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洩氣小精靈

看板TigerBlue作者derdevil (超膽俠)時間4年前 (2019/07/10 13:51)推噓10(1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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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抒發的本質同下水道一般，大家其實並不是真的在意它流向何處... by 台北市家暴中心接線員 --------正文開始------ 大家好，不知道各位平時是怎麼通勤的呢？有些人是機車派，有些人是汽車派。有些人則是死忠的大眾運輸派。而我則是徹底的自行車派。沒錯，今天我想分享的正是我的腳踏車的故事。大學時期，獲益於全國性的職考，我身邊的同學終於出現南部人。雖說是南部人，但其實一開始是分不出來的。直到有一天我在男衛浴裡面偷聽到同學在聊天。「齁~呆霸狼亞某撒咩～」「丟啊…呷欸米件貴勾哌呷~」「嘿咩~連肉燥飯嘛分某出來~」「媒腰煮菜勾媒恭臺語~笨廋啦～」「笨廋啦～」兩位室友每次都在浴室旁若無人的大聲叫囂。好似浴室正是適合展現台灣味的地方一樣。我悶不吭聲的走出淋浴間。「欸~嘉明喔...你也來洗澡喔哈哈…」室友一如既往的熱情打招呼。「喔…對啊…哈哈...好巧喔～」我順從的尬聊一波。「我們剛才正在討論晚上要吃什麼耶~等等要一起去吃『滷肉飯』嗎？」「好啊好啊…原來你們在討論晚上吃什麼啊…等會揪一波啊～」「揪一波啦…」看著兩位室友離開的背影我感到無奈。確實，我平時從不講臺語。而且很多人都說我講話有大陸腔。但其實我是聽得懂臺語的（七成)，前提是你們講的台語有出現在『意難忘』或者『鳥來伯與十三姨』台詞裡面。不過聽歸聽，我會講的臺語詞彙實在少的可憐。「幹~三小~雞八啦～」我只會這三句。總之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被歸類在『台北人』的科属種裡面。有點扯遠了。我想說的是，後來我還是沒有跟室友一起去吃飯。因為他們是騎摩托車。而我只有腳踏車。這也是我另一個不夠『台灣味』的地方。大部分南部縣市的同學不管有沒有駕照都會騎機車。可是我連駕照都沒有。既然有冷氣吹為什麼不坐捷運就好？我曾經是如此認為的... 直到我女友跟我分手為止。 ******* 由於北捷的車站通常會蓋在站名的地標旁，我也養成搭大眾運輸工具的壞習慣。我跟女友出門時常常是搭捷運或公車出門。「欸...嘉明~人家也好想試試溫馨接送情喔…」所以我現在不就在陪你等公車了嗎？我心裡如此想著。不過事實上我很明白只會搭車的我正被市場淘汰中。於是，我買了一台全新的腳踏車準備接送我女友。對當時沒有錢也沒有駕照的我而言，腳踏車不僅可以接送女友，還可以騎車幫女友去便利商店買點心，而且來往教室跟宿舍都很方便。對當時的我而言，人生似乎只要有女友跟腳踏車就夠了。然而，腳踏車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必需時常充氣。不知道為何，我平均三天左右就要充一次氣。正因為如此，我時常隨身攜帶一副打氣筒。防範未然是我一貫的準則。話雖如此，百密總有一疏。在我畢業剛當完兵不久，女友也準備要畢業了。我當時正好找到第一份工作。生活很是忙碌。忙歸忙，女友畢業典禮時我還是咬牙請假去參加。其實畢業典禮前天前輩才要我把paper做出來。我實在沒什麼心情去參加大學生的畢業典禮。畢業典禮結束時，我騎單車送女友去搭捷運。沒想到一出校門就開始下雨。我越騎越快。只是，霉運這種東西總會在你覺得不幸的時刻接踵而至。我騎到一半，突然發現車子沒氣了。幹，我明明前一晚才打過氣啊！看著越發疲軟的輪胎，我跟女友不得已只好下來用走的。