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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鬼眼新娘
時間: Tue Dec 11 00:54:41 2007
鬼眼新娘 作者:青鳥
我在心底暗自可笑:是我的自作多情惹人嘲弄了,那是我少年時的夢,該醒了。
国国我回頭很認真的對鐵柱說:“不要讓海哥哥知道今晚我們看到了他們的事,不然以後
我們會很難堪。”
国国“靠!你當我傻啊!這肯定不能讓他知道嘛!這他要是知道我把他女人的身子看了個
精光還不得宰了我……”鐵柱猛的住了嘴,因為看見我又哭了。
国国“哎!我說……咱不哭了好吧!若惜,你這么漂亮,等你那什么……發育完全了肯定
比雪梨漂亮一百倍……那什么……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要不這樣,
我把肩膀借給你,你靠一靠?或者乾脆我抱著你哭得了,哥哥的懷抱溫暖著呢!”說著他
就伸了膀子要來抱我,被我一把推到了土坷垃子上。
国国我轉身跑了。
国国眼淚還是止不住,我在心裏暗罵自己:真沒出息!不是想通了嗎?怎麼還放不下?
国国“哎!我說……你不用哥哥抱也不用這么使勁推啊!我這?也是肉長的啊!”鐵柱又恢
復了以往那副死皮百賴的土匪樣兒,在我後面叫囂著……
国国等我回到院子裏的時候,眾人已經在院子裏乘涼多時了。看見我都很詫異,我忽然意
識到自己的眼睛一定紅了,傻子都看的出來是哭過了。
国国
国国“若惜,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海哥哥急忙跑到我跟前,想抬起我的眼睛。
国国我卻本能的反應,在他的手碰到我的前一秒鐘,彈出到一米開外的距離。陌生的看著
他。
国国“若惜!”海哥哥吃驚的看著我,像是被刺傷了神經。
国国“啊,我沒事,天……不早了,都早點休息吧!”我慌亂的躲避著他關切的目光,就
往裏屋走。
国国索海將在那裏。
国国“穿林海——跨雪原——”鐵柱吆喝著五音不全的破鑼嗓子從外面晃悠了進來。
国国索海一聲不吭的怒視著他。
国国“幹嗎?你瞪那麼大的牛眼,想跟我挑釁啊?”鐵柱是一臉的不屑。
国国“你欺負若惜了?”索海橫挑眉毛豎挑眼的看著鐵柱。
国国“啥?”鐵柱一臉的不惑,愣了稍許,馬上反應了過來,“切!誰欺負她了?我欺負
誰也不捨得欺負她啊!”
国国他要是一本正經的好好說,興許也就沒事了,可他偏這樣三晃兩撞的齜牙咧嘴的笑,
把索海給氣壞了,就是覺得他不是個東西,肯定在打若惜的歪主意。“你小子,可別耍混
蛋!你要是敢欺負若惜,我他媽的揍你!”索海跳起來就拽上了鐵柱的脖領子。
国国鐵柱也怒了,兩人眼看就要幹上了,雪梨從裏屋沖了出來,連忙分開他們倆:“幹什
么啊?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動不動的上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国国“那好!我聽他說,你說吧!我好好的聽!”索海撒了手,還是鼻孔裏噴氣,怒視著
鐵柱。
国国“我……”鐵柱有點蒙,“我說什么啊?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嘛!我說什麼我說……
”
国国“你看他那個德行……”索海毛了,又想蹦起來揍他。
国国“我告訴你啊!索海!我可不吃你那套。我什麼德行?我比你強!你也不用在我跟前
跳,我還真不用跟你說什麼的,我只能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沒欺負若惜!你聽清楚:我
沒欺負若惜!她是你妹妹?她還是我妹妹呢!你以為你這當哥的老稱職是的!”他最後一
句話,索海沒弄明白,但是仍然不依不饒:“那你說,她為什麼哭紅了眼睛回來?你就跟
在她後面的,你別說你不知道!”
国国“我……”鐵柱一蹦躥了起來,本想沖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看見了開門站著的若
惜,看見了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
国国“別吵了!不早了,都回鋪子睡吧!”我支著門,冷冷的說。
国国“若惜!”海哥哥不放心的看著我。
国国我強裝著笑了笑:“他說的是真的,你們都是我的大哥哥,怎么會欺負我呢!”
国国“那你的眼睛?”海哥哥疑惑了。
国国“沒事!我都說了沒事。”我故意露出了笑臉給他看,“我只是想爸爸媽媽了。”
国国許久,海哥哥“哦”了一聲,轉過身去進了房間。
国国雪梨也拉著我的手,回了裏屋。今天晚上,我和雪梨睡奶奶的炕。入夜,我輾轉反側
睡不著。我在月光下看雪梨的臉,想起了她和海哥哥在草垛子上做的事,我的臉又紅了起
來。按照小時候的脾氣,我應該嫉妒她的,可是我在這村子裏呆了六年,竟然心境平和,
連嫉妒也忘了。我仔細的看她的臉,她的臉色透出健康的紅潤,我想,她應該是快樂幸福
的吧!也許夢裏,她也是快樂幸福的。快樂是最難得的,我為什麼要嫉妒她呢?她是海哥
哥的人,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愛屋及烏,也喜歡她呢!
国国我悵然,迷迷糊糊中竟然睡著了。半夜裏,我隱約感覺到前胸癢癢的難受,猛然驚醒
了,睜眼卻看到雪梨正用她的食指在我初見萌芽的乳頭上劃圓圈。我驚嚇的捂住胸口,坐
了起來:“你……幹什么?”
国国“嘻嘻……”雪梨對著我嬉笑,“妹妹,你這身子還沒被男人碰過吧?”
国国“啊?”我像傻子一樣被震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国国“呵……”雪梨的眼睛放出狐狸一樣的光芒,狡詰又惑人,“我就知道,妹妹你還不
懂事呢!等你有了男人之後你就明白了,那種事的滋味好著呢……”
国国“你下流!”不等她說完,我就厲聲打斷了她。
国国
国国“我下流?”雪梨並不生氣,扯了一邊的嘴角,似笑非笑,含著輕蔑的口吻對我說,
“哼!就你這個樣子,一副虛偽的聖潔模樣,索海不可能喜歡你的,你趁早死了這份兒心
。”
国国“你……知道?”我又被驚著了,手撐著炕往後退去。
国国“哼!我知道!就你腸子裏那點兒貓膩,姑奶奶掃一眼就明白了。一個乳臭未乾的黃
毛丫頭也敢跟我爭?你憑什麼跟我爭?”雪梨滿不在乎的躺下,用四十五度的斜眼看我。
国国我顫抖著捂住胸口,仿佛心臟要蹦出來似的。為什麼?為什麼我隱藏的心事會那么容
易被人發現?
国国“丫頭!今兒晚上的戲好看嗎?”雪梨用一條胳膊支撐起腦袋,側臥著,挑釁的眼光
看我。
国国“……”我無語,又驚愕。
国国她噗嗤一聲笑了:“草垛子上。”
国国我驚得差點從炕上跌下去,耳根子又漲紅了:“你……你知道我在……還和他……”
我說不下去了,臉燙的發燒。
国国“哼!”她滿不在乎的冷笑,“知道!怎麼會不知道?我故意的。”
国国“啊?”我的頭“嗡”的一聲膨脹了,像是有一道悶雷在頭頂炸開了花。
国国“我跟著你去的草垛子,看見你坐那發呆,才故意帶了索海過去。”她瞪大了眼睛,
譏笑的看著我,“我就是要讓你親眼看看——索海是怎麼愛我的!我要讓你看得真真的,
讓你……”
国国“不!我不要聽!”我捂著耳朵逃下了炕,“不要聽!你好可怕!”跑出了院子,外
面漆黑一片,我突然感覺到恐懼。夏天的夜晚,我卻覺得寒冷像漲潮一樣沁濕全身。
国国“誰在那裏?”一道直直的光束從手電筒裏發出,照到了我身上。
国国我渾身打了個寒戰,汗毛孔都立了起來。“我!”我怯生生的應道。順著手指縫擋著
光看去,我看到了一張熟悉且討厭的面孔。
国国是他——村裏有名的混混。大名叫黑熊,小名叫二匣子。一身的橫肉黑的發亮,兩條
膀子粗的能夾起牛。二匣子比我年長兩歲,不學無術,在家裏呆不住,三年前非要嚷嚷著
進城裏打工。但是文化水準低,在建築工地混了三年拉板磚的飯吃。
国国他……怎麼回來了?
