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轉貼] 鬼眼新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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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鬼眼新娘三
時間: Tue Dec 11 02:18:00 2007
鬼眼新娘 青鳥
堂屋的門是被我撞開的,我直接撲到了炕前:“奶奶!我是若惜!你看看我!我是若
惜!!”
奶奶的眼睛睜開了,她好像瞬間恢復了元氣,竟然有靈光在眼中閃現。
“若惜!我的寶貝孫女!”她的乾枯的手拂過我的頭髮,聲音蒼老而渾濁,像是有痰卡
在嗓子眼裏,費了很大力氣說話。
“奶奶!”我抓過她的手,牢牢的抓著,“您要是累就先不要說話!等咱們把身體養
好了,若惜還聽您講故事。好不好?奶奶!”我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滾落出來。
奶奶溫和的笑了,費了好大力氣大口的喘息:“我要說,再不說沒機會了……”
“不會的!奶奶!”我打斷她,著急的勸慰她。
她示意讓我聽她說完:“若惜!你是個天生有鬼眼的孩子。你生來就在恐懼之中……
過去一直有奶奶護著你,你才能平安長大……可是如今奶奶老了,你……誰還能幫你抗拒
恐懼和噩夢?有鬼眼的人可以預見別人身上將要發生的危險,但是卻不能預知自己將臨的
險境……時間和空間在你的眼前是交錯的,你會看見一些你不願意看見的東西,躲是躲不
掉的,你要堅強……你聽我說,十五年前,這裏來了一對夫婦,他們帶來一個七歲的男孩
兒,那孩子也是天生的鬼眼……他……”
奶奶後面的話已經斷斷續續,我聽不大清楚,只得把耳朵湊近到她的嘴邊:“還有一
個少年,我看過他的命,他的命是你的,他會把全部都給你的……好孩子……你不要怕…
…”
我哭著搖頭:“奶奶……我聽不懂……”
她突然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你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離開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不要再……回……”她的手漸漸的鬆開了,氣若遊絲的聲音飄散了……
“奶奶!!!”我哀痛欲絕的抱著她,哭嗎?我已經沒有力氣大聲的哭了,我只能抱
著奶奶乾瘦單薄的身體無聲的流淚……
直到她的身體逐漸變硬……
奶奶……
連你也不要我了……
奶奶的葬禮很簡單。
她原本就是孤老,沒有子嗣。
大伯做了孝子,摔了瓦盆,帶著送葬隊伍上了山。我們家有一大片的墓地,都是一個
姓氏的老人死後葬在這裏的。
我想,奶奶一定希望和她死去的丈夫兒子在一起吧!
大伯也理解,對挖穴的人說了兩個字:“合葬!”
我在一旁默默的看,那些大大小小的墳塚,就想一個個的灰色房子,那是鬼魂們的家
吧!不知道那些看似平靜的塚頭下掩藏了多少故事,彙集了多少辛酸……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在九歲之前總是能斷斷續續的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也預見過別人身上即將
發生的危險……可是在回到奶奶身邊之後,我就沒看見過那些飄零的鬼魅……
難道真的是奶奶替我擋了?!
我想起奶奶臨終前說過的話“過去一直有奶奶護著你,你才能平安長大”,那麼……
現在呢?以後呢?誰還能護著我?!!
我用力的抓自己的肩膀,好像我的世界就要失衡了……
我成了暴露在四野蒼茫下的孤羊,隨時都會被狼宰割……
我開始有寒意攏上心頭……
我的世界……竟已經沒有安全感可言……
幾天之後鐵柱帶雪梨和幾個同學離去了,本來,這裏就不屬於他們……
現在,更是成了噩夢。
我依舊成了孤單單的孩子。只是以前孤單時還有奶奶可以讓我撒嬌,現在,我只能看
著山上那些冷冰冰的墳頭發呆……
奶奶!你聽的見我說話嗎?
時間過的匆忙,我就要邁向十六歲了。
一天,村裏的民辦教師興沖沖的跑來對我說:“若惜!你要好好準備啊!”
“什麼?”我一頭霧水。
“上面給你做了學籍檔案,讓你準備迎接高考啊!”他那副樣子比我還要高興,“若
惜!你要參加高考了!!這可是大喜事啊!”
我只是呆滯的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後面他再說什麼我竟一句也沒聽進去……
高考!?
那就意味著我要離開這裏了?!
我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的,可是我有些捨不得我的小村子,雖然我最親的人已經走了
,可是這裏是我成長的家園,這裏有太多的回憶……
而且,我在這裏沒有看見過鬼魅,不知是不是因為奶奶在這裏保佑我的緣故,總之,
我覺得這裏安全。
要走出去嗎?
走出這個村子,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可是未知的世界是危險的,我已經聽見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誡自己:外面很危險
!
但是我能躊躇不前嗎?
我這一生都要留在小村子裏嗎?
我的耳畔再次響起奶奶的話“出去了就不要回來了……你不屬於這裏……”
可是奶奶,我又屬於哪里呢?
哪里才是我的家……
我十六歲了。
想來有些不可思議。
我現在真的坐在A大的公用教室裏上課。我知道是雪梨幫我的忙,我才有機會參加高考
。考試我從來都不怕,別看我已經幾年沒有坐過教室,沒上過考場,可是我的應試能力絕
對是驚世駭俗的。所以高考結束的時候我也沒什麼感覺,只是看見考場外一大群蜂擁而來
的家長,我忽然覺得有點兒心酸。
這些人裏面不會有我認識的人,我的父母大概不會為我參加了高考而欣喜,也不會為
我考沒考中而焦慮。我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個影子孩子,也許影子也不算,我在想或許我爸
爸根本就不希望我出生吧!
