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 The unluckiest lucky one、下

看板Touhou作者 (Nowhere)時間6年前 (2017/07/30 16:37), 6年前編輯推噓3(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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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換上乾爽的便裝,走在廊下時,已經聽不見雨聲。 鋪木地板被抹乾淨了,要不是庭中到處還留著水窪,被雨洗得翠綠油亮的竹葉在重新探出 來的日照和向晚的山風下搖曳,那突如其來的雷陣雨簡直就像她的幻覺。畢竟是地上啊─ ─稍微想了想,感覺到少許熱意的依姬動手將無領襯衫的衣袖捲到肘彎附近。 拉開客房的紙門,從漸開的門縫中望進去,姊姊坐在几前,纖細的雙手攤著她的髮帶,澄 亮的金眸若有所思。依姬反手帶上門,彷彿那就是信號,姊姊悉心疊起那條和自己的瞳色 髮色相近的髮帶,朝妹妹招了招手。 老老實實地依姊姊的指示坐下,姊姊無聲無息抽走自己掛在頸間的毛巾,柔軟的手和觸感 又一次兜頭蓋下來,她安心地閉上眼睛,聽見身後溫柔的問句傳來。 「……怎麼啦?」 依姬伸手,覆住姊姊細緻的指尖,想拿回毛巾和打理自己的主動權。而不知道應當說是意 外還是不意外,那雙手雖然纖細,卻也文風不動,和剛回來時的意思相同。她安分地收回 了手,在髮絲與毛巾輕柔摩娑的微響裡反問一句:「姊姊才是怎麼了吧?」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今天姊姊的手特別固執啊。」 妹妹這麼說著的期間,毛巾被姊姊的手順勢帶到了腦後。她本來想趁隙轉頭偷瞄姊姊一眼 ,可惜那雙手偏不讓她有這機會。有一部分的自己想要屈從於頑固的溫柔;也有一部分的 自己想要不服氣地爭辯。等了一會兒,果然感覺不到任何姊姊想主動開口的氣息,依姬垂 下肩,嘆了口氣。 「有時我真的覺得姊姊很詐。」 她小聲地嘀咕。姊姊聽見了也好,沒聽見也好,總之就是想這麼唸上一句。這念頭已深深 存在自己心裡那麼久。乾爽的毛巾下,仔細小心的牽引和整理依舊持續著,身後不期然傳 來姊姊漫不經心的聲音:「怎麼說?」 迎著穢土意外清爽而複雜的微風,依姬悄悄睜開眼睛。 「總是只過問我的事,可是每當自己碰上什麼的時候,老是默默藏在心裡,不願意告訴我 。不是嗎?」 我可是一直都看在眼裡喲。她說。就和一直以來,姊姊也始終將妹妹看在眼裡一樣。 姊姊會怎麼回應呢?她其實是曉得的,自己總被姊姊保護得那麼好。一切可能傷害她的不 淨都已預先被姊姊阻絕──哪怕有時那「不淨」是姊姊自己──永遠在抵達她以前,便已 靜悄悄地、妥善地收在沉得很深很深的影裡,藏得很好,總不讓她看見。 「欸,依姬。」 清風徐來。把自己交給姊姊打理,她望著庭中漸漸傾斜的金燦日光,越來越長的影子無聲 落到彼此的足畔。然後姊姊用一貫悠然的語氣呼喚她。 「妳平常都是怎麼叫我的?」 「……?姊姊?」 不疑有他。 「再叫一次。」 「姊姊。」 「那就是理由喲。我是妳的姊姊,那就是一切的理由。」 不疑有他。 她深深低下頭,幾乎要縮起肩膀。總也在這種時候,姊姊的手會理解地貼上自己一向端正 直挺的背脊。一定是覺得機會難得吧,原先專注於整理的手暫時停了下來,沿著傾瀉的銀 紫色長髮回溯,最後停在自己頭上。 「……歪理。」 吐出短短的反駁時,光是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差不多就已經用盡了全力。輕柔的撫觸讓 她閉上眼睛。那手彷彿在說,就這短暫的片刻裡,稍微弄得凌亂一些也沒有關係,姊姊最 終會為她恢復原狀的。 「是嗎?可我覺得是正論呢。依姬也毫不遲疑地喊我是姊姊呀。不管過了再久,年齡差距 永遠不會彌平,換言之,我心裡的東西比較多也是理所當然的。那是我作為姊姊比妳多活 的份量,是依姬不管怎麼樣努力都無法超越的喲。」 