国国“二匣子?”我的臉僵硬的像被霜打了一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嘿嘿!今兒夜裏的車,剛到家。”他嘿嘿笑著就沖我走了過來,手電筒還繼續打著
我,“我當是誰呢!若惜啊!幾年沒見,你可是越來越水靈了。“
他一往我這邊走,我就心裏發怵。小時候他就混,總是帶著一幫野小子掀我的裙子,
揪我的內褲。我怕極了他,從小就喊他“臭流氓”。
二匣子離我越來越近了,我兩腿發麻杵在那兒,不知是進是退。抬頭撞見了他的目光
,那雙賊溜溜的綠豆眼把我從上到下瞟了個遍,就像在我身上摸了一把。我難受的渾身直
起雞皮疙瘩。
忽然,二匣子的眼睛就有火苗子鑽了出來,“噌噌噌”的燒著了眉毛。那滴著火油的
眼睛放出了狼一樣的綠光,舔著欲望的獠牙。
我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兩隻腳沒知覺的往後挪。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頓時
驚的腦袋發木。平日裏穿著長褲長衫不覺得什麼,可是現在——剛才衝動的跑了出來,自
己身上只有短打的背心剛剛蓋過屁股。我的平坦的乳房被雪梨戲弄的“腫”了起來,兩個
初出茅廬的乳頭竟然還把背心頂出了兩個鼓鼓的點兒。兩條修長的大白腿在月光下發出不
要命的光澤,看上去比青瓷還要細膩光滑。
二匣子的喉頭在蠕動,他的兩眼死死的盯著我的大腿根部,就好像用淫穢的眼神劈開
了我的身體深處。
我“哇”的一聲驚叫,轉身飛也似的逃掉了。甩下沒緩過神來的二匣子,傻愣著立在
原地。
我慌亂的沖回院子,一腳踩上了看門“大黑”的狗尾巴。它咆哮著暴跳了起來。我驚
了,又傻了,再抬起頭,看見了一院子的人。他們都穿著三角褲光著上身慌亂的跳出了屋
,一樣驚訝的看著我。
海哥哥詫異的看我:“若惜,你怎麼了?”
我難堪的要命,咬著牙關說:“沒事,我起夜上茅房,不小心踩到了狗尾巴。”說罷
,低著頭,頂著眾人的目光逃回了裏屋。
我關上門,跌坐到門墩上,咬著手背嗚咽了起來。雪梨白了我一眼,轉過頭睡去。
夜,靜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來,給他們做早飯。其實不用忙活什麼,海哥哥他們一行五個
人,我煮了大鍋的粥,用棒子麵攤了餅,從窯子裏抱了兩個小菜?子出來。
“這是什麼?”他們都好奇的伸直了脖子。
“我奶奶醃的糖蒜和洋薑,給你們嘗嘗地道的鄉下味兒。”我笑著,認真的分菜,不
敢抬頭看海哥哥。
他卻還是看到了我的眼睛:“若惜,你怎么了?眼睛那麼紅?”說著,海哥哥伸出手
來要碰我的眼睛。
我一驚,連忙往後閃,避開了海哥哥的手,卻碰到了雪梨的目光。她冷冷的斜著眼,
帶著怨恨的眼神看我。“沒事,晚上沒睡好。”我故作輕鬆的說,馬上退回了廚房。
“她怎麼了?若惜以前對我沒這麼見外過。小時候她還像假小子一樣圍著我又蹦又跳
,讓我教她打籃球……還讓我背著她爬坡……”索海不解的搖著頭,“怎麼現在長大了反
而生疏了?”
“說什麼呢?”鐵柱照著索海的屁股蹬了一腳,“人家現在是姑娘!你以為小時候是
假小子就現在也是嗎?是姑娘!姑娘!懂不?”鐵柱抓起一個蒜坨子“吭哧”咬了一口,
又開始沒正經了,“再說了,昨天半夜看見她穿那么少,我還真嚇了一跳。還別說,若惜
雖然這裏……”他咬著蒜坨,一雙大手在各自胸前比劃著,“現在還沒發育完全,但是…
…曲線已經很曼妙了。”他說著,又故意把身體呈“S”狀,比劃了一下臀部。嘴裏還不忘
嘖嘖地:“靠!這蒜坨子怎麼做的?真他媽的好吃!比城裏飯館裏的地道多了……”
話還沒落地,索海一個橫掃腳,彈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吃你的蒜坨吧!有吃的還堵
不上你這張臭嘴。”
旁邊那倆哥們就樂了:“我說,我們的鐵柱同志觀察的可真夠仔細啊!不過,索海你
丫的可真不夠意思,有這么水靈的妹子還藏著掖著,也不給兄弟們多製造點兒機會,敢情
就你一人跟雪梨膩乎,我們都是吃素的。可我們也不是生來就當和尚的命啊!”另一位也
張口了:“就是!咱妹妹的兩條腿也漂亮啊!就那曲線,看得咱眼睛都脫窗了。哎呦!那
個漂亮啊!現在想起來我還熱血沸騰呢!”
這下索海真是惱了,掄起凳子就想砸人。
“啪!”雪梨把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眾人都愣了,“聽見沒有?索海!這人都長
這麼大了,還能跟小時候一樣嗎?你自己也得收斂點兒,像個做哥哥的樣兒!”雪梨陰陽
怪氣的。忽然,風口一轉,又把筷子指向了鐵柱他們:“你們也是啊!都是做哥的人了,
注意點兒自己的德行。”
鐵柱“噗嗤”一聲差點噴飯:“靠!我當說誰呢!你丫的看好自各的男人就行了,不
用指桑?槐的。”
“?”!話音還沒落,鐵柱的腦袋上就挨了一記,雪梨拿著大湯勺,兩眼直直的看著他
,恨的咬牙切齒。
“別介啊!”鐵柱同志樂壞了,“看把咱們大小姐氣的,我這人一向說話當放屁,來
來來,你要是不解氣,我把屁股借你打,”說著,還真把屁股撅了過來,“不過可不能用
湯勺啊!那傢伙還得盛飯呢!”說著,還真要抓起雪梨的手往自己的屁股上按,被索海一
腳踢到一邊去。
雪梨笑吟吟 的粘著索海坐了下來,兩隻手攬著索海的脖子:“哼!打你?你樂意,
我們家索海還心疼我的手呢!對吧?索海!”
