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梅比烏斯之城 第六章α線
咚！唉呦。
精神恍惚的又撞上路人了。這次撞到的人是位帶著傳統圓帽、看起來有點暴躁的老先生
，而且老先生立刻展現他表裡如一的怒火，對我大罵起來，我只能乖乖的「I am sorry」
的陪罪。
「攸二你真是的！怎麼一直發呆啊！？」
拜託別再唸我了……在夏娜勸走老先生後，她隨即扠著腰瞪我。
「只是覺得渺小啦……對自已。」
「啊咧？」
夏娜露出奇怪的表情，我接著把困擾說出來。
「覺得有點悲哀……我究竟真的活過嗎？除了大家共同的記憶能證明我活過外，世界上
無一物為我所留。可是，如果現況就像矢吹所說的，如果所有人的記憶都是錯的呢？會不
會我阪井攸二，實際上根本沒有存在過呢？」
說完我就後悔了。夏娜一定會二話不說的直接降下天罰的拳頭。雖然我一直對比真劍訓
練還難躲過的拳頭到底如何發動的感到好奇，但我不想以身試法。真是有夠痛的。
「會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在你們之中，也有很多學者哲人質疑生命的虛實，思想之深
刻連我們紅世魔王都得無條件的甘拜下風。」
亞拉斯特爾回答道，它的聲音非常溫和。
「『我思，故我在。』恐怕就是這個意思。在思考觀照自身的同時，作為觀察者的你們
才就此存在。」
「總之啊，不用想那麼多，現在的我和攸二正在說話、在活動，這就是我們存在於現在
的證據，這麼想就好了。」
砰砰的拍著我的背脊，身高不到我的肩頭的嬌小少女溫暖的笑著，神采奕奕的臉蛋因為
笑容亮了起來。我說春日，不，我說夏娜啊，是我會錯意嗎？說著這句話的妳感覺很溫柔
呢。
「什、什麼啊！你這是什麼笨蛋話！」
呃呃，才剛以為逃過一劫，炙熱的夏娜鐵拳立刻飛到我的頭上，都眼冒金星了。
搜尋兩個多小時後，可能是矢吹說的莫名奇妙的話在作祟，我竟然直接提出吃冰的邀請
了。雖然說代價是一陣亂擊，不過看到夏娜用彷彿要嚴厲拒絕的表情答應時，還是覺得值
得了。
我們在路旁的咖啡座下休息，等待仕者送上冰品。
這個國家的作息真讓人不習慣，現在這個時候才開始準備吃晚餐。發出溫柔黃色燈光的
餐廳窗口，傳來烹煮料理的香氣，路上行人向剪影般略過，呈現這個城市安寧的一面。我
邊看著低垂的夜幕，一邊如此想著。就在此時，一股巨大的惡寒朝背脊壓來。我努力的想
移動手腕，卻做不到；連眨個眼皮的力道都擠不出來，喉嚨乾澀的簡直要裂開，眼前就像
突然罩上一層冰冷的霧氣，連擺在面前的點心Menu都看不清楚，彷彿在真實世界中遇上最
為深沉的夢魘。
這是怎麼回事？驚人的、龐大無比的凝重殺氣彷彿要將我粉碎似的席捲而來。似乎即使
移動一根手指有會遭來可怕的攻擊。
啪。夏娜握在我僵硬的手掌上，在感受到她溫暖而很柔軟的手心時，惡寒才慢慢散開。
視力回復後，我看到對桌的夏娜寒著臉，彷彿有利劍要刺出似的雙眼緊盯著某處。
我慌忙轉過頭去，首先看到一位非常高挑的女人。只看她的長腿和金髮，會讓人以為"
悼文吟誦人‧馬瓊琳"也來到這個城市了。那女人穿著簡潔的襯衫和西裝褲，雙手扠在口
袋裡，修長的雙腿隨意的站著，不加修飾的美麗面孔發出一股與其說是美女、不如說是美
男子似的帥氣特質；但高挑豐滿的美麗身段又讓人無法忽略她是女性。
在高挑女子的身邊，安安靜靜的站著一個小少女。銀髮少女的打扮非常華麗，她雪白的
長髮上綁著黑色絲巾的髮帶，以蕾絲、緞帶綴飾的歐式華服上佩帶著銀飾，充分揉合了優
雅與詭異。面無表情的雪白臉龐上，寶石般深紅的眼睛靜靜的閃耀著光芒。美麗精緻、毫
無血色的小臉就像帶著面具似的，配合一身病氣頹廢的服飾，彷彿是個小小版的吸血鬼小
公主。