也不是沒有辦法推翻這番歪理,她想。但要她不把身後這個人視為姊姊是多麼困難的事啊 ,連八意師父都說她是自小給姊姊慣大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可能的。 「姊姊果然很詐。」 她低著頭,又小聲咕噥了一次。感覺修長的指尖從自己髮間輕盈爬梳而過,然後是姊姊一 連串清脆的笑聲。細細摩娑的觸感與動靜已經落到髮梢處去了,依姬轉過頭,姊姊那雙金 瞳在日光裡明亮,笑著問她:「所以呢?願意說了?為什麼一聲不吭就突然淋成落湯雞回 來?」 「其實姑且是有一把傘,不過我讓給還有地方想自己去的稀神大人了。該怎麼說比較精確 呢……但那念頭是很突然的,碰到驟雨時,無預警地就從心底浮現了。若說得單純一些, 就是『我想知道』吧。」 想知道。 一面傾聽,一面仔細處理著妹妹和自己一樣帶點微捲的髮梢,作姊姊的不禁思索,就是這 個單字引導了多少數奇的命運。 「好比雨。好比,變化。我想知道那些在永遠的淨土無法得見的東西。──我想理解師父 的選擇。」 這樣一來,大概就能說服自己了吧。妹妹這麼說時在微笑,然而看在那雙金眸裡,事實上 與哭泣無異。長大以後,純粹的妹妹偶爾開始有了這種表情。儘管不知道這麼希望妥不妥 當,可姊姊三不五時就會想,她是寧願妹妹哭出來的。 從小到大她就對哄妹妹不哭有自信。讓妹妹哭出來的事,姊姊大抵會有一些辦法。然而那 些讓妹妹哭不出來的問題,通常姊姊也束手無策了。 「這樣啊。……那麼,妳見到自己想見的東西了嗎?」 黃金的夕日靜靜地漫到廊下。隱沒在白兔的足音中,賢者佇足在門外的深影底,身影彷彿 沉思,彷彿懺悔。 「老實說,依然不是很明白。但,雨中和雨後的地上風景的確別有一番風味,是月都絕對 見不到的呢。」 「如果有下次,我還是希望依姬好好撐把傘或待在淋不到雨的地方看啦。雖然說,拜此之 賜,我倒是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就是了。」 夕日不及之處,恍若深淵的影底有了動靜。伴隨著裙裾微乎其微的聲響,輪廓從影中悄悄 浮現,那頭典雅流麗的漆黑長髮傾瀉,深淵裡就產生了光。永琳回過頭,輝夜不知為何也 站到了門前,烏亮的雙眸覷了紙門一眼,接著轉向她。 「永琳也真是對那兩個孩子做了過份的事呢。」 聲音放得很輕,不過仍能讓人聽得分明。而罪人牽起無語的賢者的手,將置於影底依然盛 放光采的玉石憐愛地擱進賢者的手心裡。然後她微笑起來,無瑕不遜賢者手裡的三千年之 玉。 「雖然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被豢養的白兔簇擁著,她留下這句話和淺淺的笑,便逕自往起居間走去。永琳目送著輝夜 的背影,那抹微笑看在眼中,既是永遠的垂憐,也像永遠的詛咒。 「結果姊姊想看的東西是這個嗎……」 不不不,其實有點微妙的偏離呢。豐姬心裡是這麼想的,一看見妹妹從鏡前轉過來的表情 ,瞬間猶豫起自己應不應該老實回答。說實話,姊姊想看的是當時將那條淡黃蘗色的髮帶 送給妹妹,第一次替妹妹綁好頭髮時,那孩子興高采烈的表情。 ──不過,當前這微妙的有點扭扭捏捏,但更多的是拿姊姊沒轍的表情也不壞啦。 「偶爾換個風格也好呀?不然自己鬆了重綁嘛。師父以前不也說,依姬再怎樣也是公主, 還是要有點公主的樣子嘛。」 「……算了。」 微弱地扔出這個答覆,回過神來當真從原本的馬尾被姊姊擅自綁成所謂公主頭的當事人將 臉埋進手裡,消沉了十秒左右,勉強重新抬起頭。──沒事的,依姬,真的。再怎麼說, 小時候的確綁過。 比起平日的武人風範,換上簡淨的長版無領襯衫,連帶綁起公主頭的妹妹難得真有幾分深 閨公主的樣子,看得豐姬連連滿意地點頭。真有意見的話大可以自己動手重來就好,可妹 妹到頭來只是微妙地有點坐立難安,並沒有反對。這孩子就是這點可愛。 「這算是意外的收穫囉。附帶一提,還有另一項意外的收穫。」 「姊姊不是在永遠亭待命嗎,怎麼覺得好像過得比出公差的我還充實啊……」 「很充實啊。畢竟我對師父的將棋連敗紀錄終於中止了呢。」 「欸!?」 妹妹一聽激動地湊上前來,豐姬開了扇,掩著嘴笑瞇了澄金色的眼睛。 