眾人又樂了。
我拿著醋瓶子從廚房走出來,正看見雪梨死死的纏著海哥哥的脖子。我臉一紅,趕緊
低下了頭。
海哥哥看見我來,也條件反射似的急忙把雪梨的手往下扯,像是不自在。
雪梨故意死抱著不鬆手,海哥哥急了:“快放手啊!若惜還是小孩子,你也不怕被人
笑話。”
雪梨揚眉輕笑:“什麼小孩子?剛才還說了。人家長大了。”說罷,沖我熱情的笑,
“若惜啊!我和索海結婚的時候你可要來做伴娘啊!我可要先給你預定好……”
她話沒說完就被海哥哥打斷了:“你瞎說什麼啊!”他急的要跳腳,又不知道接下來
該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雪梨反而安靜下來,一臉純情的問他。
我手上一哆嗦,醋瓶子差點脫手。鐵柱馬上過來接過我手上的瓶子,大方的扶我坐上
桌子邊:“吃飯!吃飯!吃完飯我們到村子裏轉轉,熟悉一下環境。若惜幫我們引薦一下
村裏的老師吧!我們也和學校的小朋友混個臉熟,是吧?老索!”他在桌子下麵踢了索海
一腳,索海馬上識趣的接道:“對啊!我們還有問題要請教鄉村教師,教書也是一門藝術
啊!人際關係的藝術。跟小朋友打交道才要注意呢!是吧?鐵柱!你在祖國接班人面前可
不能老是‘靠’啊‘靠’的,有損人民教師形象……”
“靠!老子辦正經事兒的時候從來不說髒話。”鐵柱剛一閉嘴,我就“噗嗤”一聲樂
了。
“又來了!狗改不了吃屎。”眾人都樂了。
一連幾天,我都帶著他們在村子裏瞎轉悠。海哥哥他們走到哪里都帶著煙,看見村裏
的爺們就發,很快也和村裏的民辦教師混熟了。他們還真的開始像模像樣的代課教書了。
奶奶他們也已經回來了。鐵柱眼疾手快,不知他是真的勤快,還是做做樣子。反正每次奶
奶從地裏捆稻草回來,鐵柱一看見就上去搶著接手。雪梨的父母都是幹部,在家裏被嬌慣
的多,沒做過什麼活兒。我想她大概這次還是第一次下鄉,看見莊稼就把嘴張的老大,總
是“哇”呀“哇”的,現在還分不清蔥和蒜苗。但是她哄人倒是有一套。我大媽這人對別
人挺摳門,但是又總愛占人家的小便宜。雪梨嘴甜三天兩頭的往大媽屋裏鑽。於是,大媽
就總是縫人便誇雪梨的好。沒隔幾天,我就看見大媽手腕子上多了一個亮閃閃的銀鐲子,
身上還有不大適合她穿的花衣裳——那是雪梨穿過的。
村裏沒有自來水管,更不會有沖澡的龍頭。但是鄉下人最好的降暑方法就是蹦到河塘
裏裏徹底過癮。海哥哥他們也很快領會了精神,直接貫徹。
這天太陽剛剛偏西,海哥哥就嚷嚷著要游泳。我帶著他們前去村西頭的大河塘。走在
他們中間的時候,我能被他們的快樂感染,雖然我不擅長說,但是我會跟著笑。鐵柱就說
:“若惜你真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更好看。”我有點兒臉紅,垂下了濃密的睫毛。鐵柱
沖我眨巴眼:“我說真的!你靜的時候像傲雪寒梅,可你一笑,冰雪就融化了。就像……
”他還向上翻翻眼皮,認真的想了一下,“就像雨後天邊出現的霞光,嫣紫色的……”
“我說老鐵!”雪梨突然把腦袋湊過來很近,“你可從來沒這么誇過我啊!”
“切!”鐵柱晃著腦袋閉著眼睛就開始掰,“你還用得著我誇啊?誰都知道,咱雪梨
跟……”說著他用兩隻手豎著比劃了兩的大波浪的弧度,“跟天仙兒似的。再說了,我這
嘴上沒說,可這行動上不是一直在給你陪襯著做綠葉嘛!”
雪梨“哼”了一聲,故意拖長了音說:“哎呦,老鐵啊!我要是以前就知道你這麼有
詩意,我就選你了,那就沒有索海什麼事了。”說著還故意拿眼角瞟了瞟索海,想看他什
麼反應。
索海卻悶著頭不吭聲,繼續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沒人接話茬子,雪梨覺得挺沒趣。鐵柱馬上打了圓場:“哎呀,早說啊!現在也來得
及啊!來,來,來,哥哥的臂膀隨時為你打開。”雪梨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快走幾步,
緊跟在索海身後。
我本來想笑,無意時間扭了頭,卻看見了那張討厭的面孔——二匣子。
他就躲在離我們十米遠的棗樹後面,好像餓狼環伺著獵物一樣死死的盯著我。看見了
回頭撞上了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一口的大黃牙,吱吱的笑著。
我很不舒服,急忙向前攆,想躲在海哥哥的背後。可是雪梨好像很抵觸,反感的用胳
膊肘頂開了我。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鐵柱用胸膛頂住了我:“沒事,跟著我走。”他突
然壓低了聲音,很溫柔的說。我有點驚訝,不知他發現了什麼。但鐵柱真的體貼的護著我
,緊跟在我身後,用他的寬闊的脊背擋住了我身後的目光。
村西頭的大河塘是村裏水最清的,也就是村裏孩子最喜歡的戲水的地方。海哥哥二話
不說就跳進了打水仗的孩子群中,他也像個孩子一樣。男生們劈裏啪啦的脫了衣裳就往塘
子裏扎猛子。雪梨也開始有條不紊的脫襯衣,從他修長的脖子下面就開始露出明豔的黑底
黃花的游泳衣。她本人也像游泳衣上鮮豔的杜鵑花一樣光彩照人。緊身的彈性料子勾勒出
她凹凸誘人的曲線,她也不羞于向人展示,還故意提高的嗓子喊:“索海你快過來啊!”
“怎么了?”索海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過來抱我下去啊!!”雪梨嬌滴滴的嗔著。“你
不會自己下來嗎?”索海還是遊了過來,伸出雙手她。“我怕水深嘛!”雪梨下了水故意
把頭伸向索海的心窩子。
“小孩子都能玩兒,這水肯定不深嘛!你怕啥?”海哥哥故意松了手,雪梨又緊張的
抱了過來,他就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有點羡慕的看著雪梨,不知是羡慕她成熟的身段,還是羡慕海哥哥抱著她的懷抱。
“若惜,你怎么不下水?”不知什麼時候,鐵柱已經遊到了我的腳邊。我的水性很好
,小時候經常在河塘子裏摸魚,可是大了,反而越來越不願意下水了。因為知道難為情了
。我沒有雪梨那樣的游泳衣,也不好意思在他們面前沁潤身體。所以我一直坐在河塘邊的
土坷垃上,只把腳丫子泡在水裏涼快。
“你們玩兒吧!我在這兒坐會兒,挺好的!”我靦腆的笑笑。
太陽西下了,村子四周是光禿禿的石頭山,沒有鬱鬱蔥蔥的綠樹屏障,也沒有南方的
山清水秀之說。但是石頭也有石頭的好處,金燦燦的餘輝罩上去,石頭也變的富麗華美起
來。我托著下巴,眼睛貪婪的吸收它的美,卻沒留意到,鐵柱已經悄悄的到了我身後。
“哎呀!”我剛叫出聲,已經被鐵柱推下了水。眾人嬉笑著圍了過來,卻沒看見我露
頭。海哥哥慌了:“若惜!若惜!”他急的蹦起來就要揍鐵柱,“你怎么搞的!嚇著她了
!”
鐵柱也有點站不住了:“我只是想逗逗她啊!這水塘也不深,怎麼沒見人呢?”
他們開始轉著圈的四下尋找,我早已遊到了河塘的另一邊。我露頭鑽出水面,悶不吱
聲的偷偷笑,就是看他們著急。
“哎!那兒呢!在那兒呢!”雪梨的眼尖,先發現了我。人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
見我歪著腦袋還在笑,都火了,心急火燎的向我這邊圍過來。看樣子是想修理我。
“哎呀!”我見勢不妙,趕緊就往水下鑽。閉氣和潛水都是我的強項,這都是從小練
出來的,不然怎么能躲的過村子裏那些毛孩子的欺負。可是這次我意料失誤了,一雙大手
從側面橫出攬住了我的腰,把我一把揪出了水面。我還沒來得及看清背後攬住我的是誰,
其他人已經呈包圍狀過來了,水像大瓢傾泄朝我潑了過來,完了,我成了水仗的攻擊中心
點。水太大,我來不及呼吸,自然的轉向身後,躲進了那人的懷抱。“好了!好了!小懲
罰一下就好了!你們過癮了也該收手了。”眾人哄笑著,水勢小了。我腦袋一蒙:海哥哥
的聲音?我從這個溫熱的胸膛裏抬起頭來,正撞見那雙像海一樣深邃的眸子。我一愣,臉
又紅了,眼睛裏忽然有一層潮濕的薄霧蒙了上來。我知道,這不是河水。河水不是鹹的。
他的大手還攬在我的腰上,帶著潮呼呼的熱度,我知道,這是真實的,不是做夢。
“索海!我的腳抽筋了!”雪梨在那邊叫,我腰上的那只手迅速鬆開了,海哥哥沖我
笑了笑,就急匆匆的朝雪梨遊了過去。
“怎么了?”索海遊到雪梨跟前,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哪兒扭了?我看看!”