這樣的美女雙人組的出現當然引起不小的騷動，我甚至看到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拍照了，
但我卻緊張的臉肩膀都開始僵硬。
小少女還好，但金髮女子身上的存在之力龐大到令人窒息，我彷彿可以用肉眼看見她刀
鋒般銳利的氣勢化成刀槍斧劍直奔過來，要不是從夏娜身上發出與女子同樣強大的力量，
我一定會馬上落荒而逃，不，是連逃跑都沒辦法，只能乖乖引頸就戮。總之我現在的地位
非常微妙，簡直就像躺在砧板上的肉，卻連改變現狀的能力都沒有。
然後，就像出現時一樣突如其來的，女子收回了施加在我們身上的壓力，然後施施然朝
這裡走來。
「不要緊張，『天壤的劫火』的戰士。我現在沒有要戰鬥的意思。」
縱使女子輕鬆的表示，夏娜仍然握住我的手，雙眼緊盯著女人的一舉一動。
「亞拉斯特爾，她是誰？」
「有『浴血之美姬』之稱的鶴羅。雖然偶爾會掠食人類，不過也不至於過度干擾世界的
平衡，加上實力強大，因此沒有火霧戰士討伐她。」
名為鶴羅的紅世之徒無視於夏娜充滿殺氣的眼神，逕自走到我們這桌。身邊的小少女隨
即為她拉開椅子，她砰的大剌剌坐下，還把腳翹到桌上。懶洋洋的說：
「唉，只是攝食太無聊了！生命就該每天都Happy Happy的過啊！我說天壤的劫火，你
也真無趣哪！人生苦短，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不無聊嗎？」
亮麗的金髮在晃動的椅背上目眩的搖曳著，與其說是輕視夏娜，不如說是遲鈍到忽視夏
娜對自己的敵意。咯吱咯吱的晃著腳的鶴羅發現小少女還像展示窗口裡的傀儡娃娃般站在
一旁，唉的嘆了口氣，粗手粗腳的拉出身旁的椅子。
「唉，妳機伶點嘛！沒有我的命令就不會坐下嗎？」
夏娜的忍耐力已到了極限。她氣勢洶洶的站起，椅子仰天翻倒。
「妳們到底想幹嘛！？要打鬥還是要做什麼事就快說！不然……」
鶴羅奇怪的望了夏娜一眼。
「都說現在沒有打鬥的意思了，會來這種地方，當然只有吃點心吧？」
然後"哪，借我一下"直接抽走僵硬在我指間的Menu，喃喃自語著開始研究。雖然不敢確
定，可是現在的這位紅世之徒確實沒有敵意。真是，這是什麼狀況？
在我右手邊的是劍拔弩張的夏娜，左手邊是翹著腳研究點心菜單的浴血之美姬‧鶴羅，
對面坐著的是從眼角到嘴唇都沒有一絲表情的白子少女。和三個夢幻般的美女同桌，我卻
完全輕鬆不起來，冷汗冒了整整一襪子。為了轉移窒息般的緊張感，我只好打量著對面的
少女。
說實話，同樣是美人，夏娜和鶴羅都是活生生、充滿生命力的美麗；而這位歌德羅莉打
扮的小少女，說她是真人，還不如說是等身大的精緻人型擺設。雖然撇開服飾帶來的神秘
感不說，她是異常美麗沒錯，但卻有種莫名的不協調感，或許是她白的近乎毫無血色的臉
蛋、也可能是她無機物似的紅色瞳孔讓我產生這種感覺，總之就是令人無法感受生命的存
在感。
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了嗎？銀髮少女收回凝視空中的視線朝我看來，說是『看』實在有點
過火，因為少女視線的移動，緩慢的難以用動詞來形容。總之，少女的目光慢慢的凝結在
我臉上，澄亮的紅色瞳孔裡倒映出兩個我的影子。
頭一次被女孩子這樣盯著，我不由自主的閃避那不含一絲雜訊的視線。總覺得自己好像
做了非常不得體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而且，在那張小巧臉孔上的精緻五官，是種完美的
協調，讓人很難和她正視。
「……」
唉，什麼都好，能不能麻煩哪個人說句話？只要能驅走這難熬的沉默，說什麼都行。
直接暴露在銀髮少女無垢的眼神下，簡直就像被探照燈直接照射似的，讓人感到無所遁形
，坐立難安。
