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生樁』：第一章、浮尼（二）

看板TigerBlue作者jfsu (水精靈)時間13年前 (2011/01/22 11:34)推噓26(26推 0噓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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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樁』，一項流行於民間在建造新橋前的習俗，有些地方稱為『人柱』或『魯班礎』。顧名思義，這個方法是由春秋時期的工匠魯班首度提出。每當有新的橋樑開始進行時，由於施工免不了要動土，這便會破壞該處的風水而觸怒了原本居於此地的鬼物或神靈，以致於工程進行期間，經常會出現各種意外。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在設置橋墩前，先挑選童男童女各一名，看辰擇時經道士施法作術之後，把男童活埋在橋頭的橋墩內，而女童則生葬在橋尾的橋墩中，來充當水泥混凝土的填料。（也有一說是將小孩埋在裡頭讓他們活活餓死，一條橋墩底下就埋一位！）這樣的方式就是所謂的『打生樁』！當橋建成後，他們就會成為該橋樑的橋神，用來保佑橋樑不會倒塌或是發生事故。據傳亞州某國家曾經開挖一處舊橋的地基時，發現大量的兒童遺骨，就是昔日的『打生樁』所留下！這類恐怖殘忍又匪夷所思的習俗，隨著時代的進步，目前都改用公雞或黑狗代替，將牠們的血灑在橋墩的東、南、西、北四角用來鎮魔驅邪。陳村長聽完廖師傅的解釋之後，一臉驚愕。當晚，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上眼腦袋就浮現廖師傅描繪的『打生樁』的畫面。隔天一早，在新建橋樑的地方，幾乎全村的村民們都聚集著，正等著林主任與廖師傅的到來。「村長，你看起來怎麼臉色很差？」張大叔問。「昨晚沒睡好...」陳村長揉揉紅腫的眼睛說。「我也是！一想到我們將有新橋，巴不得動土開工的時間趕快到！」陳村長聽完張大叔的話後，苦笑著。「來囉！來囉！」大夥一見到來福帶著林主任與廖師傅一行人過來，不免又是一陣鼓噪與歡呼。「林主任！昨晚睡得好嗎？」張大叔熱烈地打招呼。「睡不好的話，今天哪有精神工作呢？」林主任笑著回答，「那我們就開始吧！」依照慣例，在動土前，得備好三牲香燭等物品，並請來一位風水堪輿師，呂半仙，一起與村長共同主持。當時辰一到，由呂半仙領著陳村長、林主任與廖師傅等人，面朝著新橋的方位、持香敬念祝語。註：動土的意義在於向掌管這塊土地的鬼神告知即將在此地興工建築，一方面唯恐有所冒犯、先舉行儀式稟告，另一方面則是請求祂們協助，好讓工程順利，並驅逐凶神惡煞。這與『破土』（陰宅）不同。待眾人依序上完香之後，呂半仙再請陳村長、林主任與廖師傅三人拿起鋤頭，對著腳下所踩的土地中央翻動三下，之後亦在建地的左右兩側翻動三下，以作為『動土』之意。此時，原本出著大太陽的好天氣，竟逐漸轉變為多雲的陰天。抬頭往天空中望去，數朵烏雲正快速移動著。儀式結束後，一旁待命的來福在呂半仙指示下燃放鞭炮、燒金紙。同時間，一些工人已在新橋的橋墩周圍清出一小片空地，堆出一處約幾十公分高的小土牆，並準備放置象徵動土的基石。接著他們三人分別手持繫有朱紅綢緞的鐵鍬將小土牆推入基床，奠定基石。就在鐵鍬觸碰到土地的一瞬，天空竟響起數陣雷鳴。在場的人無不望著聲音的方向，不過，另一頭的呂半仙則是皺著眉，不發一語。他伸手掐指算了一下，搖搖頭轉向村長說：「不吉啊！這處新建地的位置先前有發生過什麼傷亡的意外嗎？」「沒有啊！」「嗯...河呢？有溺死過人嗎？」「太平河每年都會潰堤淹入村內，前幾天，看顧河堤的老王才...」「對啊，對啊！葬送在這河底的就不下數十條性命！」一旁張大叔補充道。呂半仙一聽，蹙緊的眉頭皺了一下，像是搞清楚事情般點點頭，但眼神卻注視著腳下的土地。「這地有什麼問題嗎？」陳村長看呂半仙一直盯著地面看，不禁問道。「地倒是沒什麼問題...，主要是這條河。」呂半仙抬起頭說。「一早我進到村子前有先看過周圍的風水。實不相瞞，這村子理當不能住人才對。」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嘩然聲四起。「先聽我解釋。」呂半仙一轉身，高舉手臂指著村子的後山說：「這座山的山勢坐向如同一隻猛虎伏地，太平河自虎口而出，而村子就在這虎口之中，猶如其垂涎三尺之物。