平時總會隨身攜帶打氣筒的我當天包包裡裝滿了女友的隨身物品。等到走到捷運站，我們已淋成落湯雞。當時，濕淋淋的女友只是看著我，幽幽的對我說道。「嘉明~你看我對你多好！雨這麼大我都陪你淋耶~真是糟糠之妻呢！」我分不清楚女友是真的這麼想還是在諷刺我。但我總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畢業典禮，我根本不必淋雨的…。 ******* 在女友畢業典禮結束當天，我感冒了。隔天，我頂著感冒去上班。結果，騎車上班的途中腳踏車又沒氣了。遲到的我被老闆狠狠的臭罵一頓。因為前輩說我答應幫忙做的報表沒有弄好。幹！三小！？雞八啦… 不知為何，我想起大學時的室友，我有點想哭。是日，我加班把報告趕出來。回到租屋處時已經快臨晨12點了。睡覺前我把腳踏車的氣灌到極限。我覺得我自己也需要打點氣 ******** 又過了一天。我發現我的腳踏車又漏氣了。順帶一提，我被資遣了。剛升上小主管的前輩覺得我不夠給力。「有待磨練啊～嘉明」我心裡覺得前輩真是個糟糕的臭婊子。不過能不用跟她一起工作我似乎又感到解脫。心情糟糕透頂的我回家倒頭就睡。布魯斯說過，黎明前的夜晚最是黑暗。一肚子氣的我半夜睡到一半聽到樓下傳來小孩子的聲音。還有搬弄腳踏車的聲音。突然間，我明白原來這些天就是這些死屁孩在幫我洩氣。幹他媽你們是洩氣小精靈嗎？把別人家的氣洩光是很有趣膩？我抄起放在牆邊的備用大鎖。「看來，我還是得上社會新聞啊…」我衝下樓。 ******** 樓下，騎樓處。我看到一群小矮人蹲在我的腳踏車旁。「嘶~嘶~啊，還是嘉明的最對味啊…」「幹~好久沒有吸過這麼純的~」「嘶~噗~啊嘶~~」「喔喔喔我要升天啦啊啊啊」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群小矮仔。他們正輪流趴在我的腳踏車旁貪婪的吸著我的輪胎氣。只見他們一個個湊上前含住我腳踏車上的打氣孔。「臆耶耶耶耶耶~」他們一邊吸一邊鬼叫。幹。我被震懾到。難不成我的腳踏車是類似毒品的東西嗎？？可能是我呆站在旁邊太久。一個小矮仔終於發現我的存在。「嗚呼~條子來惹~風緊~扯呼~~」「扯呼~~~」「扯呼~~」眼看面前的小矮人一轟而散，我眼明腳快的衝上前一腳踢飛最後一個趴在我輪胎上吸氣的小矮子。我用鐵鎖頂住小矮仔的頭。近看他們長得像醜比頭一樣，看起來一臉衰樣。「你們剛才在幹三小?」我大聲怒斥。「我..我..我們...我只吸了一點而已，請原諒我嗚嗚」看著眼前可憐兮兮的醜比頭，我突然感到沒那麼生氣了。「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吸我的輪胎氣？」「我…我們是『洩氣小精靈』，最喜歡吸你們人類的輪胎氣了！」我靠，還真的是洩氣小精靈。「不是，街上那麼多腳踏車，為什麼只吸我的？而且再怎麼說，U-Bike不是更多更方便嗎？」「那個...我們已經吸了你一段時間了，還是熟悉的嘉明最對味...」小精靈囁嚅道:「而且只有你會把打氣針忘在輪胎上沒有拔…」竟然是這樣。「好心人~求求你放了我，我保證會報恩的…」看著眼前發抖的洩氣小精靈，我有些心軟。「你...你們要怎麼報答我？」「只要你能讓我吸一點輪胎氣…我可以幫你放鬆哦…」看著小精靈曖昧的眼神，我感到一陣噁心。「抱歉我沒那種性趣…」「不是啦…我是說你可以揍我啦！」「揍你！？」「對，這本來就是洩氣小精靈正確的使用方式啊！」原來如此！？「我給你揍，你讓我吸一點，一點點就好。」看著苦苦哀求的小精靈，我禁不住點頭答應。「好耶！！嗚噗…！！！」我象徵性的用拳頭揍了小精靈一下。「呃…會太大力嗎？」我感到有種初體驗的害羞。「不…不會！再大力點！！」我聞言再度揮拳。「嗚噗...對了，就是這樣..!」受到鼓勵的我又用力的揍了他幾下。「嗚噗~對…大力點..harder...harder……yeeeessssssss~~~~~~~」小精靈和我筋疲力盡的倒在一旁。