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前進>文學誌第2期[人物專訪] 陳惠婷

看板TizzyBac作者hugo2004 (過我想要的生活)時間12年前 (2011/12/02 21:51)推噓17(17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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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http://0rz.tw/tccrh 請問惠婷，妳從小就接觸音樂嗎？學習的過程如何？我從小二開始學鋼琴。跟其他學齡兒童一樣，去音樂教室一對一的，老師教你彈鋼琴。跟那時其他的同學一樣，到國中為了升學就停下來了。它就是一個基礎。到大學進入熱門音樂社後，才又開始去摸。因為要跟同學組團，理所當然的我就選鍵盤。組團後想嘗試不同的東西，也去學了爵士鋼琴。學鋼琴的理由？那時小朋友都要學才藝，我們是個普通家庭，父母絕對希望自己好好唸書，如果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也許對你人生未來會加點分。當你是優秀的上班族，又會彈鋼琴，人家就會：哇~~…就是這樣。請問惠婷，妳小時候的成長背景如何？我是新竹市人。我爸爸是老師，媽媽是家庭主婦，家裡有在做一點生意。我住在新竹市的市中心，最熱鬧的街道。從小就習慣一出門就是可以逛街的狀態。以前我們同學要約去新竹市逛街，一定是約在我們家集合。它對我造成的影響，就是我很習慣人來人往，很習慣車水馬龍。比如睡覺的時候，就會聽到旁邊街道上的聲音。所以我會對跟人有關的事情比較感興趣，這種東西有點會投射在我的創作裡面。我想創作的東西也是跟人有關。對自然的描繪，比較少出現在我歌詞裡。成長過程中，有沒有受到什麼人的影響，有沒有印象深刻的回憶？小時候，我只是在守一個長大的本分。我的成長比較慢，都是到20歲以後，才經歷過別人青春期的衝撞。我比較晚熟，青春期的時候沒有在幹什麼。我高中唸一個女中，那個是升學學校，所以我那時非常苦悶。那個時候有個同學很特別，她是Take That樂團的粉絲。在網路還不盛行的年代，她寫信跟全世界歌友會的粉絲交筆友，交換Take That的資訊與照片。我覺得這個同學有趣，就跟著她，幫她回信。我甚至還跟她一起來台北追星，追過一些少男團體。這有趣的是，它開啟我對九○年代搖滾的一個門。因為當時Take That團員Robbie Williams跟Oasis、 Blur等樂團很好，因此接觸當時的英倫搖滾。它是一個啟蒙點。我因為少男團體才接觸搖滾樂。我是從Oasis的前兩張專輯為起始點，開始回頭聽七○、六○年代的東西國高中時期喜歡讀書嗎？那個時候喜歡什麼作品？國高中時為了升學，沒什麼唸，所以我讀最多課外讀物的時候，反而是小學。真正開始，反而是大學以後，那時才真的體認到讀書是自己的事情。妳大學唸的是法文系，對學院內的文學訓練，有什麼想法？它對我來說，都是基礎養成的部分。法文系當時教的都是存在主義、意識流，在日常生活沒辦法用。科班訓練給我的影響，大概是我常會在歌裡面講一個故事，一個寓言，這樣。另一個影響是，它會介紹一些電影與文學的東西，比如新浪潮或虛無主義，背後的哲學是什麼。這比文學技巧的訓練，對我影響更大。我不是文學創作者，思想的東西比較會讓我動心。喜歡的作家？大學時候喜歡卡繆，也只因為覺得存在主義很酷，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的感覺很酷。後來比較喜歡偵探小說。我喜歡松本清張[1]。大學與研究所時期會上電影課，看了很多類型電影，我就對黑色電影那種硬漢風格的，很感興趣。喜歡松本的原因是，他會用平實的文字去說故事，而非用華麗詞藻堆積文字，是社會寫實派的代表。我看翻譯小說（比如尼克宏比）比看中文小說多的原因，也在於此。我無法看一大堆華麗詞藻堆砌的形容詞，我對故事比較有興趣。我寫歌詞時，也是盡量希望可以讓別人感受到畫面與故事，而不是華麗的文字。對於音樂的想法？我們的歌，想要反應人生的真實。裡面寫的故事或畫面，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不管是自己的，或別人的。我們想做真實的自己，真實的音樂。即便某些歌別人不那麼容易接受，但我們還是會做，不會因為想賣、想紅，就去做大家都能接受的歌。人生有好有壞，我們會寫勵志的歌曲；有時候人生很黑暗，那也是真實。有人覺得我們這張新專輯《告密的心》的歌詞，怎麼都那麼黑啊？是因為有創傷嗎？