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作]亞瑟王外傳(上)
服用前注意事項：與Fate/Zero有相關劇情，請勿誤食
(1)凶星
自古以來，英格蘭的天空就時常飄著細雨。四面環海的土地，總伴隨著散不去的溼
氣。就算是盛夏時節，陽光普照的白日頂多也只維持兩三週，更別說寒冷的冬夜了。
因此，對站在這片荒野的加文爵士(Sir Gawain)來說，如此乾爽的夜晚，確實是難得
的體驗。
山頭彼方是異族的領地。他，亞瑟王的表兄，圓桌武士中最忠誠的騎士之一，奉亞
瑟王之命，鎮守在這邊疆之地。
其實，「異族」的說法不太恰當，住在那裡的居民，有一半是英格蘭土生土長，和
亞瑟王根出同源的血親。但是他們接受了野蠻的外族統治，拒絕承認尊貴的王。光憑
這一點，她們就不能算是同胞。
七年了。加文抬頭仰望夜空中的群星，在月亮缺席的夜晚，過度耀眼的天狼星依然
在那兒閃亮著，誇耀著它的光輝。
自從那幼弱的少年登基為王，已經過了這麼久的日子。數場大戰未曾戰敗，總是引
導眾人邁向勝利的王，他那如少年般完美的容貌與無人可比的榮耀，也會像這夜空中
的星星般，永遠永遠持續下去吧。
不過，據說希臘那些人總把天狼星看成一顆災星，只要它一出現，就代表災禍將要
發生。拿這樣的凶星來比喻王，是否僭越了呢──
想到這裡，加文不禁失笑起來，銀白色的盔甲隨之顫抖。這些話是從梅林那個狡猾
的魔術師聽來的，想起他那戲謔般的口氣，加文真不知道哪些話才是他的真意。
是啊。這麼美麗的青白色星光，怎麼可能是凶兆？加文的視線轉往組成冬季大三角
的另兩顆星，南河三和參宿四──中途，停了下來。
紅色的光。
不是那種即將熄滅的黯淡星光。那道光更近於天邊劃過的流星般，美麗、短暫、危
險。紅光以不規則的方式飛行著，加文注意看，才發現有另一道略為黯淡的青光緊緊
纏在旁邊，宛如與它結合一般。最後，兩道流星掉入了眼前的荒野。
從地面傳來的振動可以了解，掉下來的是巨大的物體。而且，還帶著相當程度的危
險氣息。加文血管裡流動的冒險精神蠢蠢欲動，從上次與異族作戰後，許久沒有這種
刺激的事情發生了。
加文呼嘯一聲，愛馬立刻衝到身邊。白盔騎士跨上坐騎，奔向荒原。在那裡等待著
他的景象是──
龍。
只存在詩人幻想中的異物，被人們的思念附加了許多神秘的幻想種，就在那裡。
青色的龍與赤色的龍。兩隻異獸，交纏在一起，展開連最具想像力的詩人也無法述
說的戰鬥。
即使身經百戰的圓桌武士，所見識的也只不過是「人」等級的戰鬥。比最壯麗的宮
殿還高大的身軀，比最堅固的鎧甲還堅韌的皮膚，比最鋒利的刀刃還銳利的爪子，比
最灼熱的熔岩更猛烈的火燄，正在那裡破壞彼此，同類相殘。
咚。
赤龍巨足重重踏在地表上，強烈的振動讓加文的坐騎險些支持不住。赤龍之爪刺進
蒼龍胸前，極大量的鮮血從傷口噴濺而出。當加文已為勝負已分的那一刻，蒼龍飛起
來了。
有如呼喚著什麼東西的模樣，蒼龍長長的頭鳴叫一聲，朝赤龍的方向擺去。足以將
整個黑夜照亮的雷光匯聚在赤龍身上，幾乎要撕烈耳膜的破壞性音震讓加文忍不住掩
住耳朵，坐騎也軟倒地上。所謂「天雷」，指的就是這種景象吧──
騎士強忍不適爬起身來，看到的卻不是預計中，燒的焦黑的赤龍。赤龍張開翅膀護
住全身，緩緩收回大大的龍翼，像輕蔑敗者般，什麼也不作，只是看著不斷喘息的蒼
龍。
然後，紅色的龍深深吸了一口氣。
作為旁觀者的加文並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強烈的熱風引起的氣流變化讓他難以