十號教學樓是公用的,也是我一年級的主要科目的指定教室。這個學校是老學校了,
滿目都是古香古色的小洋樓,還有各種林立的青松綠柏蒼翠欲滴,若是上課時間走在林蔭
小道上,可以安安靜靜的感受瓊林玉樹芬芳馥鬱。
我喜歡享受流火紛飛的夏天,它讓我感受到熱情。可能是因為我骨子裏的寒氣,讓我
更渴望驕陽似火的炙熱光線。我的眼睛會被刺痛,但總好過經常看見陰魂不散的鬼魅。
我開始有了新的朋友,很可愛的女孩子。
同我一個宿舍的上鋪。她的名字叫何恬潤。我想她的父母一定是希望她像大家閨秀一
樣恬靜溫潤。可惜事與願違,她還真是一刻都恬靜不了。整日比男孩兒更兇悍,嘴上饒過
的人都要找馬克思哭訴個半天,可想而知她損人的本事有多前途無量了。
但是她真的很可愛,圓圓的蘋果臉蛋總是緋紅的,人又豪氣義薄雲天。
我叫她——蘋果。
蘋果是我在這個學校裏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宿舍裏還有一位“班花”。她叫金蓮。人長的嫵媚妖嬈,一雙杏仁眼烏溜溜的閃動流
光異彩。可是她好像和蘋果天生犯“沖”似的,倆人只要一見面就要吵。還都是旗鼓相當
實力超群。
可憐蘋果只有一米五五的身高,人嬌小一點兒也不是她的錯。金蓮就一天到晚的叫人
家“冬瓜”,好像就是她家菜地裏的矮冬瓜似的。
蘋果當然也不示弱:長的一副騷樣兒,還要叫金蓮,一看就是潘金蓮托生的。
每次兩人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時候我都要拉走一個才算完。我也不知道蘋果為什麼跟
金蓮結那麼大的仇,對我來說,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開始,連陽光雨露都透著迷幻的色彩
。
我的十六歲,就像是掠過樹梢灑在草地上的斑斕陽光,讓人愜意溫暖。如果我的視線
裏不曾出現那些纏人的鬼魅,我想我會一直這樣,像鳥兒一樣歡暢瀟灑。
可是該來的依舊來,躲是躲不過去的。
奶奶說的對,我真的是——陰氣重的“招鬼”比“撞鬼”都容易。使得那些鬼魅像是
聞見了腥味兒的貓一樣,不約而至。
十月的金秋,天氣還不是很涼,我穿了淺綠色的毛線裙子,像金色夕陽裏的最後一抹
綠葉,讓人覺得清新舒暢。這件毛線裙子還是蘋果送給我的。說來真是難為情。我的獎學
金負擔了學費後就所剩無幾,但是我依然簡單的快樂,每天紮著我的羊角辮兒,穿著我的
粗布衣裳小布鞋,快活的奔赴課堂食堂圖書館。
可是蘋果看不下去了,死活要我穿上她的衣服換上她的高跟鞋。我說那哪兒成啊!我
比你高十五公分啊!就算我再苗條,穿得上你的衣服也不合適啊!再說這要是穿上高跟鞋
我肯定是不會走路了。
蘋果想想覺得也是,就不再勉強我了。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以後蘋果再買什麼樣式的衣服都會選一套顏色適合我的多買一套
送給我,鞋子也是,反正她是死活不讓我再穿我的小布鞋了。
我忐忑不安,這些我怎麼能無償收下。可是她的牛脾氣上來比我還倔:你要是不要就
直接扔垃圾堆裏去,反正我已經買了,退也退不回去。不就是幾件衣服嗎?我爸在政府單
位混事的,這點小消費算什麼啊!鳳毛麟角!反正我花不完也是禍害了,你穿吧!我高興
你穿的漂漂亮亮的!
我還是不安心啊!我說:蘋果!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你就直接告訴我!你不用這
樣!我也不習慣!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惱了:靠!你以為我是誰?我是那種勢利小人嗎?我
就這麼賄賂拉攏你嗎?我只是不高興金蓮那傢伙整天一副騷包樣兒,耀武揚威什麼啊?不
就長了一副麻杆個頭嗎?有什麼了不起?我靠!囂張什麼?我就不信沒人壓的住她!
她一句一個“靠!”讓我目瞪口呆,我有幾分鐘的眩暈和錯覺,好像看見了鐵柱同志
在我面前張牙舞爪吐沫橫飛。是啊!鐵柱!還有雪梨!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那一別之後
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我說……你想什麼呢?你在聽嗎?”蘋果伸出手在我腦袋前晃晃
,我回過神來。
“聽,聽著呢!你說……”我傻呵呵的笑。
“說什麼啊!說完了!你要是當我是姐妹兒你就穿,你要是跟我見外咱倆今天就分道
揚鑣,以後各走各的道!”她瞪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齜著兩顆小虎牙,虎視眈眈的。
我就樂了,她這副樣子最可愛!
蘋果樂此不疲的擺弄我的造型,仿佛這樣更激發了她的創作欲望,通常我都在低頭看
書,她就跪在我的床鋪上搗鼓我的頭髮。
還別說,這傢伙的手是巧,一把小梳子一個小吹風機在她手裏糊弄兩下就成了。我現
在真的成了光鮮亮麗的小佳人,跟剛入學校時相比大相徑庭判若兩人。可惜我仍是我行我
素心不在焉,沒有精力放在別人注意我的目光上,依然兢兢業業地啃我的書本。
蘋果很是得意,好像我是她手裏的一面紅旗飄飄。
她把紅旗往左邊一呼啦:走!圖書館去!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呼啦啦的跟了一大群男
生。她把紅旗朝右邊一擺手:走!今兒去學六食堂!嘩!後面又跟了一群擁護者。
我的眼簾依舊沒有抬起,沒有什麼能讓我從我的書本上移開視線。除了蘋果跟我尋開
心的時候,我會抱以她豔若桃李的笑容。對面餐桌上的男生就會有大片傾倒的。蘋果得意
的人仰馬翻。
我喜歡蘋果的性格,她總是這樣風風火火心直口快潑辣仗義。
我想上天還是眷顧我的,在我失去了海哥哥之後,又給了我這樣豪爽真心的朋友。我
以感恩的心看待,不溫不火的生活。
有一次上微機課,蘋果和金蓮又因為爭一個配置高的電腦爭吵起來。眼看著蘋果怒髮
衝冠雷霆萬鈞之時,我一把把她拽了過來:“用我的!別吵了,大家都看著呢!”