「所以說呢,有小依在真的是太好了。」 和總是認真的妹妹不一樣,姊姊認真的時候不多。妹妹也許曉得,也許不曉得,大部分的 時間裡都不太認真的姊姊,說這句話的時候,總是很認真的。 一邊將妹妹「說過很多次,都幾歲了,拜託姊姊不要再那樣叫我──」的抗議當成耳邊風 ,豐姬仔細地闔起摺扇,悄悄地這麼想道。 因為這孩子冒雨回來的緣故,棋局中斷了。手忙腳亂將人大致擦乾塞進浴室以後,她回到 起居間,殘局猶在,師父站在緣廊邊眺望著雨景,問她是不是繼續。她靜靜搖了搖頭,師 父微微一笑,只答道: 「我想也是。雖然我覺得,那孩子是不需要妳這麼擔心的。」 妹妹回來了,而姊姊未輸,未贏,未得和局。末了,她與師父雙方都沒有再將棋局進行下 去的意思,所以嚴格說起來,就只是連敗紀錄的終結。不過豐姬認為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 畢竟,說穿了,她並不自由,只是強運。 〈Extra〉 「記得先前拜會時,貘這麼說過吧。『兩位公主正作著非常棒的惡夢呢』──說實話,關 於這點,稀神大人是怎麼想的呢?」 轟雷響起。 劇烈的雨似乎已經壓到離頂上很近的地方,但那幾不動搖的纖細臂彎撐著一把單薄的傘, 就頗有藉此將暴雨挺回去的味道了。然而終究只侷限在傘內。細腕上的二重緋緋色金手鐲 幾乎已伸到眼前,發現身旁為她撐傘的她幾乎有半邊肩膀落在傘外,她伸出白鷺的片翼, 在形成某種庇護的姿態以前,先聽見了那孩子這麼問她。 親近與不親近的人都曉得她的寡言。親近的人通常更進一步,習慣她的寡言。視線和潔白 的羽翼一起延伸出去,那孩子一雙紅瞳直勾勾望著前方,不急著尋求她的回應,看上去沒 有半點作著深沉迷夢的樣子。貘大概是因此才覺得,那孩子與姊姊果然作著深沉的迷夢吧 。 雨濡濕白翼,水滴在羽上光亮,失足墜落,掉進泥濘的土地。將那孩子的肩納入翼的淺影 下,陌生的感觸中,她說: 「徹底地作一個狂夢,也能視為某種純粹的浪漫和追求。我是這麼想的。」 張口,然後聲音確實成為聲音以前,也不是不曾考慮過,這聽起來不大像自己會有的回答 。是什麼時候變得有這樣的想法了呢?大概是因為和貘交遊久了的關係吧。 和她共撐著一把傘的依姬停下了腳步。雨非常大,視野所及一片白濛。在她的紅眸裡看不 見前方;她沉默地轉向依姬,在那受八百萬神寵愛的孩子清澈空靈的紅眸裡,或許得見, 或許不得見。 「稀神大人──」 很久以前她就聽八意大人提過。如有什麼能讓依姬這孩子的一雙手動搖,只會是她自己。 而這孩子的手動了,她在緋緋色金的微芒中把傘接到手裡。原先只是半邊肩浸在雨中,那 孩子微微低頭,再退個一步,就整個人在雨裡了。 溜出自己的片翼顯得那麼輕盈而容易。她想,啊,當年的小公主真的長大了呢。回過神來 ,連個頭都已略略追過自己。 那孩子扶著劍柄,深深頷首。她曉得自己不想,也不該扭轉面前這個孩子的命運,於是只 無聲地以眼神說:別在意。去吧。 裙襬在雨中瀲灩一翻,流利的銀紫色馬尾一晃,高挑英挺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轉身走進滂沱 的大雨裡。她撐傘駐足在原地,直到那孩子的身影看不見為止,才邁出步履。立足於無盡 汙穢的地上,無盡而純粹地尋求答案的樣子。那麼美的背影。 漫步在深沉不見境界的雨中,賢者仔細地收疊起了雪白的片翼。 (Fin.) 寫完這篇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X) 重新再回顧一遍,永琳和輝夜果然罪孽深重啊(棒) -- 「長鏡頭」 http://diesirae.pixnet.net/blog 「メトリック干渉結界」 https://www.plurk.com/MetricInterferenc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15.238.9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Touhou/M.1501403823.A.391.html