看清全貌。赤龍口中噴出的火焰貪婪啃食著蒼龍的皮膚，連悲鳴也發不出的蒼龍谷盡
最後的力量，讓殘破的龍翼拖著持續燃燒的身軀，飛向遠方。赤龍並未追過去，朝天
吼叫一聲，朝彼方的山頭進發。
留下來的，只有不斷燃燒的赤紅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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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王，蘭斯洛特閣下的部屬傳來捷報，已將敵軍驅逐出我方領土，大軍在回城路
上。』
『是嗎..這麼快。不愧是蘭斯洛特。』
擁有少女般聖潔外貌的騎士王感嘆的說道。面前的騎士單膝跪地，頭朝下，彷彿光
是抬頭仰視王的面容，就是一種褻瀆。
『跟我一起來吧，加拉斯(Gareth)。我們去看看這裡的環境。』
『是。』
被稱作加拉斯的武士沒有遲疑的起身，跟隨著亞瑟王的腳步。
服侍亞瑟王的圓桌武士中，有許多是兄弟、父子一起進入亞瑟王麾下的。比如艾克
特爵士(Sir Ector)與凱爵士(Sir Kay)，還有亞瑟的姪子莫德雷德(Mordred)與表兄加
文。在這之中勢力最大的要算是加文一脈，他的兩個弟弟也都是圓桌武士，他年紀尚
小的兒子也展現出過人的武勇，被認為將來一定也會成為騎士。
不過，此時跟在亞瑟王身邊的武士不多，只有凱、加拉斯與加哈瑞斯(Gareth)。原
因之一是大部分的騎士都在外地征戰，另一個理由是，亞瑟王並不在王城。
正確說來，亞瑟王想將王都遷移到新的領土，強化對東部的控制力。雖然亞瑟王將
被撒克遜人統治的人民解放，但這些人並未真正臣服。他們表面服從，內心卻尚未接
受亞瑟王的統領。
亞瑟將這種想法告訴梅林，梅林沒有直接說出他的看法，反而建議亞瑟王親自去一
趟，再做打算。於是，王與王妃，還有他們的守護騎士，一同來到這塊土地。
到目前為止，亞瑟王對此處人民的印象良好，她甚至懷疑起之前部屬的報告。如此
純樸的屬地，怎麼會得到「難管」的批評呢？
但，這個想法在一次意外後改變了。
負責保護王妃的凱，是一名使矛能手，也是圓桌武士中最厲害的魔法戰士。他在作
戰時吟誦的咒文可以讓身體變的比最魁梧的武士還健壯，體內散發出的高熱能使雨化
為霧，並在敵人身上留下無法治癒的傷口。這樣的騎士，就在保護王妃時受傷了。為
了阻止刺向王妃的匕首，他中了塗在上面的毒，在生死關頭掙扎了三天。
亞瑟王得知這個消息後，決定親自審問犯人。然而，她見到犯人時，跟聽到部下受
傷時一樣錯愕。
那是跟自己一樣瘦小的少年。
以男子的情況來說，眼前的少年不是年紀過小，就是因為營養不良而未發育。這些
還不是讓她最驚訝的，這名少年的外貌不像塞爾特人，反而偏向日耳曼民族的特徵。
而那雙眼中噴出的火焰更讓她迷惘了，那是亞瑟非常熟悉的一種眼神，每個被她殺死
的敵人，死前都會留下這種神情。
仇恨。
『王妃陛下在和居民談話時，犯人突然從一邊衝出來，手上拿著匕首。他當然立刻
被凱閣下制止，但是..要不是凱閣下想要活捉他，也不會受傷。』
站在一旁的加哈瑞斯陳述目擊者的證言，他碧綠的眼珠也同樣噴出火燄，對象是那
名少年。
『少年啊，是你做的嗎？』
王清澈的眼眸直視那孩子，聲音中透著不怒自威的威嚴感。因為她是阿爾托利亞，
比任何人都活的正直的王，沒有任何一個罪犯能坦然面對那無瑕的面容，任何人都會