“怕什麼?”蘋果氣的臉綠了,“是她不要臉的,誰還怕丟人啊?”
“誰不要臉?”金蓮一副狂妄自大的表情,極為挑釁。
我拉著蘋果就往我座位上拽,跟她吵什麼啊?你跟她一般見識,你自己不是也丟份兒
了嗎?蘋果看看我,覺得有理,也不吱聲了。
金蓮倒開始沒完沒了,那話也是越說越刺耳:“你得意什麼?犯得著跟我較真記仇的
嗎?不就是上高中那會兒搶了你男人嗎?男人是什麼?男人是臭蟲!上趕著的還排著隊呢
!後來我不是也不要了嗎?又扔給你了,你自己不要的,怨誰?誰讓你那兩條腿長的短呢
……”
“這叫什麼?這叫給臉不要臉,上趕著找抽。”蘋果掄起背包就要衝她砸過去,嚇我
一跳,趕緊給她攔了下來。
我一直覺得我脾氣挺好了,還沒見過這樣囂張跋扈的。回頭看看可憐的蘋果,用眼神
知會她:連我也想抽她。
還沒等我發火,就有位男士站起來了。
他那臉色比酸黃瓜好不到哪兒去:“什麼意思?你要當孔雀、水仙上動植物園去!想
男人上趕著你去夜總會跳鋼管去,那兒男人多,你愛怎麼折騰都沒人攔著你!這兒還這麼
多人等著上課呢!你不想上可以出去!”
說這話的是普英傑。
我們班的班長。背地裏我們都叫他——大吉普。眾人都認為班長是老師的順風耳,什
麼小九九的話傳到輔導員耳朵裏都覺得是大吉普搗的鬼。
大吉普平時總是笑呵呵的,誰也不知道他發起火來是真厲害還是狐假虎威。
男生裏還有個綽號送他——笑面虎。
這會兒大吉普這幾句話可是深入人心啊!
我看見金蓮臉上掛不住了,真想說:活該!後來想想,這樣也不大厚道,畢竟人家也
是一女孩兒,誰都要面子的,也不能損人損絕了。我還沒反應過來,蘋果已經一把把我拽
到凳子上按住了,特詭詐的擠擠眼睛,聲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坐下看戲。”
我帶著十二分不解的回頭再看金蓮的時候,就發現她甩開了膀子一大耳刮子就沖大吉
普掄過去了。
大吉普也不傻,誰還站那兒等著白挨啊!
就看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往後一退就閃開了。金蓮一個慣力沒收住人就趴過去了,
撲到對面一桌子上差點抱著一台電腦躺地上。
這回醜出大了。
我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看蘋果,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說:像金蓮這麼心高氣傲飛揚跋扈的
女人,她肯定會記仇,還會往死裏記。
蘋果非常不屑的撇撇嘴,我知道她現在最想從牙縫裏蹦出來的兩個字就是:活該!
大吉普一轉身回座位了,那意思明擺著:給你機會了你自己打不著可不怪我。
金蓮臉色難看極了,嘴唇上都咬出了牙格子,回頭看看任課老師已經進來了,只能作
罷,一萬個不甘心的坐回了位置。
大吉普也開始一本正經的聽課去了,好像沒事人一樣。
蘋果得意的直哼哼,我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示意她別招風惹火。
這件事過去並沒有風平浪靜。
接著我和蘋果偶然撞見的一件事,更是讓我們置身於水火之中。
星期五的上午是公修課,蘋果在我旁邊翻了半天包包,也沒有找到上一堂的筆記。
“你是不是忘了帶了?”幸好我帶了,“先用我的吧!”
“不是啊!我那上面做的有記號的,上次任課那老頭走的時候說了,下次來要重點檢
查我,我可不想出糗!”她這會兒的樣子還真的是著急了。
我有點打趣她:“你看看!誰讓你這麼調皮呢?連老師你也敢戲弄,他可不是對你印
象深刻嗎?”
“哎呀!人家都急死了,你怎麼還笑我。”她真的急了,還推了我一把。
“好了,我不笑你了,我陪你一起回宿舍找找看好吧?”我拉著她離開座位。
走到大廳時,她忽然捂著肚子蹲下了。
“蘋果!你怎麼了?”我一陣緊張。
“好像……鬧肚子……”說著,她的額頭已經有大滴的汗珠冒出來。
“你不會是腸胃炎又發作了吧?帶藥了嗎?”
“沒事!”她擠著一隻眼睛對我擺擺手,眉毛痛苦的擰成了一團,“我……要去……
洗手間,你……”
“我知道了,你別說話了,我去幫你拿筆記,你趕緊去洗手間吧!”我要扶她去,她
告訴我:自己能行。
看看時間,不抓緊可能要拖到下節課了。我只好撒腿開始超近路小跑。
沖進宿舍後,我開始心急火燎的往蘋果的床上桌子上找筆記,可是當我的視線無意撞
見金蓮的床位時,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床下是兩雙鞋。
我的心砰砰跳的好快……
男人?!!
腦子裏突然轉過來了彎,才發現金蓮床上的小布簾子是拉上的,又不是晚上睡覺,大
白天的拉什麼簾子啊?!
心裏又咯?一下。
不對!現在她的床上有人,而且還是兩個人。
我的臉又“嗖”的一下紅了,我想起了海哥哥和雪梨在村子裏的草垛子上做的事情…
…可是!這裏是學校啊!這是女生宿舍啊!!
