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tale] 海市蜃樓
作者：kefd
題目：
(強烈建議要先去看接續傳說：牙齒仙子)
那日他被王家家丁打得缺牙、奄奄一息丟至街上，幸被爹娘尋回照料，怎奈他傷得太重，
爹娘四處求醫，雖讓他慢慢地好了起來，卻也讓家裡慢慢地散盡了家財。
最苦的是，在月城得罪了王家，縱是不去招惹是非，自是有那要討好王家的人與那王家僕
役們來找碴，鄰里也怕王家勢大，漸漸開始疏遠，以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們。
不到一年，在他恢復至與常人無異時，爹娘卻因辛勞與抑鬱相繼過世。
「月牙還是讓王家老爺強娶了去，不知眼下她過得什麼生活？」阿朗苦澀地想。此時他蹲
在任家大門旁，見街道上黃沙漫漫風聲迂迴而過，心下不禁一陣茫然。
說到任家。那是在月城裡與王家不相上下的大戶人家，兩家老爺行事派頭不知為何相當相
似，涉足生意也多有重疊之處，也因此兩家可說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但也因這緣由，阿朗才能在任家尋到個雜役的職位，
畢竟他是人盡皆知，想跟王家老爺搶女人的那個蠢人。
「那就讓他在我府中做個什麼吧，氣一氣那姓王的。他看不過眼的我就偏偏收著。」
任老爺對著管事說。
***
任老爺有妾無數，經常志得意滿地對他人說「不知比那姓王的強了多少！」
但他人也知，在子嗣這點上，任老爺或許是略輸了王老爺。
任家子息不盛，老爺正妻死去多年，膝下僅有正妻生的一子，不知是那些妾都是下不了蛋
的母雞，還是老爺他年輕時太過風流，傷了身也傷了......呵呵呵，聽說老爺年輕時也曾
遠渡西域一展他的雄風，任家子息不盛，但說不定孩兒都還在那遙遠國度，沒認回來吶。
這樣說起來，王家跟任家倒也算是勢均力敵。王家長子據聞行事散漫不羈，與王老爺關係
惡劣，於是年紀輕輕便離家做起了不知什麼生意，好幾年才打扮落魄匆匆回來一次又匆匆
地走了，氣得王老爺不再理他，開始一心培養年幼的次子繼承家位。
而任家獨子不負眾望，長成了一個俊秀人物，待人謙和、做生意的手段高超俐落，讓任家
老爺欣慰得很，同時也有些煩惱。
任家獨子雖說是什麼都面面俱到，在男女情事上卻有些不開竅。
不管是塞了多少個丫鬟過去，自家獨子卻不怎麼賞臉，就算是丫鬟大著膽子自個兒爬上了
床，任家獨子卻是淡淡看過一眼，說了聲「醜」便將未著寸縷的人丟至門外水池內。
特別為兒子挑選的自然都是國色天香。難道對兒子來說，那些丫鬟的長相還不夠美嗎？
***
從阿朗傷好之後兩年已過，任家獨子對父親塞來的女人還是愛理不理，這時驚傳王家大
火的事件。
(這段我可以請大家去看牙齒仙子嗎？不想看的看以下簡述)
原來是三年前與阿朗私奔不成，強遭拆散被王老爺強娶為二房奶奶的月牙，這幾年懷著恨
意步步為營，先是讓王老爺將二位對她下絕育藥的吳姨娘、周姨娘發賣出去，再逐漸掏空
王家家底，並與新任太守共謀，將王家一手覆滅放火燒盡之後，在月明湖畔留下明志遺信
穿著紅衣投水自盡。