我感到最近的不滿彷彿一掃而空。「小精靈…你可以盡量吸我的腳踏車。」我感覺到渾身舒爽。「我會打滿氣的！」 ******** 從那天起。我逐漸恢復活力。每天我都會灌飽氣在出門。「我喜歡飽滿的口感」小精靈哥表示。對了，發現可以正大光明的吸我的腳踏車之後，我家樓下的小精靈社團越發活躍。「我喜歡帶有太平洋海水的口感。」小精靈弟表示。為此我參加北海岸公路團。「我喜歡帶有一點碳燒的味道。」小精靈妹表示。我養成中午在柏油路上騎腳踏車的習慣。「我喜歡帶有鮮血的鐵銹味...」小精靈爺爺表示。當晚我把它揍了一頓。儘管辛勞，在我看到小精靈們滿足的吸著我的腳踏車時，我都深深的感到自己被治癒了。當然，生活還是偶有不如意。找到新工作的我有時仍會為了工作煩惱。但我已不再苦悶。因為我有一群相知相吸的夥伴。「打我吧～嘉明。」「不...打我吧～」「打我啦…今天我的打擊感不錯哦！」「啊嘶~每天辛勤的被打完後來一口輪胎氣~讚啦！」看著如此挺我的小伙伴們我不熱淚盈眶。「各位...不用爭，來…站好，通通有！」「唔噗~」「唔噗~」「唔~唔噗噗~」快樂的揍人聲充斥著夜晚的騎樓。人會為了各種事情感到煩惱…這是人性，但懂得適當的排解自己，正是體現人性的表現。曾經渾渾噩噩的我逐漸找回身為人的自覺。然後。我女友跟我分手了。 ********* 其實也沒什麼。對方有車。四輪的那種。「不用搭捷運也有冷氣吹我覺得不錯。」前女友如此跟我說道。我覺得這沒什麼...天底下本來就沒有永恆的事物，愛情跟青春同樣不能長存，這我都懂。真的沒什麼。只是畢竟交往了六年。習慣一旦養成就難以割捨。我回想起畢業典禮時一起被淋成落湯雞。那是我最後一次騎腳踏車載她。當天夜裡。「嘶~嘶~呼~~~」「嘶~~噗咳~~~」「啊嘶~~」衆小精靈吸的不亦樂呼時，我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嘉明~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喔？」小米問道。小米就是第一個被我揍的洩氣小精靈，也是我唯一知道暱稱的小精靈。「沒事啦…」「真的嗎？」小米狐疑的問。「我只是有點累…」「不然…你打我如何？」「不用啦…今天沒那個心情。」「可是你很久沒打我了耶…」好吧…畢竟是老交情了，不打不相識的我們或許還是得用肉體交流。「啪噗....」「……」「抱歉，我果然還是不行。」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不管是不甘、憤怒、難過。分手這事最讓人痛苦的莫過於那深深的無力感。小米默默的看著我半晌。然後小米深吸一口氣道。「嘉明，雖然爺爺禁止我們這麼做，但看你這麼沮喪也不是辦法。」「來，我帶你嘗試個新玩意。」「什麼東西...」我狐疑道。「不要問…絕對是能讓你快樂的東西！」小米神秘兮兮的帶我走到另外一條街。在那漆黑的街裡是一台保時捷。「這…這是要幹嘛？」「平時我們總是吸腳踏車，不如今天我們試試汽車如何？」「幹~我又不是你們，怎麼能吸這種東西？」「你沒吸過你怎麼知道呢？」「來嘛~來嘛~一口就好，我會陪你啦！」小米的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看著月光下的跑車，我又想起了前女友。汽車真的比較好嗎？我一咬呀，拿起小米遞給我的長鐵釘用力刺下去。 ********* 「咳咳…」我被氮氣嗆到。果然汽車的氧氣含量比較低嗎？我正胡思亂想時，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我發現小米緊緊的吸住汽車輪胎。「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耶耶耶耶耶耶嘶嘶嘶嘶嘶嘶嘶~」「goddamned~goddamned~goddamned~~~」「歐啦歐拉歐拉歐拉歐拉啦啦～」小米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我一看情況不對，迅速的把小米從輪胎上扯開。