我敲了敲腦袋,強迫自己趕緊鎮定下來,當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馬上退出去。
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跑出去,金蓮的簾子已經被拉開了,真的從裏面蹦出個男人。
他小寸頭,大高個,消瘦的下巴,兩隻眼睛像禿鷹一樣放射出尖銳的光。我不認識他,這
應該不是我們系的學生。
我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往外走……
“哪兒去?”他搶先一步沖了過來,抓住了我的腕子扣在門上……
我雙眉緊皺,兩眼睜大,緊張而恐懼地瞪著他。
他咧開大嘴似笑非笑的先開了腔:“呦!這不是藍若惜嗎?”
我一怔!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金蓮在他後面抱著胳膊一副不屑又得意的神色:“哼!怎麼是這丫頭壞事兒!你那死
黨今天沒跟你形影不離啊?”接著她對那男人說,“你看怎麼收拾她?把她揍到討饒就行
了,封住她的嘴。”她說著,還拈著她的睡衣帶子甩來甩去的,好像她眼看著要被修理的
是只不起眼的螞蚱一樣。
我用著急的眼神直視著她: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是同學啊!還是同宿舍的室友!!
“哼!”男人冷笑著,“我怎麼捨得打呢!誰不知道這一屆的中文系出了個大美人,
堂堂校花藍若惜!我疼還疼不過來呢!”
說著,他那只骯髒的大手就要伸過來摸我的臉……
那一瞬間,我的後脊背有股涼氣直躥了上來……
“于慶!!”金蓮咆哮著撲了過來直扯男人的衣領子,向瘋了一樣要和他扭打,“你
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吃著碗裏的還惦記鍋裏的……”
男人被她的慣力向後扯去,一時鬆開了抓著我的手。
我趁勢趕緊奪門而出……
于慶?
什麼人?
不知道!
但是我感覺他就好像那個西門慶……和金蓮狼狽為奸……當我跑回教室的時候,已經
開始上課了。
我道了聲對不起,趕緊縮著身子跑到座位上,還在大口的喘氣。
“怎麼這麼久啊?”蘋果把手一伸,“拿來!”
“啊?”我還是喘,心跳還是快速的跳。
“筆記啊!你怎麼了?”她有些奇怪的在我臉上找答案。
“哦!我忘了!”真的是忘了!那個情況我只想沖出宿舍,哪里還顧的上給她找筆記
啊!
“啊?”這回輪到她跳腳了,“你怎麼能忘了呢?那你回去那麼久幹嗎了?”
“我……”我一時語塞,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只能腦袋往一邊偏過去。
“不對!”她又把我的腦袋轉了過來,“你肯定是遇見什麼事?”
“沒……沒有……”我還是語塞。
“那你臉紅什麼?”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我臉上掃蕩了N個來回。
“真的沒有。”我覺得這事還是別叫蘋果知道比較好。
“不對!你肯定有事瞞著我!”她那麼聰明,鬼精的丫頭,要騙她也不容易。
“真的沒事……”我小聲嗡嗡,明顯的底氣不足……
“藍若惜!”她突然發飆了,“我是不是你朋友?”
“是啊!”我趕緊點頭,知道這丫頭的直脾氣。
“那你趕緊告訴我啊!你肯定是被人欺負了!”要不是上課,她肯定已經一蹦三尺高
了。
“我……真的沒被人欺負……”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你臉紅什麼?”
“我……跑回來跑的急,喘的。”我只能瞎掰。
“那我的筆記你怎麼會忘了?”
“我……”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圓場了。
“你看吧!還跟我玩小九九,你會不會說謊我還能不知道?你趕緊告訴我,誰欺負你
了?我饒不了他……”她坐座位上就開始挽袖子了,要不是在課堂上早“嗷嗷”叫了。
我趕緊按下她的張牙舞爪:“你別聲張啊!”
“那你說不說啊!?”
“我……”唉!想瞞的瞞不住,還是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了她……
“那個騷蹄子!我就知道她蹺課沒幹正經事!沒想到還帶回宿舍了……這個下賤女人
……”她在義憤填膺喋喋不休。
我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的,還真怕她會沖回宿舍跟那個什麼西門慶大打出手……不過
說良心話,蘋果的小身板跟那個大高個打的話鐵定是慘不忍睹……
“好了!蘋果!”我只能壓著她三番五次想飛舞起來的爪子,“這是在課堂上,你不
能總讓任課老師覺得你是一特殊份子啊!”
“你說吧!怎麼修理那兩個姦夫淫婦!”
“啊?”我疑惑的眨巴眨眼睛,“你別激動啊!他又沒真的把我怎麼樣……不是還沒
機會動手嗎……”
“靠!你豬腦袋啊!那傢伙是對你動了歪腦筋有企圖的……這種事是防患於未然的,
等他真下了手,得逞了,我他媽的剁了他也晚了啊!”她的一張小臉憋的通紅,脖子上的
青筋直跳……
我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自從奶奶和海哥哥走了以後,已經沒有人這麼在乎過我了。
“蘋果!”她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的小肩膀,把湧到門口的眼淚又退了回去……
“哎?!你幹嗎啊?我這兒還沒做什麼呢!”
咳!咳!咳!
“後面的兩位同學!這裏是課堂!請自覺遵守紀律……”
糟糕!!
任課的老師又把我們記作典型了……
下課後我們慢吞吞的往食堂去,我問蘋果:“你和金蓮以前就認識嗎?”我想起來上
次她倆在微機課上吵起來的時候,金蓮曾經說過“不就是上高中那會兒搶了你男人嗎?”
那種話讓人聽來臉紅心跳的。
蘋果……真的高中時就談過朋友嗎?!
蘋果一臉惰意:“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嗎?”
“哦……”我沒精打采的低著頭繼續走。
“你真想聽啊?”
