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吾台人初無錢,有則自...?
『吾台人初無學,有則自本校始。』即將建校百年的台中一中,這個建校時
紀念碑,仍挺立在校門口進校右側。石碑後面刻的,是建校歷史,以及204位捐
款立校的感謝名單,日治時期的事了。
http://0rz.tw/BILjy 中一中網站介紹,有正面跟背面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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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五月某個早上,一位八十幾歲,自稱是一中校友的老先生,抱著一
疊從國史館印來的資料,嚷嚷著要找主任跟校長。這位老學長說,他的外公曾經
在死前告訴他,曾經幫忙捐款蓋中一中。但是這位老先生發現,中一中百年前建
校時立的碑文後方,204位捐贈者上,沒有他外公的名字。
後來,也該說是幾十年前,這位老學長從中一中畢業,工作,退休,決定進
到國史館到處挖資料。終於,老學長找到一份日據時期的文件,上面有85位中一
中建校捐款者,裡面有他爺爺的名子,以及記錄了2000元捐款。
這位老學長抱著這些資料們,滿心歡喜的回到母校,中一中。老學長的目的
很清楚:他希望可以『把他外公的名字,同樣刻上創校紀念碑』。
當時在場的主任,教務主任王昭富,馬上就提出了幾點困難:第一,這份資
料只是單一的,無法確定為真,可能還要另外成立研究案確認這件事,而需要資
金來源;第二,就算為真,也不能直接刻上去,畢竟這是古蹟與歷史文物....
這些話語,引起了老先生很大的不滿與回應。資料有誤?你是不是在侮辱我
的祖先跟我的努力?需要資金?我立刻拿十萬來你們快辦。不能直接刻?沒關係
,我早就找人做好新的設計圖,把這些字跟這新碑立在原本的旁邊就好。
王主任還是很有禮貌的婉拒了,並說他會先透過校內的基金,找來適當的研
究團隊,請老學長留下他手上的資料與來源,並進行研究,待結果出來再看要怎
麼處理。老先生不滿著主任的沒效率,但還是離開了。
在老先生離開後,王主任與一位教歷史的實習老師先初步研究,發現麻煩比
想像中還大----這份資料中的85位捐款者,居然有超過10人不在碑上,當然碑上
也有一百多位未在老學長資料上的人名被刻在上面。而創校紀念碑上,也是沒有
刻金額的。這下一切都很難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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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案的招標頗為順利,成大的研究團隊順利奪標了,並針對原文本進行研
究。在針對上面的日文翻譯、並比照當時其它的文件後,成大團隊提出了一份可
能的結果:
『這份國史館的文件,可能只是台中一中建校企劃書』
換言之,這份文件是當時台中的台籍菁英們,為了向總督府提案要建台中一
中,所以擬的一份企畫書。文中的這些人名,如同現在我們企畫案的資金來源,
都只是計畫而已----要湊到足夠金額,總督同意了,再開始正式動工。值得一提
的是,台中一中原本是台籍菁英想蓋私立學校,但後來這企畫案被總督府改成公
立的,原因當然是為了皇民化教育了。
另外,成大研究團隊找到一份當年度的報紙,上面寫了中一中的動工,以及
『當初幾位答應捐贈者,後因破產等因素並未如期捐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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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報告即將完工,而新一次的中一中校友會也如期展開。在會場上,那位
老學長的一位朋友,對這件事同樣關心,於是就找王主任打探一下進度。面有難
色的,王主任沒有明言那結論,但還是把大致報告的內容給解釋了一下。
隔天,校長帶著秘書來主任辦公室了。那位老學長,非常生氣的找了校長,
一邊說著這樣的結果根本是對他以及他祖先的侮辱,一邊說著成大研究結果根本
不可信、不具參考價值,甚至說出王昭富辦事不力,要求校長把他給換掉的話語
。
能做什麼呢?壓住怒氣的王主任提出了另一個方案----再找另一個研究機構
,重新分析一次現有的文獻們吧?雖是這樣講,但王主任其實知道,這樣並沒有
解決問題,因為雙方沒有可以焦集的共同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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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找到更多可以繼續對話的資料,主任開始上山下海。先是到了中一中創
校者之一,鹿港辜家(王主任亦是鹿港人),雖然辜家友善,但王主任找不到什麼