當聽到這消息時，阿朗如遭雷擊頓在原地，而後他摀住心口，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心痛多是多麼地痛，甚至比當年爹娘過世時還甚。
月牙兒...月牙兒...傻月牙兒，怎麼就認為我死了呢？怎麼就不好好活下去呢？
怎麼我就這麼不是人，連發個消息讓她安心從此我們相望相忘都不會呢！
痛到極點對其他的一切都麻木了，不管是下落不明的王夫人與次子還是新任太守跟任老爺
才是利用了月牙，將王家的一切都收歸所有的最後贏家。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了。
***
光陰無情，就在阿朗心如死灰日復一日做著份內工作時，意氣風發的任老爺去了海市。
海市，自然靠海，乃西域商人帶著琳瑯滿目的香料珠寶搭船走海上航路，入中原之後中途
歇息停靠之處做些私下買賣的不固定市集，若是走陸上那黃沙駝鈴路的就叫蜃樓了。
便是取那句「海市蜃樓」虛幻飄渺、不久即散的意思。
因是瞞著朝廷的私下買賣，便時常會出現些明令禁止的奇珍異寶，以及一些妙人。
任老爺對於海市熟門熟路，甚至生意的一部份便是由此發跡。這次他帶回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少年，十歲出頭，面容連至脖頸有大塊燒傷，甚是猙獰。
這少年被帶至任家，是關在一個半人高的鐵籠裡進來的。
一月後，阿朗得知了少年身份，
那少年竟就是昔日的王家次子。
***
當年王家大火，次子拼命救了王家大房同出火場，面容卻慘遭火焰舔噬，大房病弱無力照
顧次子，在明了現下景況後，橫豎不是自己的親生兒，且娘家還有些勢可為其撐腰，索性
賣了次子得了回娘家的路錢。
次子經過幾手都因面容可佈遭賣，最終流落到海市讓人打斷了手腳當成類人珍獸出售，被
任老爺認出，買了回來，當成家養牲畜關在鐵籠裡逗弄打罵。
阿朗被命照顧王家次子。
照顧幾日，阿朗就發現王家次子現在似乎是極怕熱，身上暖一點就尖聲大叫，
大概，是源於燒傷時的魘夢之故。
看著蜷在鐵籠一角的王家次子，他不知該有什麼情緒。
當年的一場大火，誰知會燒盡這麼多的一切？包括人的命途。
***
後來任老爺又自海市帶回了二人。
第一人是位叫嬌湘兒的女子。雖說年紀大了些二十有八，但面容明媚慵紅、膚若凝脂、軀
柔似無骨，身姿婀娜曼妙。此女子任老爺自然是送進了獨子的房裡。
沒想到挑年紀大的卻意外成效，任家獨子見了嬌湘兒簡直是魂被迷了去似的，整日整夜的
抱著摸著不放，壓著人不讓人下榻呢。
第二人是滿臉虯髯的年輕男子，名為兀連。此男子在外貌身形上並無什起眼之處，據聞是
精通西域各國語言、且能言善道，任老爺是聘了他來做擴展西域生意的幫手。
***
然後就開始出現了。
先是任家一僕婦蝸曦夜半出來小解時，在走至某個迴廊時，目睹到如鮮血般紅艷的衣角。
而後是一隻蒼白的手，手心朝上，像是托盛著什麼。
蝸曦瞪直了眼，無法動彈。
一個有著蒼悴死灰的屍白面容的女人，全身著濕漉漉的紅衣，沉沉地貼合至身上，女人散
著髮，形狀姣好的嘴唇低聲喃著：
「朗哥哥......月牙兒來了......」
滴...滴...