“恩!啊?”我悶不聲的恩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你願意說了?”
“哼!小樣兒吧你!告訴你就告訴你,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高中是有個斯斯文文的
傻小子追過我,我那時候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只覺得有人追是挺有面子的事,有
時候會忍不住臉紅傻笑……金蓮是跟我從小就認識的,從幼稚園開始就是一個班的,我也
不知道我是不是犯太歲,怎麼老是跟她碰到一起去……”她說著,一副好苦惱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你們既然已經認識那麼久了應該感情很深才對啊!”我不明白。
“哈!”她做了一個特誇張的不屑的笑,“感情深?我們是積怨深才是!金蓮那個人
啊!不是我故意在人背後說她不好啊!我是看的多了……怎麼說呢!她應該是有點自卑的
吧!她家是郊縣的,可是她逢人就說她家是城裏的,她父母是高官。我這人心直口快,見
不得人虛偽,有時候無意就說穿了……唉!就為這,她特恨我。”她沖我眨巴眨眼睛,“
若惜!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喜歡你嗎?”
我愣愣的看著她,搖搖頭,我還真的不知道。
“因為你坦白!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直截了當的對我說:我是農村來的!我在
你的眼睛看見了一種樸實,是最真實,最自然的那種,我當時就喜歡你了。我一想:這孩
子多乾淨啊!乾淨的眸子!乾淨的心靈!所以我就和你好了!”說著還撞我一下,好像示
威一樣。
我就笑:“你這麼說好像我們是同性戀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的好爽朗,就是這種個性,才讓人歡喜。
“那後來呢?金蓮怎麼會說……搶了你男人?”我小心翼翼的問。
“什麼叫我男人啊?我跟他根本就沒怎麼樣!就是一個傻小子追了我一段時間,我一
直沒答理。金蓮看著眼紅……後來,我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招,反正那小子見了我就躲著
走,再後來,他的自行車後座上就多了個金蓮。每天放學時,這兩個人跟唱雙簧一樣從我
面前招搖過市。就是這樣……本來也沒什麼,可是後來學校裏傳了一些瘋言瘋語讓我有些
受不了……”她的眉頭皺著,小臉像澇殃的茄子似的擰著。
“什麼……受不了?”
“就是……那什麼啊!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傳的,說那誰誰拋棄了何恬潤,改追金
蓮,就是因為何恬潤的兩條小蘿蔔腿是二等殘疾,不利於下一代遺傳……唉!我當時惱的
就想拿板凳砸人……”她的小嘴一繃,又是個不屑的表情,“就是這樣……都過去了,不
想它了。”
恩!
是不應該提起了!
我埋怨我自己,真是多嘴!
有些話,還是會傷到蘋果的自尊心……
“哎?你還沒有說怎麼修理那兩個姦夫淫婦!”她又想起這檔子事了。
我實在是沒主意,這種事我從來就缺乏創意,腦細胞匱乏的一塌糊塗。
我只能拽拽蘋果的衣角:“還是算了吧!我們平時注意點就是了……好吧?”我像是
在哀求她一樣,擺著一副小可憐樣。
她歎了口氣:“唉!我都是為你好啊!”
“我知道!我知道!就你對我最好了!”我笑著架著蘋果的脖子往食堂裏推。
“我說……你別壓著我啊!人家本來就已經小巧玲瓏,哪兒還經得住你這麼摧殘……”
我們就這樣一嘻一哈的忽略了煩惱,其實危險已經在不知不覺的靠近了……
奶奶說的沒錯:有鬼眼的人可以預見別人身上將要發生的危險,但是卻不能預知自己
將臨的險境……
我又再次把自己推到了驚濤駭浪的陷境之中……星期六下午。
陽光明媚,樹枝搖曳,光線從繁葉的間隙中斜射下來,那美麗的光景就好像是有著音
律的流動五線譜。我抱了書本去十號教學樓看書。
十號是公用教學樓,也是A大最老的教學樓。它的造型很奇特,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正方
形,四個角上連貫著四個圓型建築,整體形狀就像是個神秘的軍事碉堡。它已經有八十多
年的歷史了,外牆顯得蒼涼而沉重。土紅色的牆皮上還有殘留的“毛主席萬歲”的字樣,
留有濃厚的文化大革命氣息。
樓內的設施更像軍事秘地,樓梯像地道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棟大樓裏陰森森的煞氣逼人。
昨天下午蘋果接到家裏的電話,說她幾年未見的伯伯來看望她一家子,正好是週末,
讓她一定回家吃飯。蘋果放下電話有點擔憂的看看我。
我說你回去啊!看我幹什麼?你家離的又不遠,坐火車四個小時就回來了,既然是週
末當然要好好玩一下,回家去也好,你伯伯肯定還給你帶了禮物,你還不趕緊回去讓我羡
慕一下。
她苦著一張臉,說什麼啊?我是不放心你啊!我不在你一個人要是有壞人欺負了怎麼
辦?
我當時覺得這話特好笑。我說你擔心什麼啊?你要是……我想說你的身高還不如我,
真要打架什麼的也不見得是我保護你還是你保護我。可是這話不能說出口,會傷她的自尊
心。還好我收的快,馬上改口了:這裏是學校啊!畢竟還是有組織紀律的嘛!你走拉走拉
!趕緊回去了!有家回還不知足……
可是她真的走了,我又覺得好失落……
我現在就一個人在十號樓裏啃書本,可是身上覺得寒冷襲人。這才是十月份啊!我怎
麼會這麼冷呢?我抱著兩條胳膊把毛衣扯了又扯。
早知道多加一件了!我在心裏小聲的嘟囔……
傍晚時我不覺得餓,也懶懶的不想動地方,接著看書,直到十點了。一聲笨重的電鈴
聲:那是公用教學樓要清場的提醒。人流開始向一個方向湧動。我不喜歡湊熱鬧,於是呆
呆的看會兒書,想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我再走……
約莫過了十分鐘,我再抬頭,教室裏竟一個人也不剩了。我收拾好課本,也匆匆的往
一樓的大門跑。心想:看門的大伯!您可千萬別把我一個人鎖在這樓裏啊!