07/30 22:26, , 1F
喔喔!? 這篇跟上一篇【食夢者】的劇情是有關係嗎!?
07/30 22:26, 1F
是的。不過就算沒看過應該也不太影響就是了~._./

07/30 22:56, , 2F
感情變化的敘述非常之細膩 用字遣詞也是非常花費心思
07/30 22:56, 2F

07/30 23:02, , 3F
歡迎大家多多品味多多留言哩 我也比較好發揮專長呀(?)
07/30 23:02, 3F

07/30 23:04, , 4F
是說依姬難得梳成公主頭 個性是不是也會180度大轉變咧
07/30 23:04, 4F

07/30 23:12, , 5F
剛毅的武旦=>嬌滴滴的公主 縮瑟著身體抖著說不要過來
07/30 23:12, 5F

07/30 23:16, , 6F
你再過來我就跟天照大御神一起把你變成光(抖)…不要…
07/30 23:16, 6F
感謝賞文m(_ _)m 至於依姬嘛,在我心中 這孩子大概只有在姊姊面前是妹妹啦 就算被姊姊一時性起梳成公主頭 在人前絕對還是可以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吐出 「絕對不會讓人碰到姊姊一根手指頭」之類的話w

08/01 18:30, , 7F
不管過了再久,年齡差距永遠不會彌平<比年紀什麼的要怎
08/01 18:30, 7F

08/01 18:30, , 8F
麼吐槽你們這些月人,真的是歪理XDDD 嗚嗚嗚嗚吃得很高
08/01 18:30, 8F

08/01 18:30, , 9F
興,感謝l大產那麼多棉月姊妹糧QQ
08/01 18:30, 9F
但就是姊姊的溫柔 讓歪理聽起來也像正論啊w 關於年齡差距這件事 其實豐姬在儚月抄小說中就這樣對妹妹講過了XD 有人吃得開心我也開心哩 本來想說大概只有自己想看吧所以單純寫來溫飽自己呢(?) 不過這兩個孩子寫起來的確有趣,尤其是豐姬 有好點子的話大概會再試試看吧-ω- ※ 編輯: liouji (36.229.208.236), 08/09/2017 22:31:14
文章代碼(AID): #1PVPglEH (Tou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