“嘿嘿……”雪梨狡猾的笑。
“哪兒啊?”索海又要著急,看見雪梨的怪笑,立馬明白了,“哦?你騙我啊?哼哼
!讓你騙我……”說著就要鬆手把雪梨扔到水裏去。
“咿呀!”雪梨驚慌的死死抱住索海的脖子不肯撒手,“討厭!知道我不會游泳,還
欺負我!”她嗔笑著去咬索海的肩膀,狠狠的咬。
“呀——”索海的聲音有點變調,“你這惡婆子,怎么還真咬啊!”
“嘻嘻!”雪梨笑了,“那你別離開我,我不會水,你要寸步不離的保護我啊!”她
趴在索海的耳朵後面吐氣如蘭,笑的甜孜孜的,豐厚的嘴唇就像剝殼的荔枝一樣水潤。索
海心裏癢癢的,感覺就好像那荔枝的甘甜汁液就要溢出來了。可惜這裏是人多眼多,不然
真想一口啃掉她。
我有點悵然,很努力的把頭別到一邊去,不看他們。
“若惜!”我一轉頭,看見鐵柱在我身後舔著牙壞笑。
“呀!”我還沒反應過來,大捧的水柱就澎湃了過來。我倉皇轉身逃跑,他們就追了
過來,可憐,我又成了水仗的攻擊點了……
太陽徹底沉了下去,把最後一點餘輝也帶走了。我們爬上了岸,坐在一邊休息。身子
泡過水之後很疲乏,還有點輕飄飄的虛。夏天的單衣濕了水之後完全貼在身上,晚風一吹
就有點涼,汗毛孔都張開了。
我的左邊,雪梨正在纏著海哥哥說悄悄話。我不敢偏頭,只好轉向了右邊。結果就看
見鐵柱他們的眼睛齊刷刷的盯在我身上。我有幾分詫異,低頭一看自己,嚇了一哆嗦。我
的白底子小蘭花的襯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早已經形同虛設。此刻我就好像赤裸裸的暴露
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我咬著嘴唇,急忙用兩個胳膊擋在前胸,無地自容的低下頭。幸虧天黑了,可視度弱
了很多,要是太陽下山之前我就跳上了岸,那還不羞死人啊!我用眼角的餘光狠狠地瞪了
他們。鐵柱裝模做樣的乾咳了兩聲,轉過頭去,把那兩位的腦袋也呼啦到一邊去。
“怎么了?”海哥哥聽到鐵柱怪模怪樣的乾咳,轉過頭來,“休息好了,我們就回去
吧!都餓了!”說著他就扶著雪梨的腰站了起來。我右邊的諸位也站了起來,只有我還坐
在原地不動。
“若惜怎么了?”海哥哥以為我累了,要拉我起來。我又躲開了。
“沒事!沒事!”鐵柱又開始大大咧咧,“她衣服濕了,不好意思站起來。”
“哦!”海哥哥利索的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到我身上,“應該來之前給你買件游泳衣的
,怨我怨我,考慮不周。”“我不要,晚上風大,你會冷的。”我想推脫,可是又羞於自
己暴光,結果他的衣服還是給我穿了回來。
回到奶奶的院子時,早已經是米飯飄香了。“奶奶!”我一躥,撲向奶奶的懷抱,她
還是像我小時候一樣站在門口等我。只不過現在我身後跟了一部溜。“身上都濕了,快去
換幹的,別著涼了。”
“奶奶!”雪梨嘴甜甜的也湊了過來,奶奶一輩子也沒見過她身上那種叫游泳衣的洋
玩意兒,嚇了一跳。雖然,雪梨把水紅色的上衣打一個結,系在腰上蓋住了屁股,但是畢
竟還是露了大半的身子。奶奶終究是奶奶:“哎?這是啥東西啊?穿的太少了,這要是讓
村裏那幫兔崽子看見還得了?快換了,換了。”雪梨笑嘻嘻的連聲應道:“好嘍!好嘍!
這就換,這就換。”
我先清洗好,換了乾淨衣服出來。
海哥哥在院子裏喝茶,看見我出來,問了一句:“雪梨呢?”
“她還在洗頭髮。”我笑著應他。
“有什么好洗的,用得著那么久?你怎麼這么快?”
“可能城裏人講究一些吧!她不用我拿的皂角,只用她自己帶的洗髮水。”我隨口答
著,搬了張凳子坐到了桌子邊,和他相隔一個座位。
“切!窮講究。你不用洗髮水不也是一頭烏髮,好得很嘛!”
我沖他笑笑,抬頭看天空。今天沒有滿天星星,卻是星稀,月明。月亮像圓盤一樣,
大的奪目,亮的晃眼。院子裏即便不用掌燈,也能照的通亮。
“若惜!”
“恩?”
“以前一直沒有機會問你,你為什么不上學了?還走的那麼突然?在這小村子裏,你
不寂寞嗎?”
“你的問題挺多的。”我含蓄的笑笑。
“因為我關心你!”海哥哥的臉是嚴肅的。
“我知道!”我抬頭,肯定而感激的看他,“我知道你一直都很關心我。謝謝你給我
寄的書。”
“那沒什么。”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是真的感謝你!你的幫助對我很重要。”我依然用感激的眼光看他。
“若惜!你……你不大像小時候那樣了……”他搖了搖頭。
“哪樣?”我也不惑。
“小時候,你有什么話都會對我說的,不會這么生分。”他長長的歎息都能感覺得出
涼意。
我依然是笑:“那不一樣了,你現在還有雪梨呢!”有點苦苦的笑。
“你……討厭她嗎?”他忽然皺眉,我的心也跟著皺了起來。
“怎麼會呢?”我脫口而出。
“我希望你和她相處的很好。”海哥哥衷心的。
“我會的。她挺好的!我挺喜歡她。”我對他報以燦爛的笑容,讓他放心。
“真的?”海哥哥的眼睛裏有光彩流動。
“真的!”我用力的點點頭,“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我們的性格有點衝突,但是我還
是受她感染了。她讓我想起卡門。”
“卡門?”海哥哥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
“愛是不被馴服的野鳥,愛是流浪的吉普賽人……我無法像籠中鳥……我從來不知道
所謂的規則!生亦是自由,死亦是自由!雪梨就像是卡門一樣,她熱情、狂放,身體裏流
淌著自由的血,敢愛敢恨,充滿野性的美。她撩撥了你的熱情,不然你怎么會愛上她?”我的眼睛也在月光下生輝。
“若惜!”海哥哥驚訝的看著我。
“怎么了?西班牙賦盛名的,除了鬥牛和畢卡索,就是卡門了。那個骨子裏都孕育著
風的女人,我喜歡她。所以,我也會喜歡雪梨的,她是個好女人。”
“真沒想到。”海哥哥的眼中有驚喜,也有感動。
“還是你給我寄的書呢!你忘了。”我調皮的沖他眨了眨眼睛。
“我是沒想到,我給你寄的書,你全看完了?你小學還沒畢業呢!”
“哎?你可不要小看我啊!”我有點不高興了,“我已經把高二的課程都自學完了,
一門也沒落下。”
“真的?哎呀!我太高興了!”海哥哥瞬間像孩子一樣興奮,馬上又冷靜了下來,“
那……若惜,你今後有什么打算呢?你要在這小山村裏呆一輩子嗎?”
