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 雨，簡訊及其它
已經是第五十八個小時了。在這之前，有多少日子不曾再見到妳了？自我們最後一次
見面以來。我望著窗外一片沉睡的世界，在書桌前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茫然看著黑暗中
依然發光的銀幕，我卻不知道假如話筒那頭傳來妳的聲音時－－只是假如－－我該講些什
麼，即使我想傾訴的一切像是窗外女兒牆上的茂綠爬籐，那樣的繁覆、曲折，且渴望被注
意。
妳知道嗎。幾天前我在街口的便利商店時，正好有個戴著與妳曾戴過的，同樣款式的
白色毛球髮飾的高中女生，穿著白色制服走了進來。當我抬頭望見她入門來的背影的那剎
那，我竟毫不猶豫的向那個背影走了一步，像某種本能似的，差點就要喊著妳的名字走上
前去拍拍那個背影的肩，完全無視於其實妳已經不再穿學生制服的那個事實。而後那個背
影轉過身，我望了一下那張轉過來的臉。
一張稚氣的，全然陌生的面容。原來，不是妳呢。一種鬆了口氣，但又伴隨著淡淡的
，像是遺失了什麼東西的感覺襲上心來。我放下準備拿去櫃台結帳的麵包，像是要逃離什
麼般的，快步離開了那家便利商店。
讓我感到挫敗的是，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看不見妳的日子，直到開始懷疑自己是
否真的曾經有過對妳的好感時，那些曾經的想法跟行為卻像是種制約，總在那麼不經意時
，就能如此輕易地將我的刻意一一擊潰，讓我又跌回懷疑自己的那一個世界裡。那個我曾
經花了好多好多力氣才從之逃出的，小小的，絕望的宇宙。
即使是那麼狼狽的記憶起妳的事，即使是那麼多年的刻意遠離，我還有資格說，說我
還是喜歡著妳的嗎？
窗外開始稀稀落落的飄下一些雨水，看來是要準備下大雨了嗎？深夜一點多了。其實
我根本不應該期待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第一百多次打開手機，看看是否有收到什麼新的
簡訊。也許，裡面就會有那麼一封標誌妳的名字的簡訊，記載著妳發簡訊的時間，你作文
時的語氣，妳的回音，記載著那麼多有關妳的零與一。只要是跟你有關的，飛鴻泥爪，都
好。
但妳終究到如今還沒有回應，第五十九個小時了。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過
這樣的心境的。只是那次最後，我只是很安靜，很安靜的離去了。
那年，我還在很認真的想著關於未來的事。課業與人生，大片大片尚待填入的空白，
以及準備要離開這個住了許多年的城，那種茫然而略帶不安的心情。對於妳，我總把妳當
學妹一樣的看待，認為只是一個很談得來，很有趣的學妹，儘管妳在我面前時話並不多。
我認為始終不會變的看法，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暗暗轉移的呢？是在妳跟我口沫橫飛的
講著妳喜歡的事物之時嗎？又或是在一起搭乘公車時的那次，妳將手上跟肩上的東西都交
給我，然後逕自靠在有雨痕在外的窗玻璃上沉沉睡去，直到我準備將妳叫醒時，毫無防備
地看見你睡的那麼香甜的面容，的那瞬間？就在我並未察覺之時，那樣子又酸又甜的感覺
偷偷的萌芽生長，並竄昇於我各種其他念頭的空隙之中，像一棵在隱密處暗暗生長的爬籐
。
也許我隱隱約約已經發覺了吧？發覺自己在每天放學同樣的時刻，心情都會被妳的背
影左右，那種等候著而對方也許久久未至的感覺，無論晴雨，夏天或冬日，公車站牌旁等
車的人多或少，我都只漸漸開始在乎起一個背影。但是我卻始終不願去面對，不敢有進一
步的行動。是單純的害怕嗎？還是某程度上的膽怯與自卑？
我只是靜靜的體會著這種感覺，靜靜的在妳的身邊聽妳說話。就算我知道，這樣的日
子終會有結束的一天。
某天，妳很罕見的用了比較成熟的口吻。妳淡淡的說，以後可能不會再搭公車了，太
浪費時間，而你畢竟是要準備考試的人呵。
那就代表著，我們以後再沒有交集了嗎？還是，你這樣子的舉動代表著什麼弦外之音？
又或是其實一切只是我美好的夢境？
那天晚上，不懂少女心的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夜未曾闔眼。
幾天後的周三下午，周四下午，周五下午，我在站牌旁始終沒有看見妳的背影。我逐
漸明白，自己應該是很難再看的到了。那天，落著傾盆雨，我一個人拿著雨傘，第一次發
現原來等公車並不是這麼有趣的事。
原來，我等的，從來就不是那輛載滿陌生人的車呵。
但我始終沒敢大聲的向妳說出一聲「我喜歡妳」，即使是我此後再也不曾在公車站牌
看見妳的前一天。即使是之後我背著行李離開這座城的那一天。即使是之前親手交給妳的
信內我也沒提。我只是一味的害怕失去，即使我從來沒有擁有過妳。