可是偉大的藝術創作，都是從黑暗與悲劇當中誕生的，藉此喚起人性美好的一面。我也會寫這樣的歌。 TIZZY BAC的音樂創作，有無受誰的影響？我們受到很多人的影響。團員聽很多雜七雜八的音樂。有的有交集，有的沒有。我們是採集體創作，會把喜歡的、沾染到的東西都丟進來，所以我沒辦法跟你說一個路線，因為我們沒有路線。昨天我一個朋友說，無法定義我們的風格。我跟他說，那是因為我們夠台灣，夠台灣味。所以你不會說我們是英倫搖滾，不是龐克，也不像THE DOORS（編注：這個團也是以鍵盤手為主奏）之類的。台灣最厲害的就是把很多東西吃進來，然後吐出一台拼裝車。因為我們夠台，吸收了別人的東西以後，再消化吐出來，就是這樣。最初開始寫歌詞時，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或挑戰？第一首寫出來的歌是什麼？沒有想那麼多耶。第一次寫歌跟第一次寫歌詞都一樣，就亂寫啊。寫出來就那樣。第一首寫出來的應該是〈The Falling Summer〉。那首歌只是把生活的感覺寫出來而已。妳是中央法文系畢業的，請問外文的專業訓練，對您寫詞有沒有什麼幫助？何以第一張專輯的大半歌詞，用的是英文呢？用英文寫歌詞比較容易。剛開始，對創作的方向還沒那麼確定，不是我英文有多強，而是英文比中文好唱一點，容易有感覺。那時對中文的掌握度也還不夠。後來中文歌會多一點，是畢竟我還是唱給台灣人聽，唱給華人聽，用別人比較容易理解的文字傳達我的想法，才是正途吧。後來的專輯也有英文歌詞的原因是，那些歌的旋律比較適合用英文，或者是英文可以完整表達我的想法。妳的歌詞寫作，有沒有受到文學作品的影響？例如《推銷員之死》？或是其他如電影、電視等影響？妳的歌詞內也有電影台詞，如《賭侠》的「投降輸一半」等。是刻意使用的嗎？就我寫歌詞沒有很正經啦（笑）。等於是我看到什麼，想用什麼，就用進去了。是很多元混雜的產品。你剛說的全部都有影響啊，我們是在別人的創作上，再進行創作。看電影、看書、看漫畫、看本土劇、看韓劇，這些都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很多日本漫畫傳達的是一種精神性的東西。比如山下和美[2]，她的作品裡就有很濃的人情味、感傷，對人性寂寥的抒發，它就會投射在我的思想上。或者像《銀魂》[3]那樣子，有的時候熱血，有的時候搞笑，用不正經的態度去包裹正經的事情。這些東西在我們的一些歌詞裡，可以看得到。我會用俚俗的字眼，去講很正經的東西。有人說TB的風格是「嘮叨系」、「牢騷系」，也有人說是「療癒系」。身為作詞人，妳自己有何看法？樂團的成員同意嗎？這些分類都只是為了分類而分類。如果真有療癒的效果，是因為那些音樂與歌詞夠真實。那些是帶有精神性的，可以幫助他們抒發。人們在看我們現場演出時，會更喜歡，是因為真實性在音樂與表演都有。我對於別人的分類沒有意見，但我們真的是什麼？還是希望可以來聽過音樂，看過表演，你才會知道那是什麼。妳在live演出時，有唱過江蕙的歌曲，台語歌似乎對您有特別意義。可以跟我們分享嗎？有考慮過寫台語歌嗎？我喜歡江蕙[4]。而且台語歌很酷。我們早期比較悲情的歌，把它改成台語，就是台語歌啊～因為都是一些很哀傷的哭調仔。我們的音樂蠻台的，某部分是受到台語歌的影響。有些唱腔，在第一張專輯的時候更明顯，那完全都有些歌仔戲的感覺。有想過寫台語歌，但我不想寫跟大家一樣的台語歌詞。就是我不想只把歌詞改台語，我要做就是要做一個傳統的、厲害的台語歌。古典的台語歌比較接近日本的演歌。我一直都在想，只是我覺得還沒有能力作到。古典的台語歌，我覺得是風味問題。例如傳統上，一個big band在後面伴奏的編制，那東西對我們來說比較有意義。我要做就做全套的。妳的歌詞常會有描寫的對象，例如〈查理布朗與露西[5]〉，〈安東尼〉寫給Red Hot Chili Peppers的主唱，〈太陽快跑〉寫給NBA太陽隊。這些主題的選擇，跟您的生命歷程有關嗎？在這樣的寫作中，重視的是個人情感的投射，還是理念的傳達？這些東西都只是觸發點，我只是把隨手可得的東西拿來寫，要講的是生活哲學。所以我不管寫安東尼也好，辛普森家庭[6]也好，NBA也好，都像是靜物素描那樣，把一個杯子畫得有我的風格，有我要傳遞的什麼。那些都只是一個點。我平常的生活跟大家都差不多，大家看球賽我也就看球賽…這樣宅不宅喔？我覺得現代大家都很宅，很容易就宅了啊～也沒有特別宅啊～我只是跟大家一樣～ TB成軍十年，從第一張專輯《什麼事都叫我分心[7]》，到最新的《告密的心》，在音樂態度上有何改變？有人說比較喜歡前兩張專輯的搖滾樂風，近期的音樂加入比較多的音樂元素，風格有些不同，妳覺得呢？的確有你這一派的說法。也有人說喜歡後期的作品。