這樣的一塊凶地，多半是不適合人居住的。」接著話鋒一轉，遙指山腰處的破廟：「如果我推測的沒錯，興建那座寺廟的地點應該是經過高人指點。只是，可惜了，這寺廟竟沒有好好維護...」「您是說，破廟之所以在那裡是有其特別的目的？」「嗯。你們看看，它是不是像一副枷鎖扼住這隻猛虎的喉嚨？」一群人看了之後猛點頭。「只不過，這樣一來，流經村子的氣脈也將會被堵死。這作法可謂是雙面刃啊！」呂半仙將雙手揹在身後，緩緩踱步著。「氣脈被堵死會怎樣？」一位村民問。「你把鼻孔塞住看還能不能呼吸？」張大叔回道。「那還可以用嘴巴啊！」來福突然插嘴。「對吶！都忘了！」那位村民拍了下手道。「你應該只有吃飯不會忘吧！哈哈哈～」呂半仙看到村民樂觀的模樣，也不禁啞然失笑。「咳～咳～為了減少雙面刃帶來的影響，這位高人將村子的氣脈重新導向到他處，　而原本的那座舊橋，就是一條引導的通道！」眾人一聽又是一陣驚呼。「唉～可惜的是，舊橋斷了，寺廟也頹圮不堪，山上猛虎隨時會衝出閘門啊！輕則有　血光之災，重則會...」呂半仙邊說邊嘆氣。「那我們修建的這座新橋不能當成通道來使用嗎？」畢竟是村長，腦筋動得快多了。「可以，但，得需要重導氣脈才行！只不過這不是一件小事，一時片刻根本做不到，　這至少也要個把月的時間來測定村子的『七關』啊！」七關，就是氣脈的脈門，如同人體的穴位一樣。勘察並定出七關，才可得知氣脈的走向。測出七關必須以九天為一數，每次需依時辰，夜觀星，白天則輔以羅盤，才能得知其正確位置。「那該怎麼辦？」「您可得替我們村子想想辦法啊！」張大叔求著呂半仙說。「你們放心，我已經有了暫時之計。不過，可能得借用一部份的修橋的人力才行。」呂半仙說完，眼神轉向村長身上。「修橋？該不會要抽調一些人力去修繕那間破廟吧？」呂半仙笑著點頭。「嗯...林主任與廖師傅的意思是...？」「陳村長，這件事就你決定吧！既然都是有助益於村子，那該怎麼做就放手去做吧！」大家同意之後，一部份人在呂半仙帶領下，從明日起開始將後山高地上的破廟重新整修。按照呂半仙的想法，只要寺廟整修完，並添入新的香火，這隻伏虎暫時不會有出閘的危險。另一方面，待搭建新橋之時，呂半仙趁機測定新氣脈的走向。最後，再將氣脈引導到新橋，這樣一來，村子可以避開這處伏虎絕地之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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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位呂半仙還蠻有兩下子的嘛...」我稱讚道。「可是我覺得你比較厲害～☆」小雅將頭依偎在我懷裡蹭著。「照呂半仙的作法，村子真的就沒事嗎？」「你覺得呢？」小雅抬起頭、瞇著眼笑說。說也奇怪，這修建新橋的工程開始之後，每日都有村民受傷。像大前天，牛家的大兒子被地面露出的樹根給絆倒、雙手掌與膝蓋都破皮了；前天，吳家老爹的腰在搬運木頭時給扭到了，到現在還下不了床！甚至昨天同時有三位村民被無故坍塌下來的石塊給壓傷腳踝！「怎麼會這樣呢？」陳村長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了。這天中午放飯時，張大叔與幾位村民圍著廖師傅與林主任談論這開工以來的意外事故。「廖師傅啊，您說這幾件事怪不怪？」「以你修過那麼多座橋的經驗，你來說說看嘛...。」「這...會不會是什麼鬼怪在作祟啊？」來福插嘴道。「喂！你別亂說話！」張大叔斥喝著。「來福會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啊！照呂大仙的說法，這地方也的確...」林主任連忙緩和氣氛，「畢竟這河帶走太多冤死魂了...。」「可是...也有可能是住在河裡的精怪在作祟哩！」「會不會是那幾隻綠毛紅眼的鴨子啊？」「鴨子？」突然插話的是呂大仙，他見一群人圍在廖師傅身邊，也好奇地湊上前去聽著。「這是你們來之前發生的事。上次大水一過，河面上就出現一大群鴨子！詭異的是，　牠們的眼睛紅通通的，像兔子一養，身上的毛色竟然全是綠色的哩！」「那些不是鴨，是『浮尼』！」呂半仙驚呼道。『浮尼』，水怪也。相傳在清朝戊戌年，黃河決堤，當時中央派了一位治水的官員來負責重新修造堤防。每當堤防築好的時候，河面上總是會出現綠毛鴨。當天晚上，修築好的堤防一定又會崩塌。這位官員命人取來火槍，對著牠們就是一陣開火射擊，頓時硝煙味滿天飛。怪異的是，牠們好像很聰明，射哪躲哪，如同在跟你玩躲貓貓一樣。