於是我逃開了，用各式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離開了城，跟妳的連絡還是有的，但是
我從來不敢再回想起那一段曾經。人家都要準備考試了，你就讓她好好專心準備吧，我這
樣告訴自己。即使妳的簡訊總是在各種節日前夕準時出現，我卻總只是問著妳的近況，一
次又一次的噓寒問暖。那是我給自己畫下的底線，再過去，就會是我無法控制且無法想像
的那一個自己。自己也明白的：我沒那個膽量跨過去。
我終於發現，就算喜歡，原來自己還沒準備好愛一個人。在愛情面前，我原來還只是
個低能的小鬼頭，因為知道自己的低能，所以連某些東西也沒有了。
逃開可以有千百種理由。但是迎上前去，只需要一種東西，叫勇氣。
時間很快，終究，妳也要離開那座城了，可是去的卻是更遠的北邊。此後，妳的簡訊
便消失了蹤影如秋日之蟬，只剩下MSN上偶爾的交談，而那交談也是逐漸遞減，恍若入秋
後便持續消逝的濕意，只剩下滿地的落葉如遙遠的回憶，轉瞬間便又歸於塵土。
大家都忙的，我知道，妳也知道。時間就在彼此的漸漸默認中流過去了。
就在三百多個日子之後，的幾個星期前，某一個我以為已經雲淡風輕的夜裡，妳在MSN
上突然問起我：「當年，為什麼你沒有想要追我呢？」
我一下子愣住了，太多太多的回憶又重新被喚起，包括那種酸甜到幾近苦澀的感覺，
那是我太久不曾擁有的東西。我趕緊顧左右而言它，企圖隱藏自己的窘態，或者是其它的
一切想法。
那一個晚上沒有下雨，我望著角落裡後來每年妳生日時我都買了，但卻始終沒有送到
妳手上的生日禮物，一整夜沒有闔眼。
幾天後，我寄了封簡訊給妳，妳卻遲遲沒有回音。
再過沒幾天，就開始飄雨了。
雨開始下的越來越大，霹靂啪啦的雨落在遮雨棚上響個不停。差五分鐘就是第六十個
小時了，妳換了手機了嗎？應該不會，之前妳才跟我說過準備開始存錢要換手機的。何況
，如果換了手機，妳應該會通知我才對。在等待妳回應而無法成眠的夜晚，我開始替妳找
出一個又一個妳不能回應的理由，然後又一一將其駁倒。這種事我並不陌生的，在很多很
多日子以前的某個站牌旁，我就一邊撐著雨傘，一邊這樣做過了。
一樣是下雨，一樣是蕭瑟如斯的等待。
妳有等待過我嗎？或是沒有？其實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妳必定是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
方向了吧？而我喜歡著的，是現在的妳嗎？抑或只是困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如果某天，妳
就像尋常的陌生人般從我的身邊擦肩而過，我會不會發覺？彷彿幽魂的存在啊，那種怎樣
都難以放下的感覺，像籐蔓追逐陽光到牆角末端，才發現自己的根，原來一直都是留在原
地的。
都過去了。有個聲音悄悄的在心裡喊著。
同樣是下雨的日子，我還記得。那天妳在公車上一邊抖著滿是雨滴的傘，一邊抱怨著
台灣的天氣：「下雨真是超麻煩的，以後我一定要搬到一個陽光普照的外國去住。」
「咦？」
「對啊，像我們念這個的，一定都要出國的啊。如果可以的話，也許就不回來了，就
在那邊一直住下去。」
那一刻，竄逃與追尋的念頭首次浮上心頭並糾纏著。我看著妳還掛有雨珠的臉，突然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話題持續下去。我只是遞出衛生紙來，看妳伸出手來拿，然後輕輕
將臉上的雨珠擦乾。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隔壁寢室傳來的台語歌聲正好拉到曲末的最後一個高音：「…….伊講情人欲愛無勇
氣，才來用字騙情意～」我闔起手機，轉身翻上床鋪躺著。也許在夢裡，還有機會的，一
個可以讓我再來一遍的機會。窗子關著，外頭的雨卻落了幾滴在枕頭上。我想，一定是雨
神刻意眷顧我夢中那株小小的爬籐吧？這次，無論妳給我的回應是什麼，我一定要喊的很
大聲很大聲，喊到整個公車上的人都聽的到喔，妳的臉頰一定會因為害羞而全部都紅起來
的喔。
這次一定會是這樣子的，我保證。
雨還在嘩啦啦的下著，完全沒有一絲要停的意思。
有點遲了，對不起。我喜歡妳。
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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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夏日所以有很多雨水
因為有很多雨水才知道有人在天空中哭了
因為知道有人在天空中哭了 才發覺七夕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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