然後我注意到，少女紅色的眼瞳深處閃過一絲極微小的－該算表情嗎？那是像陌生的小
狗彼此嗅著、試探著對方的－眼神。少女的視線慢慢的下降到矢吹做為見面禮的手鐲上。
「……」
可能是急著打破難堪的沉默吧？又或許少女在那時流露出的、泫然欲泣的眼神讓我覺得
不能置之不理，雖然知道是輕率、漫不經心、沒大腦，但我還是──
「……那個…這個手鐲……妳要嗎？」
很白痴的問了。
然後瞬間感到兩道視線迅速集中到我臉上。來自鶴羅的視線是充滿好奇和揶揄的；夏娜
的視線則是不滿多過驚訝。啊啊，夏娜要發火了，一定會發火的！這點從她微微顫抖的柔
唇就可以看的出來，但話都說了總不能收回吧？我只好硬著頭皮以指尖推出手鐲。
白色的小少女機械似的眨了眨眼，好像連眨眼這樣自然的動作都有些生硬似的，纖細的
下巴以極小的幅度抬起，像是在徵詢鶴羅該怎麼做才好。毫無血色的雪白小臉掠過了少許
舉棋不定，無表情面孔緩慢的染上了有些微妙的色彩。
看到鶴羅聳聳肩、露出一臉不置可否的神態，少女緩慢的把手伸出黑色滾邊的袖子，緩
緩的將手指移向手鐲。稚嫩生澀的動作就像初生的小兔子努力嘗試著張開眼睛，她這個樣
子，連夏娜都捨不得阻止她了。
少女的手指謹慎的觸及手鐲，在發現手鐲的扣環趴一聲彈出時，就像嚇到似地縮回了手
。鶴羅看了忍不注咯咯咯的發出鋸鋸子的笑聲，伸手幫她扣上手鐲。
直到這時候，服務生才總算從驚艷回過神志，急忙跑來我們這桌。鶴羅立刻機關槍般噴
出一連串單詞，雖然聽不懂，不過從服務生的表情看來，她似乎是把Menu上所有的點心都
點完了。
在服務生帶著驚訝離去後，重新入座的夏娜仍然維持著抱胸的動作，語氣依然毫不通融
。
「好了！要我相信只是偶然相遇是不可能的，妳們到底想幹什麼？」
「也沒什麼特定目的，只不過打個工罷了，妳也做過吧？硬要說想做什麼，當然是要逛
街和玩換裝遊戲。」
換裝遊戲？是指CosPlay嗎？
「少年，你那是什麼眼神？不論人界還是紅世，女人對身體的自主權都是一樣的。」
但從妳的打扮看不出來換裝的傾向。還是說妳Cos的對象是路人？
「什麼啊！要換裝的怎麼會是我！？當然是要換這孩子才好玩！」
原來如此，這位小少女的定位是大型玩偶或換裝娃娃囉？說的也是，看她的樣子，不管
是ET布偶裝或是古代鎧甲，大概都會冷漠鎮定的乖乖穿上去吧？
「沒錯，這孩子真是乖巧的討人喜歡～」
「赤髮灼眼，憑良心講，我很中意妳喔，妳換裝起來一定也是可愛到爆炸！」
高興揉著少女雪白臉頰的鶴羅忽然語氣一變，輕挑的神色一掃而空。氣氛突然變了，空
氣彷彿變的和鉛一樣沉重，我的眼皮再度因為重壓開始顫抖。
「不過，赤髮灼眼，勸妳還是暫時離開這個城市。我討厭無謂的打鬥，追求快樂才是我
想要的。不過一旦動起手絕對會完全把目標摧毀，我就是這樣的女人。」
「很好，要不要我們現在就來打一場如何？」
夏娜的眼中也冒出火花，然而鶴羅只是一聳香肩，再度回復懶洋洋的樣子。
「不了，我說過我們是來吃點心的吧？」
然後又興致勃勃的玩起小少女的前額的瀏海，喃喃自語的嘟囔著"要不要把瀏海剪齊穿
日本傳統服飾呢"，陷入了沉思。對表現的毫無戰意的樣子，夏娜一個巴掌拍不響，哼的
一聲拉起我的手。
「攸二！我們走！」
「不送。」
鶴羅不在乎的丟下這句話，夏娜隨即氣沖沖的拉著我離開。
一路上夏娜都扯著我的袖子，看她的表情大概準備好好教訓我一頓吧？我還是把皮繃緊
點……就在此時，我們同時感到東方傳來的震動。
「派蒙的契約者出事了。」
亞拉斯特爾做出結論，我和夏娜立刻交換了視線，並肩往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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