因為自身所犯下的過錯而哭泣。
可是，這名少年只是抿住薄薄的嘴唇，不發一語。
『主上，犯人是蠻族留下的野種，不可能和吾等共存。光是這麼年幼的孩子都想行
刺王妃，所有跟蠻族有關的存在都該放逐到海的彼方..』
少年突然大吼一聲，朝加哈瑞斯直撲過去。騎士也立刻拔出了劍──
『住手。你忘了自己立下的騎士誓言嗎？』
亞瑟的劍隔在兩人之中，動作之迅速讓少年也因為風壓而不由得停下來。加哈瑞斯
立刻單膝跪地，為自己的失態道歉。
騎士精神。
鋤強扶弱。守護婦女與弱者。這是亞瑟王所立下的圓桌武士信條，也是後世歌頌的
騎士道。只要名列圓桌的一天，就算是亞瑟王本人也必須絕對遵守──
王嘆了口氣，示意獄卒將犯人重新關回牢中。
原本行刺王妃就是一級重罪，加上刺傷大臣，一般人早該處死。可是這名少年不同
一般，撒克遜人戰敗之時將他的母親帶走，卻丟下他。一年來少年就這樣獨自生活，
究竟用什麼方法謀生，那也不言而喻。想必，落入社會最底層的少年，一定會憎恨著
扭曲他命運的亞瑟王吧。
要對這樣的少年下達什麼樣的判決呢？王苦惱著。同時，她也擔心著病床上的騎士。
要是凱不幸喪命，那她就非得制裁少年不可。
『走吧，我們去看看凱的情況。』
亞瑟等人住在之前異族留下的簡陋堡壘中，這種水準的堡壘就連容納最低限度的親
兵都有困難。如果想要在此處修建新的王城，沒有一年半載是做不到的。也因此，眾
人只好將就暫住。
亞瑟走進凱的臥室，發現照顧凱的不是醫生，而是王妃。王妃坐在房間內，用她潔
白纖細的手指握住草藥勺，默默搗碎竹籃裡的草藥。這種事，本該是醫生來做的..
『桂妮薇，醫生不在嗎？』
『亞瑟大人，加哈瑞斯大人，是妾身讓醫生走的。加拉斯大人似乎有要緊的事情。』
『要緊的事情？』
加哈瑞斯搖搖頭，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亞瑟略感奇怪，連自己的兄弟都不知道，
會是什麼急事？
亞瑟轉頭看看凱的情況，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吾王，讓您看到我出醜的模樣，真是羞愧。』
病床上的騎士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亞瑟阻止了。
『沒這回事。你做的很好。』
『穿著鎧甲居然還被匕首所傷，只能說明吾之鍛鍊不足。..王，那位犯人，您打算
如何處置？』
『......』
亞瑟沉默了。現在，她要做出抉擇了──
『亞瑟大人。凱大人。妾身斗膽，可否請兩位免去那名少年的死罪？』
『什麼..』
加哈瑞斯有些驚訝的叫道。王妃繼續說道。
『都是妾身太不小心，才累得凱大人受傷。而且，此地民心未附，貿然行事恐怕有
不良影響。當然，還要看凱大人的意思..』
『吾王，我也不願意看到一名少年因我而死，這有違騎士精神。』
王妃一說完，凱就搶先表明自己的心跡。亞瑟王尚未答話，門外又傳來一串粗重的
腳步聲。
『吾王，大事不好了！』
『加拉斯閣下，是什麼事發生了？』
全副盔甲的加拉斯站著對眾人說道：『不計其數的難民從蠻族那邊衝過來，加文閣
下正率兵在那裡阻擋，可是快擋不住了。估計，再一天就會湧到這裡。』
加哈瑞斯驚叫道：『難道對方知道王來此地的消息，想趁機偷襲？』
亞瑟整齊的眉頭微微皺起。比起戰爭的事，剛剛提到的那個詞更讓她在意。
『─你說，難民？』
『是的，吾王。』加拉斯喘了口氣，說：『簡直就像丟了馬蜂窩的馬蜂一樣，一口
氣全跑出來了。遠方的山在冒火，比火更滾燙的岩石從山上流下來..』
