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大的機場
我坐在北京新機場的咖啡館，等候過境香港的班機。
在大陸北方遊蕩了十來天，惟一想念的便是咖啡。偏偏這個集全國之力，為奧運衝刺的國度，在咖啡沖泡的技術和內容上，始終欠缺改進。惟有回到機場的咖啡館，方能喝到熟悉的拿鐵香醇。我彷彿這時才回到，舊有秩序的世界。
休息的位置在出境大廳。從咖啡座遠眺，明亮、高大的帷幕落地窗外，正是飛機起降的跑道。除了咖啡有待改進，眼前的中國大陸，似乎談什麼，都會讓台灣瞠乎其後。
別的不說，光是看到這最新啟用的航站，就教人嘖嘖稱奇。它是全世界最大的機場，耗資近五十億美元，規模遠超過香港、倫敦和芝加哥，這些我記憶中，世界機場的典範。
新機場的造型據說如一隻紅色巨龍。假如你是飛行員，降落之前，就會有印象深刻的俯瞰。但一般人如我，可能無機會鳥目。只感覺自己在大龍的肚子裡，像一顆被吞吐、消化的小米粒，不停地被龐然的輸送帶，運到另一個巨大的空間。
再抬頭看，高達百公尺的屋頂彷彿是天空的延伸，毫無邊界。週遭牆面的玻璃帷幕，充分地帶進了室外的陽光。
這一鏤空的明亮空間，凸顯了機場的高聳和遼闊。走在長長的通道，彷彿走在未來星球的異世界。遠眺之，更難以相信這就是上回來的中國大陸。
如果機場是國家的新門面，代表國家的力量。北京無疑已經站上世界的高點。它是地球上進步幅度最快的城市，直到八月，相信那改革的速度都不會緩歇。
我剛剛翻讀了一篇介紹，整個機場總面積足足有一百七十個足球場大。它是繼青藏鐵路和三峽工程之後，中國大陸最重要的工程。但新機場啟用時，並未舉行慶祝儀式，它低調的營運，連台灣亦少有人知，因而缺少了和桃園國際機場對照的機會。
但是，一些英國媒體卻特別關注。原來，它和倫敦的希斯羅機場都是同一個著名建築師設計的。但北京新機場竣工，只花了四年的時間；而英國的，竟耗費了二十年。
你更不得不佩服，它的使用效率。還記得早些年香港赤臘角機場啟用時，整個機場亂了二個星期。晚北京一個月啟用的希斯羅，初使用也是一團糟。但北京的迄今三個月，運作卻意外地順暢。
更教人欽羨的，大陸的城市發展，剛好銜接上了新一波世界建築的新浪潮，像鳥巢、水立方、國家大劇院等，都運用了這波現代建築美學的理念，採用最先進的科技和材料。新機場更是箇中表率。西方人抵達此地，驚訝地看到了，一個期待中的未來生活美景，竟不是出現在日本，反而是中國大陸的大地上。
以前西方國家看中國採取的是俯視，帶著微妙的心理優勢。新機場的快速完成，讓他們的居高臨下動搖了。開始出現平視的眼光，角度甚而有些仰望。
機場目前最大的工程，應該是趕在奧運前將地鐵興通，讓全世界的旅客從機場可輕易抵達北京城裡，以及北邊的奧運會場地。
那天喝完咖啡，我走向另一側翼的登機口E05，準備離境。走到中途時，看到了另一個休息空間，還有一間像星巴克的店面，不免苦笑。雖然它還未開張，但我相信奧運前夕，一定會營業。這兒像其他國際機場的場景，也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延伸。
儘管新機場不到短短四年即完工，一切也營運正常，但有些還是來不及訓練。最明顯的便是人才資質的培養。相較於台灣、香港和新加坡等地服務人員的態度和語氣，新機場的服務水準，若想要趕上，恐怕還有一段時間。
同樣的黃面孔，大概只有北京新航站的服務人員，最常整天板著臉孔。現代建築內涵的航站，唐突地出現穿著散漫的工作人員。一些代表門面的進出口，站著披一肩俗媚紅錦緞的女服務員。或者，化妝間內，遊客不小心將水溢出地面，清潔人員也會不客氣地給白眼。
放眼望去，新機場也充滿大而無當的荒涼，並無香港機場充滿轉機機場的內涵和樂趣；比如說購物，就遠遠不如香港的豐富；買書亦只是一間小鋪的規模，甚至不若桃園中正機場。裡面充斥著財經、勵志和名人自傳的書籍。
最後還有一個遺憾，讓我如歷險境般驚恐。當我花了八、九分鍾，好不容易走到E05時，突然間，聽到廣播，這班要飛往香港的班機，竟臨時改變了登機口為E22。
從E5到E22大約有一公里長，等於紫禁城從天安門走到神武門的距離。那時離登機時間還剩五分鍾，我連人帶跑過去，花了十分鍾，才及時趕到。
我在趕路時，後頭還有一位老嫗和穿著時尚的小姐尾隨。抵達新的登機口後，我急忙拜託櫃檯的航空人員，請他們緩一會兒。天可憐，他們二人跑得只差沒口吐白沫。二人氣咻咻地趕上時，一個臉色鐵青，一個花容失色，都被這漫長的機場嚇得餘悸猶存，但服務人員視若無睹，他們說己經廣播多回了。
我搭上飛機，隨即想寫一封信，抗議這種可怕的調度。中國大陸有一種不同的文化特質，適合集中力量辦大事。新機場給了最好的證明。但這種集中力量的速度和決心，也可能帶來我們今天還看不清楚的代價。在最後搭機時，我似乎隱然感受到了。
時報週刊 第1583期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匿名天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