“我……還沒想過。”我是真的還不曾想過。
“我替你想!若惜!你要走出去,這裏的天地太小了,你一定要走出去!對,你要上
大學!出去上省裏,不,上國內最好的大學。”海哥哥興奮的抓起我的手。
“可是……我沒有學籍。”我先猶豫了。
“沒關係,這些都是人為因素。雪梨的老爸在省教育廳工作,我讓她幫你說,叫她老
爸給開個後門。考學是對人才的考核,他們應該給你考試的機會,如果說你考不上,那也
怨不得別人,可是你要是考上了,那就是給社會貢獻人才了,沒什麼不好的。這個我讓雪
梨做她爸的思想工作,應該沒什麼問題。”海哥哥越說越興奮,抓著我的手還在半空中晃
。
“說什么呢?這麼興奮?”雪梨滿臉陰霾的從我們後面出來,我急忙把手抽了回來。
海哥哥轉身拉著雪梨就要往院門那裏走:“走,走,走,吃過飯了,陪我出去散散步
。”說著把雪梨拖了出去。
院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奇怪!那幾個人呢?我開始覺得這下子真是難得的安靜。
走到前屋窗沿下的時候,我聽到了均勻的打鼾聲,我輕輕笑了,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這天,老郭叔來找奶奶,問他家的那頭老黃牛丟了,是誰牽了去?村裏村外都找便了,也
不見蹤影,要到哪里去找才能找的回來?
奶奶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吧嗒吧嗒”的抽旱煙,就是不吱聲。老郭叔耷拉著腦袋站
在奶奶面前等著。末了,奶奶敲了敲煙袋鍋子,起身走了。老郭叔很失望,還是耷拉著腦
袋沒精打采的走了。
奶奶的話越來越少了。我經常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棵老樹下抽煙發愣,或是在想念誰
。我不敢問。只覺得奶奶的背影越來越岣嶙了,顯得蒼老可憐。奶奶已經不再給人看相、
解簽了。我想她是累了、倦了,不想再看了……
又是大晴天。晌午知了就開始叫個不停了,叫的人心裏煩躁的慌。
我在院子裏喂雞子,剛撒了幾把碎穀子就開始大汗淋漓。這天怎麼了?突然就這麼熱
了!我仰頭看了看,太陽濃烈的要把大地烤熟。要是來場大雨就好了,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來。
“若惜!”院門是被急匆匆地撞開的,海哥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快!有沒有什么
降暑的東西,雪梨中暑了!”
“啊?”我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煮綠豆水加佩蘭、薄荷,哎呀,昨天阿園的爹中
暑了,我把家裏剩的綠豆都給她了。海哥哥你先別急,先帶雪梨姐姐回來吧!院裏水井的
水是涼的,你先給她擦擦身子降下溫,我現在就去阿沅家借綠豆,薄荷和佩蘭她家也有現
成的。”我放下喂雞的碗就往外面跑。
阿沅家住在村北頭,要穿過一片果園子。我腳下生風,跑的很快。雪梨是給村裏的娃
娃們上課中暑的,她來了即是客人,我要照顧好她。我一門心思的往北邊趕,根本沒注意
到我身後有人在跟著我跑。有一隻大手灌著風力就向我推來了,我“撲通”一聲就栽倒在
地上。好疼!我咬著牙揉了揉火辣辣升騰的膝蓋。一回頭就看見了一雙賊眉鼠眼,“呀!
”我大驚,剛爬起來又驚的摔倒了。“二……二匣子?”
二匣子流裏流氣的搓著兩隻手,往掌心裏啐了口吐沫:“小丫挺的,往哪兒跑?可讓
我逮著你了。”說著就像黑壓壓的山倒了一樣橫撲過來。
“啊!”我驚慌恐懼的往一邊躲閃。他撲了一個空,那二百斤肉掉在地上還一顫一顫
的,估計也夠他疼的。我爬起來就要跑,二匣子騰起一腳就把我絆倒了,就勢抓住了我的
袖子。“啪”的一聲,我的袖子就被撕裂。“二匣子!你幹什麼?”我驚恐的抱住肩膀,
“你敢欺負我!我告訴你爸!讓他打死你!”我的白底小藍花的襯衣在他面前就像蟬翅一
樣薄弱,薄弱的不能掩蓋我的恐慌和顫抖。我死命地咬著下嘴唇,要把眼淚憋回去。死二
匣子!我才不要在王八羔子面前掉眼淚。
“嘿嘿!”他還得意,“好啊!你去說正好。你就說我把你欺負了,我馬上讓我爹去
你家提親去,反正欺負你了你不就是我媳婦了嗎?”
“你……”我在顫慄縮起身子試圖再次逃跑,又被他壓了上來。他那沉甸甸的死肉壓
在我的腳背上,讓我痛的錐心刺骨,“死二匣子你起開……”我死命的推他的巨型肉彈,
根本無濟於事,“救……命!救命!!!”我豁著嗓子使勁的叫喊,胳膊肘厭惡的頂著他
的油膩膩的大腦袋——救命!救命——救命——
“嘿嘿!沒用!接近大中午了都回家避暑歇著去了,這會兒你叫破喉嚨也沒用……”
他稍一使勁就把我的胳膊別在了後面,那肥頭大耳就要舔上來了……
“救命!!”我在絕望的嘶喊,眼淚還是忍不住的奪眶而出了。
我猛然間想起了那個夢——
兩天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裏一頭黑色的大熊兇神惡煞的撲向我,我在夢中大哭大叫
:“救命!!!”我的夢又昭示了即將發生的事情——二匣子就是那只兇狠的大黑熊。在
方言中“瞎子”就是熊啊!
我大哭,哭泣中看見一雙人的大腳,有人來救我……有人來……
海哥哥!我從淚濕的枕頭中醒來,我沒有看到來就我的人是誰。但是我心裏那個希望
是海哥哥!
“救命!!”我仍然死命的大喊。我的心裏更是在大聲叫喊:海哥哥!快來救我!快
來救……
“?”的一聲!是金屬拍在肉皮上的聲音。
在二匣子湊上來撕扯我的衣裳的時候,他隨著那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倒在了我身旁…
…
我咬著自己的手背,堵回委屈的傾泄,我的聲嘶力竭一定很難聽。我在淚眼朦朧中看
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卻不是我的海哥哥。
“鐵柱哥哥!”我忍不住還是哭出了聲。
鐵柱手裏拿著一個鏟地的鐵?子,剛才就是用它把二匣子砸暈的。他蹲下來把二匣子
沉重的身軀從我的腿上挪開。“沒事了!有哥哥在呢!”他沖我笑著。
我第一次看見鐵柱也有那么憨厚的笑容。
“鐵柱哥哥!”我像個嚎啕的孩子,抱住了他的脖子,任憑眼淚灑了他一脖領。
我望著他身後的方向,期望那個身影出現,可是什麼也沒有出現。我的眼淚除了發洩
我的恐懼和委屈,還有一點失落。海哥哥現在一定是守在中暑的雪梨身邊,又怎么會顧慮
到我。
“啊!對了,雪梨,我……我還要到阿沅家去拿綠豆薄荷……”我突然想起來了,焦
急的看著鐵柱,掙扎著想站起來,“哎……”
“怎麼了?”鐵柱驚了一下,“你還有哪兒受傷了?”