『噴火的山？』
『那還不算什麼，真─真正的問題是..』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會覺得是加拉斯的腦袋出了問題，但亞瑟知道，他說的沒錯，有
更大的麻煩等在後頭。
『龍。』
加文爵士並不是一個沒有同情心的人，事實上，他的領民甚至認為他是個好的過分
的領主。平常時候，如果有兩三個、四五個難民流亡到他的領地，加文也願意將他的
土地以微薄的價錢承租給他們，等到他們站穩腳跟再說。
可是，當流亡來的不是十個八個，而是一千個、一萬個難民時呢？
如果讓這批難民衝進亞瑟王的王國，勢必帶來無可言喻的災難。更何況，王對他下
的命令便是「守護王國」，從任何角度看，他都有充分的理由阻擋這些難民進入。即
使他們流離失所的痛哭聲穿過了城堡的鐵壁，即使被烈焰所炙烤的殘肢讓觀看的士兵
落下淚來，加文也要求自己硬起心腸，貫徹這個使命。
『報！亞瑟陛下、加拉斯大人、加哈瑞斯大人到了！』
由於穿著鎧甲，加文在馬上簡單行禮後，向亞瑟王報告目前所發生的事。
『冒火的山..連這裡都看的到。以前從沒見過這種事。』
『是的，吾王。我想，這大概是上天的旨意吧。』
只有被異族所佔領的土地遭到蹂躪，難道不能說是天意嗎？加文如此回答道。
王飽含悲傷的眼神掃過遠方，匍匐在地的，是她深愛的同胞。那一雙雙累壞的瞳孔，
彷彿在向王訴說著他們的苦，他們的痛。
『赤龍..守護英格蘭的幻獸，為何要傷害英格蘭的子民呢？』
『王上。他們不是英格蘭的子民。至少現在不是。』
加文說道。他知道，慈悲的王絕不會坐視她的子民受苦不管，但不該是現在。
『───』
亞瑟想說些什麼，但被某種聲音遮住了。那是，從遠方吹過來的強風──
加文親眼看過的赤龍出現了。
倒在地上的人們不得不拖起早已疲累到動彈不得的雙足，往被封鎖的前方邁進。就
算要面對騎士手中的長槍，也比留在原地，被突然降臨的巨獸化為灰塵好。展開紅色
龍翼的巨龍就在那裡，巨大的腳掌輕輕一動，就像踩死螞蟻般，來不及逃走的人們消
失在巨龍腳下。連悲鳴的時間都沒有，人命以百為單位的速度減少中。
亞瑟王呆看著眼前景象，她的身體因為激烈的矛盾而陷入無法行動的窘境。忿怒驅
使全身的血液衝上腦袋，右手握上斷鋼神劍的劍柄；然而，她無比信任的第六感卻對
她提出強烈的警告，絕對沒有勝過龍的辦法。
『撤退！保護陛下！』
她的猶豫並不能持續多久，加文兄弟簇擁著亞瑟王向後逃跑。已經錯過時機了──
她的部隊放棄守衛領土的職責，加入混亂的逃亡行動。在這陣混亂中，唯有亞瑟王依
然注視赤龍的方向。祂在某個地方停下來不動，但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那雙邪惡
的黃色眼珠不屑的瞪視地上眾生，微微張開的龍嘴，像是在冷笑一般。
──英格蘭之王。妳所保護的，就是這群沒用的畜生啊──
赤龍無聲的笑著。阿爾托利亞內心一揪，彷彿被祂的視線所傷。她右手握著聖劍，
左手緊緊抓住心口，朝祂立下了騎士的誓言。
──今日之事，有朝一日我定會向汝討個公道──
交換了話語，赤龍依然待在那兒，直到阿爾托利亞細小的身影沒入地平線後，祂才
拍動巨大的龍翼，飛上天空。
遠方的山頭，依舊不斷噴著灼熱的火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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