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嫌疑人X的獻身。謝謝你，唐川。 (有雷)
《嫌疑人X的獻身》的原著在2006年台版出版時讀過，看電影前對內容的記憶僅剩犯案手
法和動機。觀賞電影後翻出重溫比對，電影中部份改編雖有讓我感覺未盡之處的困惑，但
其餘大致能認同並喜歡其添加的意義。快速條列一下喜歡的改編與自我解讀：
一、關於故事的設定與呈現
1.兩次反轉
除了謎底非一屍一案的反轉衝擊，電影版挪動原著敘事順序。不以殺害前夫為始，而是先
以不在場證明降低嫌疑人涉案的機率，再回溯命案發生現場直指加害人。創造兩次出其不
意。
2.加深唐川和石泓的友誼與「對決」的設定
電影版變動人設背景與台詞場景，將原著中「對決」的時間軸和空間感拉大。
唐川與石泓的相遇提前在最單純的少年時期。個性大相逕庭但被彼此的才華吸引，互將對
方當成能理解凡人之上的領域的知己，更因少年的自信與無畏有了輪流出題考對方，看看
誰是最聰明的人的約定。電影中加深兩人的羈絆，讓傅堅命案有如一場預言式的比拼。也
讓唐川比湯川在石泓自選歧途的惋惜外更添掙扎失落。
再者，電影在場景的變動上也強化了「對決」的主題。重逢點出曾經的約定，二度碰面對
打羽球。接下來，先是唐川有所懷疑後，帶石泓到自己工作的刑警學院用晚餐。唐川意有
所指直接出招，石泓不慌不忙見招拆招。然後再換石泓約唐川到自己熟悉的山中，只領頭
不多言的舉動，使唐川在過程中略顯狼狽與感到威脅。兩人輪流在自己能主導的場域對對
方施壓，彼此試探攻防。
3.《反證黎曼猜想》與《四色定理》的應用
《四色定理》在原著和電影中，都表現了石神/石泓在數學中對美的追求與執拗，電影裡
更成了唐川與石泓在人群中找到對方的契機。《反證黎曼猜想》在原著和電影中，也都是
湯川/唐川時隔多年重逢後帶給石神的測試，曾經讓他認可與尊敬的達摩石神/石泓，在歲
月和生活的打磨下，是否仍保有對數學的敏銳與熱情？而電影裡的《反證黎曼猜想》更成
為這場對決即將起始的準備哨音。重逢敘舊的隔天，唐川以「這次你贏了，下次換你出題
考我。」告別後，再相見，已是石泓佈置的命案陷阱與人生難題。而《反證黎曼猜想》也
在電影最末段的三個月後，成了回憶倒流的觸發。唐川在研究室抽出《反證黎曼猜想》，
若有所思。令人感慨兩人都未知雙方將捲入事件前的友誼，以及從此的背歧。隔天在法院
和石泓的巧遇，再以最初因此相遇，帶了點命運意味，且始終是人類難解的《四色定理》
隱喻。難嗎？當人類在這道關於情感與真相的問題裡？
二、角色/演員
1.石泓
石泓線中喜歡的都是他和唐川的對手戲。可能因為只有和唐川來往時，石泓才不會過於拱
肩彎背，拘拘縮縮。重逢敘舊與打羽球的放鬆自然，言詞交鋒時的機敏決斷。最喜歡的是
石泓帶唐川登山那一場戲。石泓雖在登山過程中有意讓唐川略顯不安，但最後還是將唐川
當成唯一能理解的知己，傾吐自己在數學中曾經走不下去的絕望。在唐川對石泓說著不被
捕也會因罪惡感自首後，石泓看著唐川的眼睛，謝謝唐川對他說這些，唐川也反謝石泓帶
他到這裡。非常喜歡這兩句的來回。在必然的結局到來前，石泓了解唐川希望老友能在謎
底解開前自行自首的溫柔，唐川則謝謝對他人封閉的石泓，能帶他到自己隱蔽的心中。
不過石泓的設定以及石泓與陳婧關係的改變，是電影改編最讓我困惑的部分。雖然單獨看
電影，不考慮原著的話，是在能理解的範圍。但也因此，當原著中最鮮明的石神讓我已有
認定與期待，就不好評論電影設定偏離認定的石泓的扮演者。在此略過。
2.唐川/王凱
本以為沒有系列前作鋪墊，只以單本故事拍攝的唐川會非常單薄。但在中國版電影中，唐
川雖是事件外圍的解題者，卻是片中心境最大幅轉變的角色，也是故事定調之所在。
以專業菁英形象登場的唐川，演講主題是面對高智商犯罪者，必須跳出慣性思維。昔時天
之驕子的他，如常將解決案件當成與罪犯間的競賽勳章，意氣風發的總結「高手過招，誰
善於思考，誰就是贏家。」然而，當他懷疑從小惺惺相惜的友人涉入殘酷的河堤命案，且
可能罪行逐漸加重後，他對案情的分析不再如往常犀利直言。而在呼應首登場「高手過招
需跳出慣性思維」的突破盲點後，對比當時的神采飛揚，此刻的他深陷追求真相的意義又
