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人間隨處一片天
捷運上一對某大學日文系畢業生的對話：
「面試的主管好苛，害我都不敢找日商公司．．．．．．」
「我要唸書，想找兼職工作．．．．．．」
根據主計處統計，受到應屆畢業生與暑期工讀生投入勞動市場影響，
7月失業率為4.32%，較6月上升0.1個百分點，但較去年同月下降0.3個百分點，
是近五年同月最低水準。不過主計處官員表示，今年景氣不若去年，
失業率不可能大幅降低。
是的，今年景氣不及去年，我用手指扯鬆緊箍在脖子上的領帶，
炎炎夏日不適合一身西裝打扮，應該是T-Shirt 、短褲加墨鏡，
踩著一雙球鞋、慢跑鞋或滑板鞋，就算是夾腳藍白拖鞋都比腳上包著的皮鞋好。
七月份的失業率是近五年同月最低水準，我狐疑自己該是拉低失業率的一份子，
如此躁熱的炎夏午后，不該留連於捷運車廂的冷氣。
一個小時前，我應該在面試主管前語帶哽咽但不失含蓄地說：
「我有高齡八十的爺爺奶奶、輕度智障的父親、重度殘障的母親，
我是家中長子，下頭還有尚在唸書的弟弟妹妹，工作對我而言很重要．．．．．．」。
或著換種說法：「我英文超強，閩南語亦難不倒我，幾年前學過日文，
基本應對不成問題，證照一大堆，只是沒帶來，雖無電腦資訊學歷，
但自我督促下，電腦能力一把罩，個性積極進取、活潑外向、好學不倦、
處世圓融、剛柔並濟．．．．．．」。
「歹年冬，搞洨郎」（台語發音），如果我是主管，遇到這種求職者，
我會送他這六個字。一個小時前，我清楚地表達完整的自己，不多不少，我就是我。
一個小時後，我在捷運車廂上，呼吸及發呆，不忮不求。
列車外街景不斷向後飛逝而去，我也不斷地往前逃去。
捷運切割著盆地市容，卻也吞吐著大量流動的市民。
下午四點的台北盆地天空浮著一片揮之不去的灰，
混濁的陽光穿過車窗停在三雙無暇的小腿肚上。
汗濕的頭髮，布鞋白襪，上衣不紮進短褲的小學生。返校日嗎？
十五年前，那時沒有PS或天堂、仙劍奇俠傳，
只有任天堂的超級瑪莉、魂斗羅、坦克大戰及冒險島。
不用擔心英檢、托福、證照，每天最關心的是天氣晴雨，
晴天可以放肆地玩，雨天必須帶把傘，並且套上黃色膠質雨鞋。
吃飽睡、睡飽吃，所有的不愉悅，睡上一覺可以忘記一大半，
不需在夜深人靜時的一杯酒、一根菸來麻醉。
生命風景遭逢天災人禍的肆虐，髒了、醜了、厭惡了，
可以換一張八開圖畫紙再畫一遍，或是撕去哈比閃亮書套的外層，
重新來過依舊乾淨耀眼。
耽戀於過去回憶，易使人生步伐停滯不前。特別是在面試後的一個人，
生命禁不起太多的思考。一一分析解構這些生命元件，品味、秤重或擦拭、丟棄，
卻發現每一部分均帶著鋒利的邊緣。就這樣一路走過來，
踩著自己或別人的生命碎片，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直到腳底磨出一片厚厚的、讓你不在乎疼痛的腳皮。
將近廿年前我快樂嘶吼過的童謠
「城門城門雞蛋糕，三十六把刀，騎白馬，帶把刀，走進城門滑一跤。」
為什麼是三十六把刀，你質疑過嗎？是三十五把刀吧！另一把正插在心頭上。
每一個在求職路上跋涉、碰撞的行旅之人，不管是抬著頭或低著頭，新人或是舊人，
心頭上都插著一把刀。那把刀就掌握在你手裡，
刀痕形狀、角度、深?、輕重，都看你自己。
我猜測眼前三位小學生今天的行程：返校打掃、與朋友打鬧、
中午吃麥當勞、下午上同學家打電動．．．．．．。
我反省今天的行程：起床早餐看報、中午吃麥當勞然後準備面試歇斯底里地自問自答，
下午面試，現在在捷運上，回家。
目光輕巧地落在小學生纖細頸項上，散發的不只是汗味，而是豐沛的生命能量。
頸項上的每根絨毛糾纏牽扯青春之芽，在陽光及汗水的浸濡下，
會開出一叢叢不捨的花朵。
有什麼比得上小學生頸項絨毛在夕陽餘暉下挑染的金色光芒更令人賞心悅目。
我不是怪哥哥、怪叔叔、怪伯伯、怪阿公，不帶邪念地。
只是，只是啊！秋天未盡，心頭芒花已謝。
花依舊開，花還是落。生命本該像一場美到令人啞口的花事。
心中浮出一片風景：只有皎潔的月，夜風款款，圓葉翻起一波波的葉浪，
浪峰、浪谷互相追逐。風停，葉浪過後，此時，只聞清香飄動，
荷葉層層保護著一朵寧靜的荷花。
捷運關門的警示聲總是震耳欲聾，活像被打了一巴掌，
而且是惡狠狠地一巴掌，正確地應該說是惡狠狠地一巴掌把我打回現實世界。
摀著耳鳴的耳朵，皺著眉頭，身體呈現昏眩狀態，強睜著惺忪雙眼，明德站。
列車窗外日頭紅得極端，炎炎夏日，不敢奢望夜的降臨。
忘了自己睡多久，小學生應該都回家了吧！
灰雲像毛筆插入筆洗凐開的墨，無須攪擾，一絲一縷地蔓延、侵占、同化，
雲層漸黑漸濃漸厚，飽含水分，只要我抬起手來，用力一擰可以擰出滿盆地的水來。
不久下起小雨，無聲無息地預告待會傾盆大雨的上映。
所以，我步出車廂，走到對面月台，趕往植物園，在大雨之前。
望著車窗外烏雲、陽光、小雨的曖昧糾纏，儘管雨未下滿，
如果天邊有道彩虹，那會更好。
撿拾生活中的細小樂趣，哪怕卑微或淫穢，人間隨處一片天！
寫了一大堆，填滿空乏的現實生活，
還是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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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湘流不盡 屈子怨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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