可我們不是要討好所有人，我們不討好。每次發專輯都有類似說法，表示我們有在變。有在變對我來說，就是有意義的事情。我不希望出到第4張第5張，還跟第1張一樣，那代表我這個人沒有成長，沒有改變。最近兩張專輯歌詞的主題，似乎比較多元？妳對此有何看法？創作絕對跟著人走，不可能抽離自我來創作。這表示我開始去思考情愛、生活挫敗以外的事情。也許開始思考宗教，也許開始思考存在，但每個時期就是會有每個時期的樣子。我不會覺得第一張就比較遜。我那時20幾歲，我一定是關心那樣的事情。我現在30幾歲了，就會開始關心別的事情。這樣一路走來，我會覺得我好像有再成長一點，一點。我們很多歌迷從一開始聽到現在，從學生變成爸爸媽媽。我們跟音樂，都是一起成長的。妳覺得搖滾樂的定義是什麼？何謂搖滾精神？搖滾精神喔……就「做自己」啊。 TB的特色是什麼？您會如何定義自己的樂團？成名之後，生活有無改變？ Tizzy Bac的特色就是很台啊，台灣indie rock的樂團。我們不是偶像明星，今天比如我們在小巨蛋表演好了，許哲毓（bass手）還是會在門口抽煙。他還是會拿酒在台上，我還是會騎摩托車到會場。我們只是做自己喜歡的音樂。今天喜歡我們的人多了，跟喜歡我們的人少了，只是這樣的差別而已。我覺得歌迷並不期待看到我們在台上跟棒棒堂男孩一樣，他們一定期望我們是我們。我們的生活其實都差不多，偶爾有人在路上會認出你，那也只是打招呼而已。妳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麼？就是房租繳不出來。（現在還會嗎？）偶爾花多一點時還會吧，我們不是領月薪的，有時候控制不好，就會突然覺得沒錢了這樣。什麼事情會讓妳感到快樂？作出一首好歌的時候。 Tizzy Bac的歌詞都是樂曲完成後填詞的，其他團員會參與創作嗎？他們不太管我。（團員會給你意見嗎？）會吧。比方說我想不出東西時，有時會問許哲毓，他會給我一些建議。通常都是我主動尋求的啦。我會主動問林前源（鼓手）或許哲毓。比如〈週日午後的婦女時間〉，就是許哲毓說：「這首歌那麼像烹飪節目的配樂，妳又那麼愛看美食節目，妳要不要來寫個食譜？」我就說對啊，這很有趣耶～就寫了，就這樣。〈不想一個人睡〉，我寫好第一篇，林前源說這太悲慘了吧，這首歌應該要比較sexy啊，我就把它改成一個比較感官路線的。當妳遇到挫折時，都如何面對？禱告。（妳…妳…是基督教徒？）還沒信教以前，會去尋求他人建議，或是努力突破困境，後來覺得那是沒有用的。有了宗教之後，看待人生問題會有另外一種方式。我現在的方式就是禱告。妳是何時開始信基督教的？兩年前吧。有什麼契機窩？其實林前源是很虔誠的教徒。我跟他組團那麼多年，會受到他一些影響。看過他一些做法，跟一般人不太一樣，我覺得好像也蠻有道理的。所以我後來是先變成一個不拿香的人。兩年前有一些挫折產生，這個挫折想用以前的方式解決，已經找不到道理了。這時林前源就帶我進入教會，就比較進入這個信仰的部分。（有感受過聖光嗎？）我個人沒有這麼神秘主義，但你可以感受到有一個力量在幫你。有想挑戰的事嗎？我一直想要去爬玉山，可是我都是用想的，因為很怕會有高山症，聽說一定會有。（可以先爬1800以下的啊）我很懶啊，幹麻要去爬這個說厲害又不厲害的？（是因為玉山是台灣最高峰嗎？）是啊，又不是每天都能去爬（笑）。妳未來的期望是什麼？對於生涯規劃或音樂上的？我最大的期望是Tizzy Bac可以再繼續下去，可以再辦一個20年、30年、40年的活動。因為在台灣的樂團，要撐得久不太容易。除了現實因素，內部因素也有。簡單來說可以分成這兩大類，但實際上有許多複雜的因素，很難一直堅持玩下去。在這個期望下，就需要做很多工作，很多規劃。很多事情都會因此往下舖展。總之，最大的期望，就是未來讓這個樂團繼續的走下去。 [1] 日本推理小說家，開創日本社會派推理小說的風格。 [2] 日本漫畫家。代表作為《天才柳澤教授的生活》、《不思議少年》 [3] 日本漫畫家空知英秋的作品，是一部以科幻時代劇為題材的搞笑漫畫。 [4] 台灣女歌手，台語歌天后。 [5] 美國漫畫家查爾斯舒茲的世界名作《花生米》的男女主角，喜歡鬥嘴。這首歌寫「天敵」的概念。 [6] 美國福斯電視網的著名動畫影集。至今已播映22季，是美國最長壽的情境喜劇與動畫節目。 [7] 亦為專輯同名曲的名稱，據說引自葉慈的詩〈ALL things can tempt m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2.104.4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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