“沒事……腳,我的腳扭著了,有點疼……”我指了指被二匣子壓腫的腳背。
“呀!還有淤青。”鐵柱看看我,很嚴肅:“你上來!我背你回去。”他轉身蹲著,
攤開兩隻手,示意讓我上去。
“那怎么行?我還要去阿沅家……”
“別去了,你現在還操那心,先顧你自己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扯破了,你見人怎么說
?趕緊的,我背你回去,找點兒藥擦腳上。”
“可是雪梨……”
“別雪梨了,雪梨沒事兒!”鐵柱胸有成竹,“那兩個笨蛋,遇到事就慌了。雪梨來
的時候帶了幾個大箱子都不知道找一找,我記得她跟我說過她帶的有藥箱,連阿莫西林都
全著呢!我已經找人丹讓索海喂她吃了。這又不是什麼要命的事,還搞的雞飛狗跳的……
”
哦……我釋然了一下,乖乖的爬上鐵柱的脊樑,讓他背我回去。
“鐵柱哥哥!”我趴在他耳朵邊小聲囔囔。
“想說啥?”
“你怎么會來找我的?”其實我想說的是海哥哥為什麼沒來……
“不是找到藥了嘛!來告訴你不用白跑了。幸虧我來這一趟,看看,多玄……”
“鐵柱哥哥!”
“恩?”
“今天的事你能替我保密嗎?”
“行!”他回答的很爽快。
“還有……”
“啥?”
“謝謝你……”
回到家時,我把那半截撕掉的袖子套在胳膊上,一隻手按在上面。鐵柱扶著我,我一
隻腳顛簸著進了奶奶的臥室。
“她怎麼了?”我聽到海哥哥的聲音。
“沒事。跑的急被樹樁子絆了一跤。”鐵柱在幫我敷衍著,“雪梨的藥箱子呢?我用
一下。”
“怎麼了?你不是說沒事嗎?”
“是沒事,小事。她腳扭了,我給她找點藥。”
“你剛才怎么不說?我去看看她。”海哥哥的聲音有些焦躁。
“別吧!您還是專心一點兒,先把你這位姑奶奶照顧好了再說吧!”鐵柱把海哥哥擋
在屋外,他自己提著藥箱子進來了。
“鐵柱哥哥!謝謝你!”我知道鐵柱是好心,他不想我這副狼狽的樣子讓海哥哥看見
。
“沒事兒!”鐵柱沖著我眨巴眨巴眼睛,“咱倆誰跟誰啊?鐵哥們!”
我呵呵的笑了。
忽然覺得,其實很多時候鐵柱都很睿智,他只是在用潑皮的外表掩飾著自己的真誠。
晚飯過後,我在縫補我的半截袖子,我的針腳細,補好了不容易看出來是撕破過的。
奶奶從外面回來了,她的三寸小腳穿千層底走路極輕,好像沒有聲音。
“啊!”我嚇了一跳,針紮到了手上。我都沒注意她走了我跟前:“奶奶你回來了。
又去老姨家串門了啊?”
奶奶沒吱聲,只是看著我發愣。
“奶奶……你怎麼了?”我有點發毛。
她長歎了一口氣,慢吞吞的嘟囔了一句:“我的寶貝孫女……我還能保得了你幾時啊
!”
接著又是一聲長歎。
我糊塗了。
“奶奶你說什麼啊?我不是挺好的嗎?你看我在你身邊長大多快樂啊!”
奶奶兩眼發直的看著窗戶臺子:“你這孩子,陰氣太重。這些年我一直罩著你,那些
鬼魂一直沒能靠近你,你還算安穩的長到這麼大……可以後呢?我老了,離入土也不遠了
,以後誰護著你呢?”奶奶說著落下兩行渾濁的淚。
我聽著難受:“奶奶,誰說您老了?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守著你。”我撒嬌似的抱著
奶奶。
她又長長的歎了口氣:“我自己的陽壽自己知道……”奶奶憐惜的梳理著我的頭髮,
她的手早已是枯藤朽木一般模樣,我看著風燭殘年的奶奶,心裏一陣陣的發酸……
"若惜你不屬於這裏的,你早晚會離開……離開了就不要再回來了……”奶奶仍在說
著我聽不懂的話,我無聲的看著她,說不出什麼,從小就是這樣。奶奶的話總是透著禪機
,高深的話聽來總是神秘莫測……我從不刨根問底,不是不想探究,而是靜靜的等待答案
到來。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幾年我過的比較太平,是不是因為我在奶奶身邊的緣故,而奶奶是
不是真的設了什麼屏障保護我,那就不得而知了。村子裏還沒有人覺得我不是普通的孩子
,這幾年我也沒撞見過鬼……雖然我小小的忐忑不安,但在奶奶身邊我已經平靜了很多…
…
這時候,雪梨一推門進來了。
今天下午她都睡在海哥哥那邊,海哥哥一直守著她。這會兒晚了,那幾個大男生也要
睡覺,她肯定是要回來和我們擠在一個炕上的。
看的出來,她還有點虛惶惶的,依在門上還軟塌塌的。
“雪梨!你還好吧?”我下了炕過去扶她。
雪梨把我的手撥向一邊,自己徑直走到炕邊躺下。
她還是不喜歡我。
奶奶不吭聲也沒有任何反應……我悶悶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仰著頭,看著奶奶臉上
的溝溝壑壑……
一早就有孩子還找雪梨去上課,雪梨收拾了一下頭髮洗了一把臉就去了。在課堂上她
一定是個好老師,孩子們挺喜歡她。我也沒有問她身體好些了沒,怕自討沒趣,只趁她不
注意的時候往她背包裏放了兩個茶葉蛋。她還沒顧上吃早飯……
我抱了一捆麥秸杆,鑽進廚房去生火做飯。那幫男生還沒有起床……
麥秸杆燒成的黑煙躥出來,撲在臉上,我的眼睛忍不住想流淚。
“嘎吱”一聲!
廚房的木頭門全部打開了,我回頭去看,是海哥哥。
“若惜!你在忙什麼?”他還是那樣陽光燦爛的笑。
我剛想叫一聲“海哥哥!”
可是我的喉嚨裏還沒發出半點聲音,我的整個人已經從小馬紮上摔了下來。
天!!
我看到了什麼?!!
海哥哥的脖子……陽光從他的身後投射進來,我竟然看見他的脖子上有一個雞蛋大小
的窟窿有光透出來……
一瞬間!我的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灌上頭頂!
海哥哥!
我的海哥哥!!
你怎麼了?!!
他走進來,把我從稻草上扶起來,很溫和的看著我:“不用做我的早飯了,你忙活他
們的吧!我想先去學校看看,雪梨還虛著,如果她不舒服我就替她上課,讓她先回來。”
他的……那個窟窿又消失不見了。我睜大了眼睛看他的脖子,是完好的啊!連塊兒皮
都沒有破!?
不!
我意識到了!
那是……那是我預見的!他現在還是完好的!那……他脖子上的窟窿是不久之後要發
生的事情!
啊!不!!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讓我的眼睛先看見不幸的結局,卻不告訴我他會遭遇什麼,
什麼時候發生!不!我不要這樣!總是眼睜睜的看著悲劇降臨,可是我什麼也做不了!我
改變不了任何事!我不要這樣!我的喉嚨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奶奶!幫幫我啊!我不要海哥哥出事!不要!一千個不要!一萬個不要!!我在心裏
喊!我的聲音卻是嘶啞的發不出來!
海哥哥輕輕拍拍我的頭,轉身就要離去。
啊!不!我伸手去拉他:“不要去!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海哥哥詫異的看著我,他感到莫名其妙:“怎麼了?若惜!”
“不!你哪兒都不要去!我求求你了!我……我現在就去找奶奶!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丟下他,奪門而出……
奶奶!
奶奶!!
你一定知道的!請你一定要救他啊!
我屋前屋後的找著,大聲叫著“奶奶!”可是院前院後都不見奶奶的蹤影!
奶奶!!!
我急的要哭!
你在哪兒!?
只有你能救海哥哥!
求求你!救救他啊!
我的嗓子啞了,眼淚奪眶而出。
老槐樹!村前那棵老槐樹!奶奶心裏不痛快的時候就會去那裏抽旱煙!
我甩開步子發瘋了一樣的往村口沖!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不見路過和我打招呼的
人們,也顧不上。
海哥哥!
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一定要等我!!!
眼淚朦朧之中,看到老槐樹下沒有人!
