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承受不起再一次斷裂
新新聞 2005 / 05 / 06 (星期五)
【顧爾德】
一位在台灣社會科學界倍受敬重的資深教授，私下談起兩岸關係時，對兩岸急於統一，深
表遲疑。這位本省籍學者曾多次赴中國講學，在兩岸都有許多傑出的學生。他對中國的人民
並沒有偏見敵意，他對統一的擔心是，過去五十多年台灣好不容易累積出來的社會文化、資
產，可能會受到重大的衝擊，而年輕的下一代身處在這種社會劇變中，可能會一整代被犧牲
掉。
這位學者的憂心，並非來自某種瞧不起中國的台灣優越感，也不是擔心自己在這個社會中
累積的成就、自己一輩子的努力，會因為新政治結構而化為烏有。他擔心的是下一代。他的
擔心並非祇是杞人憂天。
連戰、江丙坤等人相繼赴中國訪問，做出最具象徵意義的動作是赴南京中山陵拜祭孫中山
，藉此表達在台灣的國民黨與中國的歷史關連。而另一方面，反對統一、主張獨立者，試圖
從台灣歷史中，找到台灣自始就不是中國的領土、台灣四百年來就有朝向獨立自主發展的傾
向，台灣民族主義是一脈相傳、有跡可循。
事實上，台灣四百年來很難說是一個通史，它更像一個又一個斷裂歷史的組合。來自唐山
的拓荒移民，與原住民長期的衝突、互動與融合，原本時間夠長，台灣已經可以成為一個民
族國家，但身處大陸與海洋邊緣的台灣，幾十年、一百年，就遭遇外來政治力量的介入、統
治，每次的介入，都讓整個社經、文化結構斷裂，新的政經資源分配模式瓦解舊的社會秩序
，新的菁英與既得利益者取代舊的一批，新的文化霸權摧毀舊的價值秩序。
例如，清代台灣中部的豪族霧峰林家為清廷效忠平亂，而從土豪一躍變成台灣大地主；今
日台中港附近的清水蔡源順商號，與中國貿易累積了鉅額財富。而當日本統治者來了，中原
文化被東洋文化取代，新統治者也不讓這些農業資本家轉型為工業資本家，兩岸貿易也由南
進政策取代。事實上，這也種下了林獻堂、蔡惠如等中部豪族反日的因子。
太平洋戰爭結束，即使不發生二二八，連震東、翁俊明等「半山派」也取代日本時代的菁
英，外省財團也壓制本省企業，中原文化再次把東洋文化貶得一文不值。一次又一次改朝換
代，不祇上層菁英變動，整個社會經濟文化都解組重來。往往，就是一整代人付出了慘痛失
根的代價。
重點不在於中原文化與中國統治者、東洋文化與日本統治者，誰是正統、誰優誰劣。而是
外來政治勢力入侵，把整個文化社經結構徹底翻轉一次，這種慘痛的經驗引起人民仇恨統治
者，也讓台灣無法順利發展出自主的文化。
戰後台灣經濟與民主的發展，讓民眾感覺到可以掌握自己的未來，台灣社會文化終於有機
會較健康地自主發展，這是台灣歷史上少有的可貴機會。台灣許多人對統一的疑慮，並不在
於對想刻意否定中國文化、中國經濟，而是基於歷史經驗，深刻瞭解到一個強大的外來政治
勢力介入，會帶來慘痛代價。
要求中國民主化、自由化，絕非「島國」的自大，而是歷史告訴我們，我們實在無法讓一
整個世代承受另一個外來集權壟斷的政權，讓過去三、五十年的政經社會發展，再成了另一
個慘痛的斷裂。(新新聞 http://www.new7.com.tw) (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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