狹長的甬道。走廊裏的燈光好昏暗……
我忽然覺得那黑糊糊的走廊隧道盡頭好像還有什麼人在晃蕩。好奇怪!鈴聲已經響過
了,她怎麼還不走呢?
“同學!趕快走吧!大概要鎖門了!”我沖那晃蕩的影子們喊了一聲,可是沒有人回
應我……
怎麼回事呢?我繼續朝樓梯口走去……
“她”竟也向我這邊走來。我還在想:哦!大概是想和我一起走吧!
“她”走近我時,我沖她笑了笑:“抓緊時間吧!要鎖門了!”
可是“她”沒有絲毫反應,蒼白的面孔也沒有任何表情,在走近我的時候,“她”竟
然像一陣風一樣穿過我的身體飄了過去……
我的頭皮瞬間麻了……
鬼魅?!!
我記得奶奶對我說過:時間和空間在你的眼前是交錯的,你會看見一些你不願意看見
的東西……
那麼……剛才那是什麼?我能清楚我感覺到“她”穿過我的身體,就像一陣極寒的風…
…我看的見她,她看不見我……
這是……時空的交錯嗎?
我不明白!雖然我感到恐懼,但我還是忍不住的回頭去看她……
“她”仍然目空一切的朝前走……
我回頭,驚覺,又過來一個人,一樣的影子,一樣的蒼白,一樣的像我這個方向走來
……不!確切的說是飄過來……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連腳趾都是麻的,我不自覺的呆站在原地,忘了挪動步子……
就在第二個影子將要穿過我的身體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被拽
到了一側的牆角,攤軟在一個溫熱的身體上,有一個急切的聲音響起:“傻瓜!別迎著她
們走!當心那些鬼魅吸附到你身上!”
那是一隻溫暖的大手,那是一個焦急關切的聲音……
我知道……我現在依偎的……是個活人……
可是……我的視線仍然死死的盯著那些飄來飄去的鬼魅:一個、兩個、三個、四……
不知道還有多少……
我的汗毛孔都感到寒徹心骨……
直到抑制不住的顫抖讓我昏厥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耳畔響起的仍是關切的聲音,但是不是先前聽到的那個。我緩緩
的睜開眼皮,看到的是大吉普。
“班長!”我看到他身後還站著那個看門的大爺。“我怎麼了?”
“嚇死我了!都走完了你怎麼沒走呢?你還一個人昏倒在這兒,幸虧我忘了拿東西折
回來了一趟……大爺!麻煩你了!” 大吉普向門衛大爺致了謝,回頭問我,“你能走嗎?
”
“沒事!我自己走……”我扶著牆站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一層虛汗。
“你怎麼會暈倒呢?” 大吉普一直跟著我出了十號教學樓。
“沒……沒什麼,可能是沒吃晚飯,餓的了……”出了大門,我忽然覺得渾身恢復了
點兒熱氣,沒有那麼天寒地凍的感覺了。
“哦!那以後要注意點兒!別這麼不當心……要是在這裏過一夜……可能會嚇死你的
……”他悠悠的說。
我覺得詫異:“為什麼這麼說?”
“唉!我也只是聽說,這十號樓是老房子了,以前文化大革命的時候,這裏曾作為幾
個派系的戰鬥碉堡,各方鬥的死去活來的……逼死了很多人……”
他的話再次令我毛骨悚然。那就是說,我看到的……白色的影子……真的是——鬼魅
!?
可是……先前那個救我的人又是誰呢?
先前的那個聲音我還記得很清楚,他說:“傻瓜!別迎著她們走!當心那些鬼魅吸附
到你身上!”
那也就是說,那個救我的人也看到了那些漂浮的白色影子……
我忽然想起,奶奶臨終前曾經說過:“十五年前,村子來了一對夫婦,他們帶來一個
七歲的男孩兒,那孩子也是天生的鬼眼……”
那麼?!!
也就是說,那個同是鬼眼的孩子出現了?!!不對!不應該叫他孩子,十五年前他七
歲,那他現在應該是……二十三歲了。
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有點憧憬。
為什麼我還沒有看到他的臉他就走了呢?我的心裏開始有了一個小小的期盼——我想
再次見到他!
有鬼眼的孩子是孤獨的,要面對自己的恐懼,還有別人對自己的恐懼……
他呢?
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孤獨呢?
那個同是鬼眼的……和海哥哥年齡相仿的大男孩兒?!
蘋果是在周日的中午回來的。
我很納悶,又掩飾不了我的驚喜:“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好不容易回趟家,我還以
為你晚上回來呢!”
“哎呀!有什麼好玩的?在家裏住了十九年了,不煩啊?我早就厭了!再說我還一門
心思想著你呢!”她懶洋洋的把背包丟到床上就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
“嘻嘻!你媽媽要是知道我這麼讓你掛心肯定還會嫉妒我呢!”我在跟她開玩笑。
“那是!”她一邊從包包裏拿從家帶的核桃和葡萄乾給我吃,一邊盯著我的臉看,“
若惜!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事發生啊?”
“啊?”這個鬼丫頭!實在是太聰明了!什麼都瞞不過她。
我不想告訴蘋果我是個天生的鬼眼。因為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怕她知道後也會像
過去的那些人一樣躲著我……我不想失去她。
她又走過來盯著我的眼睛看:“我不在的時候金蓮有沒有欺負你?”
啊?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啊!?
還好!我寬心一些:“當然沒有啊!你想哪兒去了?”