水珠順著女人的紅衣流淌而下，直至最底，蝸曦才發現，眼前的女人，並無腳足。
「啊啊啊啊有鬼！！！」
***
任老爺坐在大廳座上以銳利的眼光看著阿朗。任家獨子也在一旁坐著，目光閒適，嬌湘兒
在其身後娉婷立著。
接連幾夜，皆有丫鬟僕役目睹了紅衣女鬼在任府出沒。也有那膽大一點的不信此事，追了
上去要看看是究竟是人是鬼，那女鬼卻以極快的速度飄移，瞬間便消失了蹤影，只留下輕
輕地笑聲讓追的人恍然後怕，嚇出一身冷汗。
姑且不管是人是鬼，這要傳出去，怕是敗壞任家名聲。任老爺想。
月牙確實是在半年多前便死了，骨灰灑在了月明湖畔，如今出現於府中，只有執著於昔日
結不成親的情人阿朗可以想。
任老爺霎時動了將阿朗驅除出府的念頭，並且也對著阿朗說出口了。
「爹，此舉萬萬不可。」說話的是任家獨子，他對著阿朗，露出了一個稀微的笑。
***
「依我看來還是需辦一場法事。」任家獨子坐在帳房裡，對著任老爺說著。
此時只有他們二人在此。
「何必如此麻煩？將人趕出府便是。」
「爹有所不曉，將人趕出府是省事，卻也不敢保證那紅衣女鬼真會在府中消失。」任家獨
子溫溫說著，語意一轉，「不如就做個好事，將那叫阿朗的，跟那月牙撮合，做一對亡命
鴛鴦。」
「你是說......」
「想必水底下是陰冷了些，若有個真心愛著的人伴著，大概，便不再會覺得冷。」任家獨
子冷眼一瞇，嘴中噙著一抹奇異的笑，又說：
「就辦場法事，立個石像將那月牙供奉成仙神，再將阿朗的屍身偽裝成牲畜，作為月牙仙
神的首祭，想必得了人又得了名的女鬼怨念便可平息。」
「...嗯，這法子似是不錯。只是要為個鬼掏出銀子...」
「花點錢又有什麼呢？人們會說任家老爺樂善好施，讓那月牙一片癡心感動，要供奉她，
真是一體恤世間善男信女的好老爺，這名聲說有多好就有多好，對做生意可是十分有利。
只是要了結那阿朗千萬別在月城了，橫豎這裡也算是那月牙女鬼地頭，在此了結，怕會
引來女鬼暴怒啊。」
***
熱天初一，風雨狂驟，海溢潮長，聲呼嘯不息。
這次海市恰巧遇上了夏季時常襲擊沿海的突來暴風，讓任老爺一家與阿朗受困租下居處，
只能等待暴風狂雨停息。
阿朗覺得奇怪，這次海市之行，任家獨子來是正常、嬌湘兒陪著來也正常，甚至那西域翻
譯兀連來也不奇怪，怎麼任老爺還帶上他。
自從那紅衣女鬼出現還念著他名字之後，任老爺對他的態度自是不好，上次要趕他出府卻
讓獨子攔下了，自後也沒再提這件事。
倒是前陣子老爺在月明湖畔替月牙立了石像供奉，
讓他吃了一驚，後來想想，大概就是因了紅衣女鬼之事做出的措施吧。
「阿朗。」是任老爺開口了。
「老爺我突然想吃魚得很，此去出行未想到這事，你，就去那海邊釣條魚回來。」
***
阿朗掙扎著跟身後那人扭打，那人不知是誰，在他無奈因著老爺無理要求拿著釣竿欲行至
浪高的海邊時，那人摀住他的嘴就要將他拖至暗處，扭打一陣，不知抓下那人身上多少物
事同時，眼前霎時一黑，人也被打昏了。
***
說來那任家老爺的死法真是離奇。
去沿海做生意便做生意罷，遇上暴風便遇上暴風罷，竟不知那根筋不對了，提著釣竿便要
去海邊釣魚，說是這時去才能撈個豐收。結果一不慎，人倒是被海龍王收去了，屍身三日
之後才浮上來被找著呢。
好在任家獨子忍著喪父之痛，做完了父親的喪事後，撐起了任家。父親的妾，他該給的都
給，說是要離開的便離開任家不攔，又將當成牲畜養的少年送往別處醫治，說是父親這樣
是造孽，該是人的就讓他當人吧。
真是個能撐起任家的主，而對於嬌湘兒，他也給予了厚禮，而後讓她離開了。
是呢，如今是一家之主，是要正經地娶妻了。
***
阿朗對著眼前一本破爛的小冊發楞。小冊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雖說稍微讓雨染暈開了，卻
還是看得出那是什麼。
這是那時候他昏迷醒來，自身上掉落出來的。大概是扭打之間自那人身上不知哪裡抓下的
，又無意間藏進了自己的衣服裡。
任家換代了，連同一些僕役也遣散了。
***
月明湖畔。
阿朗慢慢走來，天色尚未破曉，湖邊嘩啦啦的水聲不息，似有兩人身影。
「你來了。」其中一人開口說道。
「是，這是你的吧？」阿朗將小冊子遞過。而後看那人道：
「這裡有些冷，泡下去卻很舒服，很適合燒傷還會痛的人。你，不，你們就是───」
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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