化美台政治與軍事關 係,讓總統在保持守勢,並因此激怒中國。六十年前,共和黨嚴厲指控杜魯門總統『失去 中國』。現在在2012年,相似的政府立場似乎將失去台灣。 在中國人的遊戲說明書中,回應台灣任何挑釁的第一步驟是向美國施壓。中國宣稱美 國有責任約束台灣,而且美國在1990年代中期也這麼做。事實上,民主黨與共和黨政府都 採取『雙重嚇阻』的途徑。但是該途徑在小布希政府主政下發揮最大功效,當時民主黨國 會採很被動,即使是在小布希批評陳水扁總統的時候。民主黨黨鞭不斷地嘲笑共和黨國會 沒有彈性。結果是中國擴大呼籲美國介入且感到不滿意,而且蔡可能將美國的模糊解讀成 是種認可。 中國不止向美國施壓,還在蔡先生的總統就職典禮中提出嚴厲的言論。中國要求蔡退 讓它的分離主義議程。它曾在2005年3月提出反分裂法並在此時再次提出使用『非和平手 段』的狀況。它要求蔡明確地取消修改憲法的計畫並強調自行承擔後果。但是中國激烈的 領袖推選局勢提高了這種高壓的途徑,並得到反效果。中國的威脅造成他的支持者感到憤 怒、美國的龐大道德支持、以及他自己的使命感。他將不再接受中國的霸凌。他不取消自 己的修憲計畫。相反地他宣布將在六十天內成立新憲法起草委員會,並在立法院與全民複 決的支持下完成新憲法。私底下,蔡相信中國是在虛張聲勢。他的提議並非中國根本利益 的威脅,亦非違反反分裂法的模糊紅線。他也相信美國將使中國退讓,並給予他支持。他 精心處理憲法修正案及就職典禮。 中國的共黨領導階層處在混亂狀態中,在共黨決策的房間裡,他們決定蔡的計畫等同 於宣布獨立,不再對台灣的反對派或某部分人民抱持信心,他們將之視為是民進黨的煽動 派,也不再信任美國的行為。夢魘成為現實。回應這個挑戰的唯一方法就是如果蔡不退步 的話將以武力回應。 ※ 編輯: sixteen 來自: 114.45.210.111 (05/10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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