具體資料,反而從一位朋友那聽到了這位老學長的外公,之前是在清水被稱作是
「秀才」,因為在清朝時這位外公曾經考上秀才....。接著,主任也去了另一位
創校者,霧峰林家,一開始同樣是沒什麼發現。老師也接著到了清水蔡家,同樣
的,沒有什麼發現。
說也湊巧,苦思之暨,台中霧峰林家辦了文物特展。日據林家對於中一中的
建校可說是重大推手呢。抱著一絲希望,王昭富主任前往霧峰。
『找到了!』
在數個玻璃展示櫃中,王主任看到了一本『臺灣公立臺中中學建校實錄』。
更巧的是,該書的收藏家,一位擔任過彰化縣長、民政局長的學長,也正好在現
場。主任主動自我介紹後,這位收藏家很高興的分享了他的收藏,包括答應在展
覽後將此書借予中一中進行掃描建檔,同時也出借另一本現在正在研究案翻譯的
文稿,一位1924年,某位一中生住校時寫的日英夾雜日記。
數個月後展覽結束,王主任終於有機會實際從玻璃櫃中翻開這本建校實錄,
發現裡面寫得明明白白----幾月幾號開會、參與者有誰、何時開始建校、進度如
何,以及,最重要的:是哪204位校友捐錢,姓名、在何時捐、捐多少、捐款收據
,全都清清楚楚的列在建校實錄之上。
而老學長的外公,確實不在上面。
王主任將這筆記錄裡的名子、金額,與老學長提供的85位名單與金額相比,
同時亦與現存碑上的姓名相比,發現不只有些原提案上的人後來沒交錢,有交錢
者金額數目亦與當初企劃案上不同,而許多名字更是在刻上碑時有明顯的刻錯,
例如獻刻成献、旂刻成祈....
這些資料交匯出了事實。再來,問題就是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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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就是今年的中一中校友會,王主任在星期五先主動邀請老學長來。老
學長剛入座,王主任就侃侃而談:『這段時間內,我去了鹿港、清水、霧峰,聽
到學長以前外公的故事,他曾是一名清朝的秀才...』
這些淺白話語背後所花的精力,老學長一下就感受到了。他慢慢冷靜了下來
,靜靜聽王主任繼續說著。
王主任接著拿出這些新找到的史料,以及老師比對後的比較結果,加上老師
另外找許多當時的日文新聞資料、以及原有的研究報告,整個事件的輪廓越來越
明白。最後,老師拿出了前國史館館長的背書,因為老師已經先拿全部的資料,
找到前國史館長討論,前國史館館長也認為的確是老學長的外公並未捐錢,儘管
原因不明。
隔天的中一中校友會,老學長特別來了。一到會場,就忙著找王昭富主任,
並握著他的雙手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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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告一段落,王昭富老師也已經從最忙的教務主任,自請調成比較不忙的
圖書館主任了。最近,王主任決定要把這個事件做個記錄,包括源起、老學長提
供的建校企畫書、成大報告、老師後來找到的建校實錄、自行比對三方文件的結
果,數篇日本當時的新聞記錄,以及其它零碎的資料,這段時期各方的對話、討
論等,打算給校友教育基金會來花錢付梓。
『當然,第一面第一句致謝辭,致謝對象就是那位老學長。』主任笑著說。
最後,老師補充,在與老學長最後討論整本書的內容時,老學長對於當時日
本新聞中說『有些人說要捐沒捐是因為家裡破產』這件事有些擔憂,於是找了一
些史料記錄,證明『我的外公當時沒有破產!』,並要求要把這些補充同樣附在
那本書中,尤其是在最後比較石碑、企畫、實錄三份資料時,以免引人誤會他的
外公,那位清朝的秀才。喔對了,老學長當初說要捐十萬的研究經費,後來在他
不斷的堅持下,儘管這件事已告一段落,還是捐給台中一中了。
可以確定的是,老學長的名字與捐款金額,會被印在當期的校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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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台人初無學,有則自本校始。』 -- 臺中一中創校紀念碑(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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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前兩天回一中,與王老師聊天得到的好故事,所以把他做成摘要,但其
中可能有些偏誤或不周延之處,也沒有附上這過程相關資料的照片圖檔,就請大
家靜待之後這本書的出版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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