沒有人!
奶奶!!!
我急的喘不過氣來!
奶奶!你在哪里?!!
我的最後一絲希望!不!我一定要找到奶奶!
可是要往哪里去找呢!?
我轉過頭來往奶奶家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和奶奶走岔了,或許她現在正在往家裏走
……
我不顧一切的往回趕,迎面卻碰見丟了牛的老郭叔。
我沖老郭叔拜了拜手,告訴他我現在有急事,顧不上聽他講話。我像疾風一樣從他身
邊飛過,卻被他拽住:“你哪兒去?你奶奶出事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大了:奶奶……出事了?
“你說什麼?”我不敢相信!我不信!奶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會出什麼事?!!
“你奶奶今天大早就下地了,背稈子的時候摔了一跤,現在還沒起來,看樣子摔的不
輕。”老郭叔垂頭喪氣的皺眉搭眼。
我的心臟快要承受不起了!!
我抱著頭,甩開他就往奶奶家跑。我的眼淚成了兩股瀑布的細流,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奶奶!!”我沖進堂屋就發現屋裏圍著好多的人。
我趴在她身邊,看著她安靜的閉著眼睛,慈祥的就像睡著了一樣……
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年齡大了……”
“是啊!都九十多歲了……”
“算起來……老人要是這麼過去了也是喜喪了……”
我的傷心和我的怒火攪在一起燒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麼?奶奶還沒過去!!我不許
你們這麼說她!!你們太過分了……”我的淚珠子在不爭氣的往下掉,“吧嗒吧嗒”的掉
在奶奶佈滿滄桑溝壑的手上,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安靜的睡著……
堂屋裏安靜了很多,人們大概不會想到,一向溫柔安靜的若惜會像咆哮的獅子一樣發
怒。
“走吧!走吧!都散了吧!”大伯看出我的難受,把圍觀的人“請”了出去,留我一
個人陪著奶奶……
奶奶……
我在看著她安詳的面孔發呆,忽然想起了她昨夜對我說過:“自己的陽壽自己知道…
…”我的那股寒意就從脊椎後面直直的躥生了起來……
不!奶奶!
我不要你死!!
你不能離開我!!!
若惜是沒人疼愛的孩子,只有您能給我溫暖,您不能不要若惜……
我的眼淚還在斷了線的流,沁濕了奶奶身上白色的麻布褂子,可是她依然沒有醒過來
……
我的喉嚨好幹,嘶啞,要冒火星子。我站起來去倒水喝,心裏還在難受的抽搐。
可是我剛倒了水,還沒有遞進嘴裏,鐵柱就沖了進來!
“若惜!”他的臉色蒼白,神色凝重而慌亂,那個神情是我從沒見過的。
我的一隻手背還頂著抽搐的鼻子,看見他這個樣子,我腦袋又是“嗡”的一聲炸開…
…
“索海……出事了!!”他的喘息還未停下,我手中的杯子已經掉落地上,摔了個粉
碎……啊!
海哥哥!!
我怎麼……忘了!!
“他……他沒留在家裏等我嗎?”我急促的呼吸,感覺心肺都痙攣的厲害。
“你一走他就出去了,他好像著急去替雪梨的課,可是就快走到學校了,在田埂上倒
下了……”
“什麼?你說清楚啊!急死我了!!”我抓住他的胳膊掐出了兩道紅印子。
“就是那個二匣子!你還記得嗎?在樹林子裏欺負你的那個。”
“我知道!他怎麼了?跟海哥哥有什麼關係?”
“他……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雙筒獵槍,一槍就打穿了索海的咽喉。脖子這裏……
這麼大個洞,”他還還手給我比畫,“媽的!那小子是躲在暗處背地裏放槍的!索海!索
海……當時就斃命了……”
我只覺得整個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有靈魂要從我的身體裏脫殼一樣。
“若惜!若惜!!”他搖晃我,像是要把我搖醒,“你別嚇我!你沒事吧?”
“他在哪兒?在哪兒??”我猛然警醒過來,瘋狂的推他:“帶我去!快帶我去啊!
!”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就這麼短的時間內,海哥哥就……
我不信!!
我使勁的搖頭,我要把那個噩夢一樣的消息從我的腦袋裏搖出去,我不信!!
……可是……事實不能不讓我相信!
就是一個鐘頭的事情!
他……
海哥哥安靜的躺在田埂上,面朝藍天……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好像走的時候根本就沒知覺,只是晃一下的工夫,他就走
了……
可是他脖子上的那個血淋淋的窟窿……
啊!
我不能原諒自己!!
我明明知道他會出現不幸,可是我卻沒能阻止。
我在做什麼啊!!
我癱軟的坐在地上,我還有眼淚傾瀉,可是我的嗓子嘶啞,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周圍圍了不少圍觀的人,有人說要維持秩序,不能亂,要等縣上公安局的人來。
我在海哥哥的身邊看見了另一個癱軟在地上的女人——雪梨!
她比我哭的響亮的多,是一種宣洩情緒的高亢和悲傷。當然她也看見了我,我在她的
眼睛裏看見了一種憤恨的要吃人的仇怨。
恨!?
她恨我?!!
在我還來不及任何反應的時候,雪梨已經沖到了我面前,甩開手掌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下來。
我驚呆!
鐵柱也驚呆了!
雪梨還要甩下第二個巴掌的時候,鐵柱反應迅速的抱住了她,把她拖向一邊:“你幹
什麼?”
“都是她!都是因為她!那個死丫頭!!要不是她!索海根本不會來這個窮鄉僻壤!
他不來這裏怎麼會出現這種事?他怎麼會死?他不會死的!!”她抱著鐵柱撕心裂肺的痛
苦……
我知道她心裏難過,她打我我不怪她。雖然臉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我不明白:二匣子為什麼要打死海哥哥?
他們可能連認識都不認識,怎麼會結仇呢?啊!
二匣子還沒有跑出村子就被人抓住了。人命關天,他被五花大綁送進了局子。
當員警出現要求請雪梨回去協助調查的時候,我們都有些發蒙!雪梨和海哥哥的死有
什麼關係呢?
雪梨哭夠了,便不做聲,只是有些呆滯的看著腳下的幾寸黃土。
“雪梨!”鐵柱推了推她。
她忽然暴躁的喊了起來:“我哪兒都不去!我要陪著索海!我要陪著……你們別想趁
我不在的時候把他弄走……”說著,眼淚又撲打撲打的掉了出來。
員警也有些為難:“那我們就在這裏瞭解些情況吧!我問一些問題,請你配合回答。
”他拿出工作筆記準備做記錄。
接下來聽到的,讓我和鐵柱瞠目結舌。
原來前天晚上,在海哥哥和我談話結束之後,他拉著雪梨去了西邊的稻穀場。晚上的
稻穀場空無一人,只有壘的很高的稻穀堆。海哥哥說讓雪梨幫我辦考學的學籍證明。
雪梨很不高興:“你拉我出來就是為這事啊?”
“這事怎麼了?這事對若惜來說可是大事!你不能眼看著一個前途光明的孩子埋沒在
這個小鄉村裏啊!”
“哼!”雪梨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知道!就你關心她!你怎麼不關心我啊?”
“我哪兒不關心你啊!”索海說著就開始在雪梨身上按部就班……
兩個人在稻穀場子裏翻雲覆雨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旁邊的穀堆後面躺了個人在睡覺
,這個人就是——二匣子!
二匣子本來無所事事,躺在穀堆上看星星乘涼,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當雪梨的亢奮聲
音把他從夢中召喚回來的時候,他就像流著口水的饞貓一樣縮在稻草後面一動不動的偷看
。
月光下,雪梨豐盈白皙的乳房在抖動著發出誘惑的藍色光澤……
二匣子心裏蹦騰的厲害,他還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乳房。當下對自己說:奶奶的!