倒在地上的小米不停抽搐。看著小米渙散的眼神，我感到大事不妙。「小米，醒醒啊小米！你怎麼了？」只見小米眼睛撐大，雙唇漸腫。「怎麼了！？」聞聲而來的精靈爺問道。「小米他怪怪的…要送醫嗎？」精靈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米跟一旁的汽車，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嘉明，你知道我們洩氣小精靈為什麼從不把輪胎氣吸光嗎？」「因為太大量的輪胎氣對我們是很危險的！」「每個小精靈的耐氣性不同，最近小米已經很少吸你的腳踏車了。」「因為它不想讓你看到它失態的一面。」「本來這麼久沒吸，一次就不能吸太多~沒想到竟然還去吸汽車...」「怎麼會…」「唉…為什麼是汽車呢？如果是機車可能還有救啊…」精靈爺唉聲嘆氣。「嗚嗚…小米，你醒醒，不要離開我啊！」我大聲呼喊。彷彿聽見我的呼聲。小米迷茫的眼神稍微對焦到我身上。「嘉..嘉…嘉明，看來我是不行了。」「別這麼說！」「嘉明，你還記得上一次打我是什麼時候嗎？」「別說了…快別說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呢！」「嘉明，你還記得第一次揍我的時候嗎？當時的你表情真好呢～」我鼻頭一酸。「好..好..好想再被你揍一次啊…」「可以，我現在就打你，你別睡，以後我也會繼續打你的…」「嘉明…我知道人類總會有脆弱的時刻，但你要記得，只要打點氣，明天太陽仍會再次照耀在你身上的。」「嗚嗚…呵、你說什麼傻話，你不是洩氣小精靈嗎？幹嘛幫我打氣啊？哈哈」我强顏歡笑。「嘉明..加油，我會陪著……」小米不動了。當天的夜很黑，但小米呆滯的表情卻深刻的印在我腦海裡。 ******** 三年後。我雖然每天仍騎著腳踏車，但我沒有再揍過任何一個洩氣小精靈。我覺得洩氣小精靈跟我們一樣，都希望在某個地方尋求慰藉，但尋求的同時常會忘記出發點。是，我們都會迷失。騎樓下雖然還有洩氣小精靈出沒，但我會告訴他們，曾有個洩氣小精靈努力替人類打氣的故事。「嘉明，我要走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精靈哥扛著行囊說道。「走之前來一口吧～」我拿出打氣針。「不用…」出乎意料的，精靈哥拒絕了我。「我早就戒了。」「是嗎！？那麼保重！」「你也保重，嘉明。」「對了…你要去哪？」「還不確定，不過我想去土耳其看看。」精靈哥笑了笑。「聽說哪裡有很多熱氣球哦！」 ------------後記--------- 老實說，我是喜歡分享開心的事情的。不過今天故事不知為何有點沉重。但我要補充一件事。其實今天的故事有個開心的結局。那就是…小米並沒有死去。在某天我回到家裡面後。我看到了小米。不，應該叫她，米兒。她告訴我，只要洩氣小精靈吸滿一千六百次的輪胎氣，並碰上一個真心關心它的人類，那麼它們就有機會進化。沒錯，一點點的打氣與關愛，洩氣小精靈就會進化成充氣小精靈。現在我們仍天天打#。那是種濶淡的幸福。各位不要忘記關心身旁的人喔… 還有，腳踏車充完氣記得把充氣針拔下來，不然很危險的。 ----------全文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9.215.236.16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TigerBlue/M.1562737872.A.1F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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