詢問一些耆老，也都搖搖頭說從沒看過這些綠毛鴨是打哪來，更別說知道牠們是何方神聖。後來他去查了一本叫《桂海稗編》的古書，才知道驅趕這些綠毛鴨的方法。「『浮尼』？真是奇怪的名字！」「所以我們修築的河堤會崩毀，村民無緣故的受傷，都是這些水怪在作祟嗎？」陳村長問。「不全是，但應該有關。」呂半仙說，「只是，村民的傷...另有原因！」「那要怎麼做呢？」「數一數河面上的綠毛紅眼鴨有幾隻，就去準備相對應數目的黑狗，然後再包同數量　的綠、紅、黃、白、黑藍等五種顏色的粽子。之後，悉數全投入河中。」呂半仙捻了一下鬍子說。「大家聽到沒？快去準備！」張大叔喊著。 ﹡﹡﹡﹡﹡﹡﹡﹡﹡﹡﹡﹡﹡﹡﹡﹡﹡﹡﹡﹡﹡﹡﹡﹡﹡﹡﹡ 「黑狗加五色粽？」「是的！」小雅嘴裡還塞著薯條，邊嚼著邊回答我的問。「雖然不懂為何要這麼做，但他們到底有沒有把那些奇怪的鴨群趕走呢？」「當然有囉！」「那這呂半仙應該要改成呂大仙了！」我笑著說。「沒有薯條了！」小雅晃著手中的空盒子說，「再幫我拿一點上來嘛～」她睜著杏眼，一臉嬌羞地將我的手臂緊緊摟在她的胸前。在接觸她柔軟的地方，我的臉也紅了。「好啦～好啦～」敵不過她的攻勢，我轉身離開床舖。「謝謝！別讓我等太久喔～☆，有點睏了～」小雅說完，打了個大哈欠。我三步併兩步跑到樓下，拿起另一袋速食，飛也奔似地上樓。「好快喔～」「我怕妳睡著，那我就會錯過這麼好聽的故事！」小雅接過我遞來的薯條，又是伸手抓了一大把往嘴裡塞。「我...唔...我說到...說到...哪？」「妳剛說到五色粽。唉～妳唷，講不聽吶～妳還是把東西吞下去再說啦！」「五色粽啊...對了！都忘記講村民身上的傷...」小雅邊嚼著邊說。 ﹡﹡﹡﹡﹡﹡﹡﹡﹡﹡﹡﹡﹡﹡﹡﹡﹡﹡﹡﹡﹡﹡﹡﹡﹡﹡﹡﹡﹡ 「你剛說，村民的傷是...？」「我說過，這河很有問題。尤其是自虎口流出，奪走人命不計其數！單就我們動土的　儀式是鎮不了冤死之魂的！」「所以村民的傷是因為這個原故？」「嗯。而且，這樣的情況會隨著工程的進行而增加更多的意外事故，只會越來越糟！」呂半仙語氣沉重地說。「超渡之類的法會有用嗎？」陳村長問。「何不試試『打生樁』？」原本在一旁的廖師傅突然冒出這句話。呂半仙一聽，頓了頓，拍了手說：「對啊！『打生樁』！我怎麼沒想到！」在場的村民聽到『打生樁』三個字，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廖師傅拿起碗灌下一大口水酒之後，緩緩地說：「你們真的都沒聽過『打生樁』？」「廖師傅您見多識廣，就說給我們聽聽。」不久，圍在他身邊的村民越聚越多，此時的廖師傅不是一位監工，反倒像是一位說書人。「這聽起來怪可怕的！」來福說。「要活埋小孩...太殘忍了吧。」「這不好吧...。」村民們聽完廖師傅的解釋之後，紛紛搖頭不表贊同。對這樸實的村子，『打生樁』根本如同殺人一樣！「但是為了避免日後的麻煩，我也贊成廖師傅的作法。」呂半仙點頭說。「『打生樁』的習俗根本就是犯下殺人罪啊！」陳村長又想起那些駭人聽聞的畫面。「你們村子總有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吧！」廖師傅冷冷地說。「這...」「將一個人活生生地埋進地下，再怎麼想，就是覺得心裡不對勁。」張大叔附和道。「有沒有其他法子啊？像用牛，豬之類的，或是...」「幾十年來，我修過不下三十幾座大大小小的橋樑，遇到這種觸犯鬼神或是怨魂作祟　的情況，全都用這方法，沒有一座出問題的！」廖師傅拍拍胸脯說。陳村長一聽，三十幾座吶，保守的一算，這不就是數十位小孩！「既然村長有所顧慮，那麼，還是請林主任與廖師傅擔待些。」「不然，我們在今晚就先辦個普渡的法會。如果真的不行，我們才用廖師傅的法子。」陳村長說。決定之後，村民就先放下手邊的工作，各自回家打理東西。此時的陳村長滿臉愁容，邊走著邊嘆氣。回到家後，原本他打算將老王的箱子打開好好研究一翻，但此刻，完全沒那個心思。無父無母的孤兒，唉，就算有，要找誰呢？陳村長拿起桌上的一塊甜糕，準備送入口中，突然動作停下了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不行！這太對不起孫老太太了！我怎麼會有這麼糟糕的想法！」下回，『生樁』：第一章、浮尼（三）。作者：抱歉，前天排演活動加上昨晚尾牙抽不到大獎...所以延後發文...X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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