“那你怎麼好像悶悶的?不怎麼開心啊?”她的小嘴又撅了起來。
我摸著鼻子“恩”了一聲:“好像是有點悶啊!來到這個城市還沒有出去逛逛呢!”
“也是哦!那我下午陪你上街。”她笑的更爽快。
“上街?不要了!”我可不想上街,我的經濟條件不允許我揮霍。
“哦!”她更聰明,馬上會意,知道我的小小的自尊心受挫了,馬上嘿嘿笑著過來抱
我的肩膀:“那我們去郊外玩兒吧?”
“郊外?”我在納悶,“怎麼去呢?沒有交通工具啊?”
“這有什麼難的?整兩個自行車就行了!我去借……”她真是雷厲風行,話沒落地人
就跑出宿舍了……郊外的空氣就是好,一切東西都在風和日麗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空氣中
彌漫著青草的香味兒和濕潤的泥土氣息……
我們騎著單車有說有笑,一點也不覺得疲憊。日漸西行,我們開始沿著鐵道的曲線飛
奔,車鈴的清脆伴著銀鈴般的笑聲,我們的青春似乎也在金色的斜陽中飛舞。
我們經過了一排小村鎮,在黃昏的空氣中,回蕩著許多聽起來懶洋洋又心滿意足的聲
音,還有各家鍋碗瓢盆的奏鳴曲……
樹木上的點點油光發亮的黃綠色也開始漸漸暗淡了下去,再回頭看看,我們已經離剛
才那個村鎮很遠了。
“若惜!!等等!”蘋果在後面叫我,她的腿不及我的長,我們在相互追趕中她就落
在了後面,“等等!別在往前去了!!”
我有些木納的轉過頭來:“怎麼了?”傻丫頭還沒有體會到她的焦急。
“別往前走了!”她攆上我,“前面太荒了!你看看!都沒有什麼民房的!這麼荒涼
的地方我都害怕,我們趕緊回去吧!太陽都要下山了!”
她的話提醒了我:“對哦!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單車在坑凹不平的土路上急行,沒有了初來時的亢奮和速度,反而開始變的顫抖而緩
慢……
我又應了奶奶的那句話:有鬼眼的人可以預見別人身上將要發生的危險,但是卻不能
預知自己將臨的險境……
危險……又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
我們的自行車在距離那個小村鎮百米遠的地方被突然竄出的幾個黑影劫住了。
我和蘋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怎麼好的不靈壞的靈呢?
這些是什麼人??!
那些圍著我們轉圈的摩托車輪發出威脅的“突突”聲音,像魔鬼撒旦的咒語一樣壓詐
著我和蘋果的心臟。
“蘋果!”我現在後悔死了,真不該跑這麼遠的地方,聲音急促的帶著哭腔。我知道
,她也害怕!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哭天喊地也不靈啊!
蘋果在四下的掃視有沒有什麼可以依附的地方。可是沒有!我們身處的地方是個一馬
平川的空地。
這回是叫鬼都不靈了!
鬼?!!
對啊!我不是招鬼嗎?
可是現在不是把鬼招來是把惡人招來了啊!
我忽然覺得鬼沒有那麼可怕了!真正可怕的是人!是有醜惡心靈的人!
是他!?
我看到了一張醜惡猥瑣的嘴臉!
于慶!——西門慶!
我以為我們是遇見了陌生的遊手好閒的流氓,可是沒想到是這個……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我和蘋果到郊外來了呢?難道從我們出來他就尾隨而來了?我
的汗毛孔在張開,牙齒在相互碰撞……不寒而慄!
他在昏暗的光線裏露出惡狼一樣的獠牙……
是的!
獠牙!!
我想我看到了一個人的靈魂!一個醜惡的靈魂!他的靈魂就是一個兇惡的禽獸!
“藍若惜!我說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他在獰笑,那張猥瑣的嘴臉像變形了
一樣恐怖醜惡……
我怒目而視,強打著精神抓住了蘋果的手。我對於慶說:“我朋友和你沒有仇怨,你
放她走!”
蘋果緊張而迅速的把臉轉向我,她無聲的表情在質問我:我怎麼會丟下你?我們是朋
友!
我有兩行淚想不顧一切的沖出來。我親愛的朋友!我知道我是個多災多難的人,可是
我不能連累你!一個天生鬼眼的孩子是被詛咒的!我的不幸從我一出生就降臨了!我不能
害你和我一起受罪!
“你放她走!”我的聲音顫慄但是肯定!我要蘋果好好的!我的朋友是無辜的!
“走?哪兒那麼容易?”猥瑣的目光繼續打量著蘋果,“你就是何恬潤?真是對不起
了!我受人之托不能放過你!再說我這麼多哥們呢!到嘴邊的肥肉怎麼能吐出來……”說
著,于慶已經向四下的黑影揮手……
五、六個黑影離開摩托車像從暗夜的墳墓裏爬出的幽靈一樣向我們包圍過來……
我們快要窒息了,我能感覺到蘋果抓著我的手因為太用力而關節突起……
神啊!請不要這樣對我們!神……可是哪兒有神啊!
奶奶!
我心裏有個壓抑的聲音在無聲的哭泣!
奶奶!您開眼啊!一定要救我們!一定要保佑我們度過這一難關!
求求您!
求求您……奇跡!!
像照亮暗夜的一炮禮花!
把罪惡和黑暗驅趕!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的激動!
因為在千鈞一髮之際真的出現了奇跡!
我想我的眼睛花了!是的!是花了!不然怎麼會有那樣像天神一樣威武神勇的男子出
現?!