你要是上了這城裏的女人,還不得成英雄!咱是個男人啊!哪兒有光看不上的道理……
所以,那天之後,他的眼睛就一直跟著她……
可是雪梨和同行的人走的太近,二匣子一直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後來,他看見我一個人跑向村北頭的果樹林子,就覺得有機可乘,吃不到大的就抓小
的……再後來,也就是鐵柱救了我,拿鐵?子砸暈了他。
可是,他又怎麼會跟海哥哥結仇呢?
我不明白。
員警示意我們不要急,二匣子已經全部招認了,現在就是來找雪梨核實的。
雪梨擦幹了眼淚,滿眼放出幽怨的光,向我們講述了昨天上午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間,也就是雪梨中暑之後。
二匣子終於找到了雪梨單獨出來的機會,那是她一個人去公廁解手。他就捂著她的嘴
,把她強行拖到了旁邊的葡萄架子下……
當然二匣子的暴行沒有得逞,索海隨後就找了過來。當索海看見被壓在二匣子身下的
雪梨時,暴跳如雷。他不是個乖的不會打架的好學生,相反,索海非常善於打架。二匣子
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修理的很慘。索海臨走時不解氣,朝他的命根子上狠跺了一腳,讓他
疼的滿地打滾。也就是這一腳,讓二匣子覺得受了奇恥大辱,才引發了他的報復心理。
“可他從哪兒弄的獵槍呢?”鐵柱不解。
“這是這個村子裏的一個老獵戶的,算是私藏的。二匣子經常給那老獵戶送酒喝,就
是想擺弄他那杆槍。這不,這次作案是偷出來的……那把槍我們已經收繳了。”員警在輕
描淡寫,可是我們每個人都心如刀割。
如果獵戶沒有私藏這把槍……
如果那天晚上海哥哥和雪梨沒有去村西頭的稻穀場……
如果……他們這個暑假根本沒來過這個村子……
啊!
時間不可能倒流,扼腕的痛苦只能活著的人品嘗……
我的海哥哥……
真的就這樣消失了……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也只是一朝一夕的時光,死神就把一個陽光燦爛笑容可掬的大男孩兒帶走了。
他才二十二歲啊!
生命剛剛開始,一株稚嫩的樹苗還在期盼著成長為蒼天大樹,就無聲無息的夭折了。
我以晦暗蒼白的面孔與他相對,想為他擦洗乾淨臉上的塵土。他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是
那麼的安靜,沒有一絲猙獰和不安。我有一點點的安慰,海哥哥走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痛覺
的……
我用濕了水的手絹去擦他脖子上那個血淋淋的洞口,洞口四周是黑色的,似乎還有冒
煙的彈灰。我已經哭不出來了,我知道自己難過的要死,可是現在……我竟一滴眼淚都掉
不出來……
“你給我滾出去!”身後的雪梨像瘋了一樣咆哮,“你滾!我不要你碰他!不許你碰
他!!”她沖過來推搡我,歇斯底里的要把我擠出去。
我跌跌撞撞的摔到一個人身上,抬頭,看見一張凝重痛苦的面孔:“鐵柱哥哥!”我
的聲音沙啞哽咽。
“你先離開吧!不要刺激她了,她現在情緒不穩定。”他的聲音也是沙啞而苦澀的。
我默然,我能說什麼呢?
這個時候我竟然只能像個外人一樣被推出來。
可是……那也是我喜歡的海哥哥啊!我在心裏偷偷喜歡了七年的人……可是……我只
能眼看著他孤零零的躺在沒有溫度的黃土上,連陪他一下都不可以……
我是個不受歡迎的人……
我是被驅逐的……
我的心裏有個聲音在掙扎,可是只能揪痛我自己的心……
第二天。
村子口掠過一拋黃沙,一輛依維克停了幾分鐘,馬上又開走了。
村裏來了兩位面容憔悴的不速之客。
當我看見他們的時候,我的心又被刀子剜了一下,我顫抖的聲音迎向他們的傷心欲絕
:“索伯伯!索阿姨!”
他們來的好快!
我回頭看了一眼鐵柱,他沖我點一點頭:是我通知的。
在看見冰冷僵硬的海哥哥那一?那,我聽見了一個撕心裂肺的母親痛不欲生的哀號。她
的哭聲讓所有的人都深刻體會到了痛心入骨。但是悲劇已經發生了,死去的人永遠也聽不
見溫和慈愛的母親一聲聲的喚兒歸來。
我用力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我的傷悲我把它藏起來,我忍著,我憋著,這樣我的心就
更疼痛。這疼痛感能提醒我自己,更加不原諒自己。
我預見了他的死訊,但是我無能為力,我什麼也改變不了……
可是我看見了悲傷的雪梨從索阿姨身邊退了出來,她也像外人一樣站在了離海哥哥遠
遠的地方,也在抑制著,把眼淚往肚子裏咽。
我不明白。
雪梨是海哥哥的女朋友啊!
為什麼她要退出來?她也沒有權利在海哥哥的父母面前悲傷嗎?
我用眼睛去詢問鐵柱,他以一種複雜的眼神回答了我:他們的關係,父母並不知道,
本來想等到畢業之後再告訴家裏的……
海哥哥的葬禮並沒有在村子裏舉行,畢竟他不是村裏的人。
索伯伯決定不做任何停留,馬上租了一輛城裏殯儀館的車子,他要把海哥哥帶回去火
化。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來往的人們忙碌著,不能插上一句話。我說什麼?請等等……讓
我……讓我和雪梨再看看海哥哥。
這話不能說出口。
我看見雪梨和我一樣憋的難受,那種悲切的情緒就像強大的氣流一樣衝撞著我們的身
體,但是不能發洩出來。
我側目偷偷的看雪梨,她已經悲傷的快要昏厥過去了。
我忽然覺得……她比我可憐……
我走過去,扶了扶她的肩膀,我們用同樣哀傷的眼神對視。她好像在無力支撐之中抓
到了一塊兒浮木,把全身的重量壓過來,抱著我無聲的嗚咽……
海哥哥已經被移走了,他們也要走了,車子開始啟動……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求鐵柱幫我扶著雪梨,我整個人在田埂邊的小路飛奔……
“索伯伯!!等一下!!!”我大聲的叫喊著,沖他們轉動的車輪使勁的揮動著手臂
。
車子戛然而止。
我問了索伯伯一句話:“我……爸爸媽媽……還好嗎?”還有我……六年未曾謀面的
弟弟,我的……了無音信的親人……
索伯伯有點疑惑的看著我:“他們沒有交代給你什麼話嗎?”
我啞然,這些年他們已經把我遺忘了……
沒有一封信……
沒有一句捎帶的話……
“我不知道他們搬去哪里了,早就搬家了,有人傳言他們一起搬回湖南老家了……別
的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這些……”
我的腦袋……好像在瞬間短路了……
四周,靜的可怕……
我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
我還是……被遺棄了……
我不想哭,可是我的眼睛……酸的好難受……
車子繼續開走了。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任憑拱起的黃沙撲打在我的臉上,在車子卷起的灰塵中,我的眼
淚模糊在一片混沌裏……
痛嗎?
心……痛嗎?
我在問自己……周圍好安靜,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以前每次看《快樂王子》中的最後一章,王子那顆善良的心被人當作沒用的垃圾丟進
垃圾堆的時候,那顆善良的鉛做的心真的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音……
每次看到這裏,我都會傷心的落淚。
我總為別人的悲傷而感動……
那麼,我自己呢?
我的心呢?
會發出清脆的斷裂聲音嗎?
好像沒有,雖然很疼,可是沒有斷裂……
一種真實的感覺,我的心沒有碎掉,我還活著……
“若惜!!”身後有人叫我,聲音遠遠的飄過來。
我回頭,是大伯。
“若惜!快回家!你奶奶醒了,她有話要給你說,快……”大伯在上氣不接下氣的喘
息。
我猛然警醒,撒腿就跑。
奶奶!!
奶奶醒了!!!
不!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我要奶奶好好的活著!
一定!!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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