是什麼的痛苦掙扎。
電影中我最喜愛的一場戲，是解題後困於驚愕真相，在河堤邊奔跑的唐川。當他停下腳步
，看著被石泓評為日復一日重複著同樣生活軌跡，於世界是無用齒輪的芸芸眾生相時，他
眼中對生命與生活的巨大的愛與溫柔，以及讓人無比驚艷的，一抹淺淡到瞬逝的微笑。唐
川，有俯瞰眾生的天才卻不睥睨，反而感其所感。沒有無用的人，沒有無用的齒輪。這個
概念因為河堤這一幕，超越了單純的正義公允，深了對每一個生命不分貴賤的尊重。
因此真相的揭露沒有輸贏，只有必需。相對前來監獄解出以命案作為另一樁命案的不在場
證明，痛惜慨嘆他毀人毀己的唐川，石泓毫無悔意，甚至得意自己「贏了」這場比試。這
裡的石泓，讓我想起《李爾王》的一句對白「我們之於神明，有如飛蠅之於頑童，他們能
輕易殺害我們取樂。」石泓不以殺人為樂，但他以自己的標準衡量，並輕賤無用的生命。
兩位萬中選一的天才，故事明線的石泓，孤傲的走上自建的神壇，挑選可利用者，抹其名
讓自己為愛獻身，自私自利掌控他人命運，包括受害者與陳婧母女。故事暗線的唐川，溫
柔孤獨的洞見無遺，若站得太高會看不見人類是各有意義的獨立個體，那就走下他人堆砌
推高的神壇，去感受生命，尋找意義。
演員表現上，王凱的唐川，除了初登場的專題演講，可能是鏡頭跳接方式與定點定向的手
勢，讓我覺得可以更隨意從容外。接下來王凱每一次現身，都讓唐川更立體，而唐川每一
次現身，都確切引導觀眾情緒往電影預設的方向去。
相較石泓在角色間是收，在觀眾前是放，且掌握事態發展的主導權，表演上有較大的空間
。唐川身為事件外的解題者，大多是被動的觀察與解析。王凱在唐川藉機帶回石泓手錶化
驗後的演出，精準地以面部微表情透露內在情緒洶湧，以挺拔身姿走出外在需要維持的冷
靜與步步斟酌。在電影後段唐川解開真相後的幾場戲，不可置信的痛苦衝擊，下定決心前
凝視人群的溫柔悲憫，對陳婧道出真相的壓抑與希冀，都幾乎沒有太長的時間，而在沒有
給觀眾太多堆疊情緒的機會下，唐川卻都能讓觀眾在瞬間靜默，傾聽他心中不可言說的傷
痛。
在王凱的表演中，我最愛的一場戲是河堤上的覺悟，最讚歎的則是唐川在監獄與石泓的會
面。唐川代表自我之上的法與理，需以無主觀感情的方式敘述案件經過。即使認可互敬的
老友與殘虐殺手兩者合一的打擊甚鉅，但他陳述語調平穩，面部無多餘表情，直到他說到
電影中段仍不相信的，世界圍繞數學建立的石泓會親下殺手的「你勒死了他。」從這句之
後，唐川的陳述依然字字清晰，但他的面部肌肉，唯獨鼻翼翕動頻繁。這是人必需強力克
制情感，不能流淚不能憤怒不能展現情緒，當氣梗著牙咬著死憋著，呼吸短促，氣漸漸過
不來時才有的微表情。石泓在觀眾眼中是情感極致的鳴放，而唐川是演員以精湛演技表現
情感極致的隱忍。即使六刷，每到「你勒死了他」這句時，都會再被震動一次。
故事的最後，陳婧、石泓都在牢獄為罪行付出代價。唐川依然是儒雅端方，專業擅場的副
教授。只是經歷「如果真相只能帶來更多的痛苦，那我們一直追求真相的意義是什麼？」
的無唯一解難題後，有所失落，也有所堅定。或許真相如白晝的星辰，看不見，不代表不
存在。當黑暗降臨世界，它們微弱的光讓人有能仰望前進的方向。只是有些人憂慮前路中
的未知，寧可選擇原地不動，遭受任何風吹草動都惶惑驚懼的一生。而有些人，如唐川，
儘管有受傷的可能，也要磕磕絆絆摸索著往亮處走，直到確信人性仍保有良知的門前，一
把推開，讓光明照耀。
很高興能和你相遇，唐川先生。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42.195.17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WangKaikkw/M.1491793597.A.E17.html
推
04/10 11:41, , 1F
04/10 11:41, 1F
推
04/10 13:02, , 2F
04/10 13:02, 2F
推
04/10 20:10, , 3F
04/10 20:10,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