他像史蒂文‧史格一樣迅速果敢的出拳,被他一拳撐開的人彈出了幾步遠,捂著肚子
鬼哭狼嚎。一技橫掃腿在不費吹灰之力的橫掃千軍。那可真是落花流水人仰馬翻。于慶操
起一塊兒石頭紅著眼睛撲向他的後腦勺……
“小心!”我心驚膽戰的大喊一聲。
他好像早有防備,迅速的閃向一側連貫轉身又是飛起一腳,于慶就整個人飛出去了…
…
“靠!李小龍啊!”蘋果已經恢復了元氣觸目興歎的調侃他,我還在心有餘悸……
電光石火的功夫,地上已經躺到一片。
于慶狼狽不堪的噴著嗆到嘴裏的黃土,惡相畢露的瞪著他,大口的喘氣……
他回頭轉向我們,冷冷的問了一聲:“沒事吧?”
我就呆了!
我想蘋果也在同一時刻呆若木雞!
他黝黑的皮膚在昏暗中仍可閃現健康的光澤,濃密烏黑的捲髮,眼窩深陷,鼻樑高聳
,那雙眼睛深邃而智慧,那張面孔冷俊而驕傲——這是個可與日月爭輝的美男子啊!
“沒……沒事……”我小聲應著,推了蘋果一把。
她警醒:“哦!沒事,沒事!”她想多說些什麼,但是看的出來因為激動忘了詞。
“沒事就好,趕緊回去吧!”聲音還是冷冷的,平靜的沒有溫度,“要我送一下嗎?
”
我還沒有反應,蘋果已經上前一步:“好啊!好啊!那太感謝你了!我們還真的是有
些害怕呢!”
我小心的拉過她:“你怎麼答應的這麼快?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啊?”
“啊?人家剛救了你!你還懷疑人是不是好人?有這麼沒良心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可是我們真的是對他也一無所知啊!他就好像從天而降一樣……
他轉身走著,蘋果趕緊在他身後跟著。我看看她,心想:這傢伙怎麼也花癡了?車啊
!借人家的自行車是要還的啊?我在後面手忙腳亂的扶起倒地的車子……
就在這個時刻,殘喘的于慶竟然使了渾身力氣把手中的石塊兒拋了出來……
“當心!”蘋果眼疾手快的推開了那個他……
“?”的一聲!
“蘋果!!!”我嚇壞了,趕緊撲上去看她怎麼樣。她沖我露出個特瓷實的笑容,接
著就暈厥了過去。“蘋果!!”你別嚇我啊!
可是!那塊兒石頭真的是砸到她的腦袋上了……
他急惱的快速走到于慶身前,一腳蹬暈了他,轉過來看我們,仍然是副冷冰冰的模樣
:“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我把車開過來,送你們去醫院。”
他轉身……
我迷惘……
這個他又是誰呢?
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救了我們?
難道他就是那個和我一樣天生鬼眼的人?
可是不對啊!我能分辨的出,他和那天那個急切關心的聲音是截然不同的……
那他又是誰??!
他開了一輛黑色的大切過來,把蘋果抱上車,讓我也跟著上了後座。
“我們的自行車……”我不想給他添麻煩,可是還是要問一下。
他連頭都沒有回就鑽進駕駛間關了車門:“回頭我會送到你學校的,先送你們去醫院
。”
學校?他知道我們是哪個學校的?難道對我們瞭若指掌?
我又迷惑了!
這個人究竟是誰?!!
我像個呆頭鵝一樣坐在醫院外科門外的長椅上等待著醫生給蘋果包紮。我的視線漫無
目的飄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最後把眼睛落在自己的一雙鞋子上,這雙鞋還是蘋果送給我的
……我真對不起她……
好像跟我在一起的人總是倒楣……
我長歎了一口氣,垂下頭……怎麼覺得有雙眼睛一直在看著我?
我猛的一轉頭,撞向了他的目光,他是在看我,但是那雙深邃的眸子冷冷的,看不到
溫度……我張張嘴,還沒說出一個字,他已經把頭偏了過去……
“何恬潤的親友是誰?誰是何恬潤的親友??”醫生出來對著樓道喊。
“我!我是!”我馬上蹦了起來,沖著他的科室跑過去:“她怎麼樣了?”
“沒事了!只是皮外傷,腦顱骨有輕微震盪,觀察一段時間,沒什麼特殊情況你們就
可以走了。”白大褂的醫生平靜的宣佈。
我已經一陣風一樣奔了進去:“蘋果!你看的到我嗎?”我在她身邊使勁的擺手。
“哎呀!我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只是腦袋撞了一下石頭嘛!又沒有什麼?”
她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忽——”我長出一口氣,“你嚇死我了……”我摸了摸她頭上纏的紗布,“疼不疼
啊?”
“你廢話啊!我拿肉皮去擋的石頭,你說疼不疼?”
“哦!這包的這麼厚啊?”我好內疚,“蘋果!要是紗布拆下來,腦袋上留下塊兒疤
瘌怎麼辦啊?”
“啊?有那麼大面積?”女孩子還是愛漂亮的,沒人會不在乎。
“不是啊!我是說如果……萬一影響你以後嫁人怎麼辦?”
“去你的!要是因為我頭上一小塊兒疤就不要我了,這種男人還要他幹嗎?我去他奶
奶的……”她還是老樣子,心直口快。
讓我忍俊不禁。
“哎?送我們來的那個帥哥呢?”她還惦記著。
“啊?哦!我把他給忘了!”
“怎麼能忘了?連他名字還不知道呢!你可真是粗心大意!快!快!趕緊去叫他進來
啊!我們還沒謝過他呢!”她急著把我往外推。
“要謝也是我謝啊!你都已經實際行動報答過了,我才是一句謝謝都沒說呢!”我說
著往外走……
“那你還不快點兒!慢吞吞的!”她還是心急火燎的,要不是頭還暈,估計已經一溜
煙跑出去了……
“那個……”我在樓道裏張望,可是那個英俊的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好像他從沒
出現過……
“醫生!”我攔了身邊過去的白大褂,“有沒有看見剛才和我們一起來的那位先生?
”
“好像已經走了……不過他已經把你們的醫療費付過了,等一下你們可以直接走了。
”
走了?
我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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